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氏乃天下世家之首,”荀玄徽說,“安國鎮民,本是我等世家子該做的。”


    家國天下。


    對世家而言,這天下朝政本就由世家統領,王室不過是榮譽的象征,身為主家荀氏嫡子,他確實有說出這樣話的底氣。


    隻是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荀氏的腐敗,這人卻依舊能麵不改色說出這樣的話。整個荀氏都陷在淤泥裏,他分明也知道汙穢,那些事他必然也經手了一些,但他卻還能如此堂堂正正說出這樣一番話。


    竟叫人一時不知該說他虛偽還是太擅長偽裝。


    隻是他的長劍未出鞘卻也叫人感到一股浩然正氣,孟惜然隔著傀儡都感到那劍氣讓她遍體生寒、頭皮發麻。


    孟惜嬈一時之間竟發現自己看不懂這個人了。


    “荀玄徽,你今日殺我,荀氏主家不會放過你的。”


    “陰山荀氏的老祖”陰森森的聲音響起。


    荀玄徽沒說話。


    “你這樣的人,不該生在……”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法陣凝聚出的一道藍光狠狠刺中了心口。


    這具被孟惜嬈控製著的傀儡,這些年來全靠孟惜嬈的傀儡絲支撐著行動,其實內裏血肉全空,隻剩下一具空殼。


    於是眾人隻見這位老祖被刺中的一瞬便如一個被刺破的皮囊一般快速扁了下去。


    不過一瞬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成了地上的一張幹扁的人皮,還有一些幹涸的血跡。


    “不好!這是傀儡人!”那些子弟正想對荀玄徽說些什麽。


    荀玄徽卻隻是吩咐道:“守好這些人,先一個都不要放走。”


    話畢他便也化作一道白光朝著一個方向追去。


    *


    謝良也不知自己究竟來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四周漆黑一片,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找不到走失的同伴,耳畔一直迴蕩著一道咚咚的心跳聲。


    似是某種野獸心跳的聲響,沉穩、有力。


    謝良拿著自己匕首,但是四周實在太黑了,他走了許久之後,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他下意識用手撐了一下,但他的手心被地上的凸起劃破了。


    霎那間,他感到手心一陣灼燒般的疼痛。


    整個空間在這一刻如星辰劃過夜空被瞬間點亮,一瞬間亮如白晝。


    謝良看到絆倒自己的凸起原是一塊刻印繁複的契印。


    上麵的花紋讓謝良看一眼便感到雙目劇痛。


    這疼痛比方才在外麵的更加劇烈了,謝良忙不敢再看。


    “果然是你。”聲音低沉,在空間內帶著迴音。


    一隻有幾層樓高的金色獅子從黑暗中探出了一個頭顱。


    那隻獅子柔然的鬃毛依舊美麗,隻是上麵卻有著不少地方結了血痂。


    這些傷疤並不能損壞這隻獅子的美麗,反而愈發為其平添了幾分不羈的野性。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剛剛就一直蟄伏在陰影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此刻它看著謝良,慢慢從陰影內走出,爪子落在地上的聲音也很輕,可以想像,它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覺靠近一個人,絕對是無法被人發現的。


    這不由得叫人背後一寒。


    若非它出聲說了一句話,謝良絕對無法發現他。


    它實在太大了,謝良不得不仰頭看它。


    這一看,謝良才發現它和尋常獅子不同的地方。


    它額間有兩個角,隻不過左側的角似乎被生生折斷了,露出了森白的截麵,它的尾巴很短,像是兔子的尾巴,但是同樣毛茸茸的。


    它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是蓬鬆且毛茸茸的。


    隻是它那碩大的體型,叫任何人在它跟前都說不出一聲可愛。謝良站起來還沒有它一隻爪子大。


    它朝著謝良走來,一隻腳上拴著鎖鏈,一麵懶懶打了個哈欠。


    謝良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嘴裏布滿密密麻麻鋒利的尖齒,足以輕易地咬斷任何一個人類的頭顱。


    但它有一雙湛藍的狡黠的雙眼。


    任誰看到它的眼睛都不會覺得這是一頭沒有理智的普通野獸。


    它顯然頗通人性。


    謝良握著匕首的手已經攥的發痛。


    他整個脊背都繃的很緊,他就像是一張繃緊待發的弓,他想了數種應對的辦法,強忍著眼睛的疼痛打起精神。


    很快,那隻巨獸隻堪堪走到他對麵便再無法前進一步。


    謝良近的甚至可以看清它身上的每一根金色的毛發。


    它的腳踝被鎖鏈捆住了,鎖鏈的長度隻能到這裏。


    謝良強忍著沒有往後退幾步,他心中知曉,在和野獸對峙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一個點就是千萬不能露怯。


    看到巨獸無法再前進一步的時候,謝良心中不可遏製地鬆了一口氣。


    下一刻,謝良眼睜睜看著那隻的巨獸兩隻比月亮還要大的圓眼睛盯住了他。


    就仿佛被猛獸盯住的獵物,謝良拚命控製才沒讓自己發顫。


    他心裏瘋狂盤算著這隻巨獸的修為。


    不論怎麽盤算,謝良卻都很難從眼前的境況中找到一絲生機。


    毫無疑問,這隻巨獸拍死他,大概就如拍死一隻蒼蠅那麽簡單。


    但下一刻,這隻巨獸卻在他麵前收攏了前爪,而後俯下了身子。


    它碩大的頭顱輕輕低下,這顯然是一個臣服的姿勢。


    不過它顯然體型太大,在有限的空間裏,這個動作顯得十分局促,愈是它便索性趴在了地上,對著謝良垂下了頭顱。


    “王。”


    謝良愣了。


    接著就聽那隻巨獸繼續說:“我們已經在深淵等您很久了。這次出來尋到了您,也沒枉費我被那些兩腳獸困在這裏這麽久。”


    “王,請跟我迴深淵吧!”


    深淵,眾所周知傳聞中結界後魔界的最深處。


    傳聞那裏充斥著邪惡、貪婪,一切黑暗的東西都自深淵而孕育。


    很顯然,在謝良麵前的並不是什麽妖獸。


    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關於魔獸等級的判斷。


    魔獸,體型越大越強。


    尋常低階魔獸如馬、鹿大小,中階魔獸足有兩人高,高階魔獸則已經稱的上巨大無比,但是記憶中如眼前這隻魔獸這樣大的,隻有高階之上的……獸王。


    這是一隻名副其實的獸王。


    而現在這隻獸王在謝良麵前臣服似地低下了頭,一雙狡黠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第60章


    在踏入這個迷霧裏的那一瞬荀玄徽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幻境。


    匆匆闖過幾個幻境之後, 荀玄徽意識到要堪破幻境方法其實很簡單。幻境之能迷惑人心,主要有兩個方式。一是出其不備,也就是進入幻境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進入了幻境, 如此要堪破幻境就變得很困難,除非進入幻境的人後知後覺發現了幻境中與現實無法對應的地方, 或是幻境不夠真實的地方,幻境終究不是現實, 終究還是落在一個幻字上;二便是直擊人內心深處的欲望, 這樣的情況下, 很可能就算進入幻境的人意識到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假的, 但是受到內心欲念的趨勢,最終還是心甘情願沉溺在幻境之中。


    荀玄徽早已發覺自己進入了幻境中,他自然能很輕易堪破幻境中的不真實之處,而他修行多年,這世間大概也沒有什麽欲念能讓他甘心情願沉溺在幻境之中。


    這幻境用來迷惑人的兩種方式對他都無用處,自然也就困不住他。


    他一連破了幾次幻境, 但是這迷霧中的幻境卻好似無窮無盡一般, 他仍未找到出去的方法。


    許是見他神智清醒,無論怎麽迷惑,他總能發覺幻境中的虛假之處, 直接堪破幻境,於是這幻境索性開始直攻另外的一種方法。


    隻是荀玄徽從不信這世間真有什麽欲念能讓他甘心沉溺。明知是假, 還甘心沉溺,這是多愚蠢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這次, 荀玄徽眼前場景一轉, 他周身是漫天的大雪。


    麵前的房屋內,荀氏長老坐在高椅上, 他聽見荀氏長老歎了口氣,說:“玄徽,他必須死。”


    時隔多年,麵對這樣熟悉的場景,荀玄徽很快就明白了這是哪裏。


    這是一百年前,當時荀玄鈺還在,荀玄徽總愛和他鬥嘴打鬧,二人看似不合,卻又惺惺相惜。


    彼時荀玄鈺堪破渡劫期,距離飛升僅有一步之遙,整個人修真界都為他慶賀,說他一定是修真界最年輕的飛升成仙的修士。


    荀氏年輕的弟子也紛紛為他歡唿自豪。


    但是整個荀氏高層卻無一人麵露歡顏。


    正是因為他們知道荀玄鈺確實是萬年難遇的良才,渡劫之後,距離他飛升其實要不了多久。


    他們都毫不懷疑,他終究會真正踏破渡劫,飛升上界。


    當荀玄徽又是憤憤不平又是興致勃勃地告訴長老們這些的時候,荀玄徽還說自己一定會很快追上荀玄鈺。


    就在那次,荀玄徽第一次被長老們告知了那個整個荀氏守護了幾千年的秘密。


    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裏關了幾個月,在荀玄鈺即將離開荀氏去洞府閉關飛升的前夕,荀玄徽滿眼通紅地又闖進了大長老的房間,他質問他當真沒有別的辦法嗎?


    他有太多的憤恨、太多不甘、太多疑問。


    最後隻化作了一句:“他……非死不可麽?”


    荀玄徽聽到了大長老的歎息,他一貫慈悲溫和的聲音中帶了一抹悲涼,還有不可拒絕的威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滿級大佬重生成病美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鳶問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鳶問山並收藏滿級大佬重生成病美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