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冷,如此寒夜,侯府還有一人未睡。


    薛致遠身上穿著一件石青色直裰,披著墨綠翻毛披風坐在案前,案上放著幾卷古籍,他隨手翻著其中一本。


    站在他麵前的如安低低迴話道,“方才咱們的人悄悄來稟,說侯爺自個兒出去了一趟”


    薛致遠聽後眉心動了動,合上了手中古籍。


    “現在幾更了?”


    如安迴道,“剛過二更。”


    “二更?”薛致遠再次皺眉,沉吟許久才問道,“可知道我父親去了什麽地方?”


    如安搖頭,“這個倒是不知道,來人隻說侯爺醉酒,想出去透透氣,身邊一個人都不讓跟著。”


    薛致遠沉默了片刻,目光幽幽看向窗外,注目許久。


    如安靜靜等著薛致遠示下,等了片刻後,終於聽到薛致遠慢慢吐出一個字,“查。”


    如安立刻弓著身子道,“好在今兒大雪,若是侯爺出去,必定留下足跡。”


    “那就順著足跡查,當千萬別被他察覺。”


    “是,屬下這就去辦。”


    如安起身正要出門,薛致遠忽然又叫住了他,詢問道,“華裳的事情我父親可有查?”


    如安道,“咱們的人那邊還沒消息呢,但以侯爺平日的做派,我想,此事他定然會查吧,不過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和您說”


    如安朝著薛致遠小心謹慎地看了一眼,補充道,“是關係到穆姑娘,不是關係到藺家表小姐。”


    薛致遠一聽關係道穆姑娘幾個字,雙眸立刻動了動,問道,“什麽事?”


    如安唇瓣動了動,好半天才說道,“今兒白天,穆家大公子在園子裏好像調戲了表小姐後來咱們夫人身邊的姚嬤嬤又跟著穆家大公子去了一趟穆府,好像是去拿什麽要緊東西了,具體拿了什麽,咱們的人沒打聽到。還有另外一件事,宴席後表小姐還去了一趟花房,聽咱們的人說,她在花房摘了天竺葵,把花房的婆子下了個半死”


    聽到穆言被穆朝陽調戲這些字眼,薛致遠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後來聽到穆言又去了花房,還動了天竺葵,他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她去摘天竺葵?


    為什麽?


    是想幫他,還是想害他?


    說來也奇怪,他向來很謹慎的人,心裏卻莫名覺得穆言是個很可靠的人,不會害他


    難道是因為她那雙單純的眼睛?


    薛致遠心情忽然就紛亂了。


    如安看著薛致遠的臉色,慢慢開口道,“也不知道表小姐有沒有發現天竺葵的秘密,若是她發現了什麽,會不會說出去?”


    薛致遠微微皺眉,起身看向窗外,看了許久之後,轉身立於案前,提筆匆匆寫了一封書信,寫好後吩咐如安道,“想辦法明日把書信送去給表小姐”


    如安詫異地看了薛致遠一眼,“給表小姐書信?這妥當嗎?”


    “叫你送你就送,那來那麽多廢話?”


    薛致遠眼眸微微發沉,他想知道穆言去花房的用意


    至於他父親為何大晚上出門,這也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從他母親死後,他就明白,在這個府裏想要生存下去,靠著父親是不行的,必須依靠自己,唯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妹妹。


    如安不敢多話,匆匆收好書信領命去了,出門之前又聽薛致遠吩咐道,“穆朝陽那邊派個人盯著”


    如安似是抓住了什麽精髓,聽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壞笑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


    想要在侯府查薛宇的動向其實並不容易,畢竟薛宇警惕,加上府中多是薛宇的眼線,薛致遠的人想要細細的查隻會露出馬腳,好在下了大雪留了腳印,最後查到薛宇去了園子裏,並且去了侯府禁地。


    薛致遠覺得奇怪,大晚上他父親去園子裏的禁地做什麽?莫非那裏有什麽古怪?


    可他之前偷偷去過裏麵,除了一尊大的釋迦摩尼佛像之外,並沒有什麽古怪之處。


    但以他對父親的了解,大半夜不可能無緣無故出去園子裏閑逛。


    看樣子,府內禁地確實有必要花時間好好研究一番。


    次日,穆言用了早飯正要去給藺老太太請安,忽然廚房有個名叫蕊兒的粗使丫鬟求見。


    穆言並不認識這個小丫鬟,微微愣了一下,才命綠蕪領了蕊兒進來。


    蕊兒看上去十四五歲的樣子,白白淨淨的,一雙眸子有著超出這個年紀的沉穩。


    “大小姐萬福。”蕊兒屈膝行禮,聲音不卑不吭。


    一般廚房的粗使小丫鬟都沒見過什麽大世麵,行事難免唯唯諾諾,但這個蕊兒卻不同,沉穩內斂,並不比府中那些伺候在太太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差,倒似是精心調,教過。


    穆言眉心微動,揚手道,“起來吧!”


    蕊兒起身。


    “你叫蕊兒?”


    “迴小姐,奴婢是蕊兒,在廚房伺候著。”


    蕊兒一麵迴話,一麵四下裏看了一圈。


    屋裏綠蕪和桃紅伺候著,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蕊兒很警惕。


    穆言道,“有話你便說吧,不礙事。”


    蕊兒這才開口道,“有人叫奴婢給小姐您送來書信一封。”


    “書信?”


    穆言皺眉,蕊兒順勢從袖內將信箋遞上,一麵小聲在穆言耳側道,“是薛大公子命奴婢給您送信的,若您要迴信,那就讓您身邊可靠的人把書信送到廚房便可,奴婢會送出去的。”


    薛致遠?


    穆言驚詫地抬頭看了蕊兒一眼,匆匆問道,“你是他的人?”


    蕊兒並沒有迴答,隻是輕輕一笑,算是默認。


    穆言這才知道,原來薛致遠竟然在藺府安插了眼線,看樣子,還不止蕊兒這一個眼線


    難怪蕊兒看上去不似粗使丫頭呢,真正是藏的深。


    “那奴婢先退下了,您往後若是有要緊事情,命人來找奴婢,奴婢能做的一定盡全力做。”


    蕊兒又是一笑,屈膝行了禮,退了出去。


    穆言捏著書信尚未迴神。


    桃紅和綠蕪圍了過來,這二人也很詫異。


    桃紅盯著穆言手中書信道,“薛家表少爺怎麽會給您寫信?”


    綠蕪看著穆言,忽然抿嘴一笑道,“莫不是”


    “別胡說,不可能。”穆言知道綠蕪想說什麽,她沉聲打斷綠蕪的話茬,順勢道,“去門口盯著,別叫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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