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師鈺方才還在以最壞的目光來審視這個小孩。


    而這孩子卻早起外出為了給他摘得這枚果子,身上大大小小滿是傷痕。


    他二人分明並不相識。


    師鈺看著小孩,小孩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輕顫著胳膊舉著手裏的那枚靈果。


    他看上去害怕極了,整個人幾乎想要縮著成一團鑽進地裏。


    師鈺正想說些什麽,那孩子卻一早上又懼又累,竟在師鈺麵前一下子暈了過去。


    .....


    謝良被困在崖底已經一年了。


    一年前,他的村子遭遇了大妖襲擊。


    當大妖張開獠牙撲向嚎啕大哭的弟弟的時候,謝良衝了上去,猛地推開了弟弟。


    大妖一口猛地咬在了謝良的身上。


    謝良渾身一顫,他從沒覺得這麽痛過。


    他想,他可能要被大妖吃掉了。


    朦朧中,他仿佛看到了阿娘抱起弟弟跑了。


    從始至終,她卻從沒朝謝良看上一眼。


    有那麽一刻,謝良的雙眼仿佛看到了很遠很遠,他看到阿娘溫聲安慰著哭泣的弟弟,臉上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她全然不在意謝良的生死。


    她對弟弟說,他能換你一命,不妄阿娘生那孽種受的苦。


    她甚至為自己能丟下謝良這個沉重的包袱由衷地感到喜悅。


    謝良的怪異雙眼,讓她還懷著另一個孩子時便被丈夫休棄,她厭惡謝良,甚至恨他勝於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若非聽村口的老人說的那些神神叨叨的鬼小孩子的故事,謝良的娘早就將謝良丟掉了。


    她堅信謝良是個孽種,是個怪物,是鬼怪故事裏那個討命的惡鬼,若是她把他丟了,她害怕謝良心懷怨恨來向她討命。


    於是,一麵厭惡著謝良,一麵,她又必須留著他,這實在讓她備受折磨。


    而如今能丟下這個沉重的包袱,她由衷地感到喜悅。


    但她卻從沒想過謝良本可以不救那個平日裏欺負他的弟弟。


    她沒想過謝良也隻是個不過十歲的幼童,他的未來本該還有很長很長。


    自謝良出生起,他從未吃過一頓飽食,也未曾穿過暖衣,弟弟和阿娘睡在屋子裏,他睡在簡陋的牛欄裏,他每天吃得很少很少,卻要做很多很多活,一家婦孺,卻靠謝良年幼的肩膀撐起。


    盡管阿娘時常打罵他,弟弟經常和村裏的小孩一起欺負他,謝良卻還是將他們當作親人,努力幹活隻為他們吃得上飯。


    雖然每次幹活的收獲,阿娘從不許他多碰,隻會給他很少的一點,謝良從來都是餓著肚子的。


    但弟弟卻能吃的飽飽的,還能嫌棄飯菜並不合口味。


    在謝良很小的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麽阿娘待他和弟弟不同。


    阿娘從不許他喊他阿娘。


    在他不經事的時候,他曾喊了一次。


    那一次,阿娘尖叫著崩潰地著將謝良狠狠打了半日。


    我不是你娘!!


    她罵謝良是個孽種,是個禍根。


    她恨不能謝良去死。


    那一次,謝良差點被打死。


    此後,謝良再沒有這樣喊過她。


    謝良隻是努力將自己變得更聽話一點。


    他經常餓著肚子幹活,一幹就是一整天,一口氣也不曾歇。


    謝良小時候經常幹著活就餓暈過去,醒來發現活沒幹完還要接著幹,幹不完便會被阿娘狠狠打一頓。


    他努力讓自己吃的更少一點,好把更多的糧食就給娘和弟弟。


    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更乖巧聽話,讓阿娘和弟弟滿意。


    在謝良心裏,他有一個小小的心願。


    這個心願貫穿了他的整個童年時期。


    謝良希望,也有人能誇誇他。


    村子裏所有人都討厭他,小孩見到他就朝他扔石子臭雞蛋。


    但謝良希望通過他的努力,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他不是個壞孩子。


    他多希望有一天,阿娘能像撫摸弟弟一樣輕撫他的額頭,誇他是個好孩子。


    但謝良的心願卻始終未曾實現。


    因為他的詭異的雙眼,那是怪物才有的眼睛。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怪物。


    所以他的出生便是罪孽。


    所以無論他做什麽都是錯的。


    所以,他這一生,便注定生活在無盡的黑暗和痛苦之中。


    當大妖咬上他的脖頸時,謝良迴憶著自己短暫的一生,他從來都是遭人厭惡的,他甚至不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麽。


    他的一生何其悲哀。


    死亡來臨的那一刻,謝良以為自己會死。


    那時他的意識已經十分模糊了。


    但不知為何,大妖忽然發現了他詭異的眼睛,它頓了一下,繼而嘴裏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聲。


    謝良恍惚中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他確實這樣撿迴了一條命。


    謝良清醒之後,他沒有再去尋找迴家的方向。


    在阿娘抱著弟弟跑開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再也沒有家了。


    天地這麽大,謝良卻不知去往何處。


    他一人獨自流浪漂泊了許久,途中,他幾次險些就死了。


    謝良有時候也不明白他為什麽還沒有死。


    他不明白他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有一次,冬日裏,他又冷又餓暈倒在了路邊,他身旁,有一隻野狗受了重傷,也同他一起倒在路邊動彈不得。


    一戶人家發現了受傷的狗,憐惜似得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將野狗抱起走進了明亮溫暖的屋子裏。


    那家的小孩發現了謝良朝他吐了口唾沫,大人看了眼謝良,立馬又懼又怕地忙拉著小孩走了。


    謝良在寒風裏凍了一夜,夜裏的風刮到他身上引起一陣麻木的頓痛。


    那個時候,謝良便明白了。


    他連一隻狗也不如。


    再往後,謝良不知怎麽便到了這崖底。


    進了這裏以後他才發現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謝良以為自己會這樣默默死在崖底。


    不會有人牽掛他,也不會有人記得他。


    他生或死,於這世界都無關緊要。


    直到那日,謝良在崖底撿到一個人。


    在謝良貧瘠年幼的世界裏,他從沒見這麽好看的人。


    或許是在崖底呆得太久了,即使謝良隻是個小孩,他也感覺到了孤獨寂寞,於是謝良將他撿了迴去。


    而他一向是個善良的孩子,見不得這樣的死亡。


    *


    謝良恍惚中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全身都暖和和的,他身上好像蓋著一條柔軟的毯子,像是從前午後,阿娘會給午睡的弟弟蓋的那個毯子一樣的柔軟。


    謝良本能地想再在這種美好的感覺中沉溺一會兒,掙紮了片刻,謝良還是醒了。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他身上蓋著一件輕薄的衣裳,那衣裳的料子他從未見過,細滑如水。


    衣裳上暗繡的銀線熠熠生輝。


    謝良幾乎都不敢去碰這件衣裳。


    他身旁生了一堆火。


    身上的傷口如今已然察覺不到疼痛,謝良抬手一看,隻見他手上的傷口已經近乎痊愈了。


    謝良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低頭四處尋找今早摘下來的那枚果子。


    “靈果給你服下了。”


    一道清冽的嗓音從一旁傳來。


    謝良不由得抬頭看去。


    隻見一人從洞口走來。


    謝良從來都知道他救迴來的這個人很好看。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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