“殿下要的不過是一個昌明盛世,隻是世人目光短淺,皆著眼於一個代表權利的位置罷了……”


    垂了眼,柳東川一聲嗟歎。


    三個月,不長不短的三個月。


    雖然有些事羿王殿下沒有經過他,隻是通過何昭、何樞的手,一步一步的在暗中布局,卻也沒有將他摒除在外、刻意設防,所以柳東川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比如鍾賀先生、比如戶部侍郎邱敏漢、比如瓊琳街的那方宅院……又比如前日宮中的那起懸案。


    一件事不足以說明什麽,但所有的事情擺在一起,卻是能讓人一點一點揣摩出些許端倪——


    他,堂堂的皇室嫡子、南秦羿王,爭權奪利、翻雲覆雨,將世家權貴玩弄於鼓掌之上,所想所求的並不是那個代表殺戮與血腥的權利之位!


    他的野心很大,堪比日月、如照山河。


    這個男人,這個生在南秦皇室、氏族頂端的男人,隻想用自己的意誌、用自己的雙手,去創建一個嶄新的南秦王朝——一個開明的、昌盛的、生機勃勃的…鼎盛王朝!!


    所以無論是魏家、佟家,甚至是他的母族何家,這些阻礙他前進的氏族、這些腐朽凋敝的門閥,都會在他的毅然決然中分崩離析,成為他實現自己心中理想的踏腳石!


    權利與他,是手段。


    皇位與他,是工具。


    或許隻有人間正道的滄桑之路,才是汝輩所想所求——


    頹靡腐朽的時代,卻造就出這樣一位眼界開闊、不為世俗所縛的賢者,如何能不讓柳東川感到震撼與驚詫!


    隻不過對於遊走在異世的一縷幽魂來說,無論江山、盛世、還是那無窮無盡的貪婪欲望,都隻是過眼雲煙罷了。


    再過震撼、再過驚詫又如何,南秦的興盛滅亡與他何幹、九州的戰火屠戮與他何戚,他救不了天下人,他唯一能救的,隻有自己的阿瞳罷了。


    一句嗟歎,惹兩人沉默無言,晃神間,各是思慮萬千。


    片刻之後,秦君逸才收迴飄渺的目光,凝目凜神,將兩人之間的話題轉迴到昌裕王府內的伏誅升天陣上。


    “先生研究了三日,不知可有思緒?”


    柳東川聽他這麽一問,麵上表情微滯,也是略有無奈:


    “滇雲古國的星盤陣法源自星象之說,卻又添加了三星六道的星軌引陣,著實難解。東川隻能大概推算出異陣啟動的時間範圍,想要再精確,怕是得再花功夫搜羅一些古籍。”


    “何時?”


    秦君逸皺了皺眉,滇雲古國的東西可不好尋,更何況是記錄星軌陣法的秘籍史料,隻能先看看柳東川推算出來的那些東西,是否有所幫助。


    “初九子時至午時間。”


    “初九?!!”向來喜怒不顯的羿王殿下聞言一驚,拍著桌案便站了起來。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皺著眉陰沉著臉,在屋內來來迴迴走了兩圈。


    在這件事上,著實不能怪他沉不住氣。


    眼下已經是初七巳時,如果真的按照柳東川所說,秦翎的這“伏誅升天陣”要在初九啟動,那給他們留下的時間已不足兩日。


    且不談玲瓏館案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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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證據,在這短短的一日半內,他又該如何尋到破綻,阻止自己這位堂兄啟動鬼陣、給梁京上下帶來難以估量的災難呢?!


    “東川根據星盤測算推演出來的就是正月初九,前後左右差不了幾個時辰,殿下……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垂首斂目,柳東川自是知道這“伏誅升天陣”意味著什麽。


    秦翎費盡心機隱藏了那麽久的古國鬼陣,又怎會隻用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平民百姓的死,就草草帶過、宣告結束的?


    要麽驚天動地、生靈塗炭,要麽朝堂混亂、權係不存,可不管是哪一樣,似乎都不是這個危如累卵的飄搖梁京,能夠承受的住的。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不知高瞻遠矚、深謀遠慮的羿王殿下,又該如何破解這且危且險的困局?!


    -------


    秦君逸在窗前背手靜立,已然整整一個時辰。


    柳東川不敢離開,亦不敢出聲打擾,隻能將那些關於昌裕王府、關於秦翎世子的消息又細細的從頭到尾琢磨了一遍。


    卻在看見消息中的幾個地名後,眉頭略皺。


    心至念起,走到桌案邊,用紅色的朱砂,在梁京城的地勢圖上,將這幾處圈了出來。


    “伏誅升天陣隻是一個靠文字記載流傳下來的祭祀之法。祭祀生魂,是啟陣成陣所必須的條件。”


    柳東川忽然開口,讓窗前的秦君逸一凜,轉過身來。視線淩厲如劍。


    “但殿下可有想過,這生魂該如何選、如何祭、如何成為主陣的一部分?!”


    “先生可是發現了什麽?!”


    窗前的那位見柳東川手上還執著筆,疾步走到案前,低頭朝他做的那些記號看去。


    通濟門、光華門、十梓門——梁京內城的三道城門。


    正好成了眾星拱月狀,將昌裕王府懷抱其中。


    “內城城門?先生是覺得秦翎會在這三道城門上做些文章?”冷麵凝眉,秦君逸堪堪抬起頭,卻沒有錯過那位先生眼中一閃而過的光。


    “不,或許不是城門,但絕對與這三處有關。”頓了頓,手指緩緩從梁京的地勢圖上劃過,柳東川繼續說道:


    “這三處是除了皇宮,內城範圍中地勢最高的三個地方。而恰巧,這兩日昌裕王世子有意無意的都接觸了到,殿下覺得這僅僅隻是巧合?!”


    “何昭!”麵色冷肅,羿王殿下顧不得去想柳東川提出的疑問,連忙拂袖走到門口,一把拉開書房的雕花木門,對著門外喚到。


    “殿下,何昭去處理宮內的事情了。”聽見召喚,繞過迴廊,一個飛身飄忽而至的是何今。見自家主子麵色陰沉,連忙答道。


    “你去將康褚找過來。”


    “是!”何今不敢耽擱,連忙用了輕功出了落雨院,朝著外院的方向奔去。


    直到何今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秦君逸才關了房門,迴到桌案前,僵著臉對柳東川一點頭:“先生繼續說。”


    “祭祀生魂、啟動‘伏誅升天’這種高段大陣,秦翎肯定不會隨便抓些平民百姓湊數。


    加上最近,城內京外並無大量人口失蹤,所以東川斷定,這位世子的祭魂之法,怕是要在初九當日,才會借由某種方式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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