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忽然想到什麽,勾唇一笑,“你現在不必自稱孤了,大夏的君主已經不再是你了。”


    “是……皇兄?”謝以宴啞聲問。


    檀鈺並沒有迴答他,而是起身,走了出去。


    趁著檀鈺出去這一會兒,謝以宴勉強梳理了一下這個任務目前的情況。


    係統把資料傳給他。


    原本他咬破了口中的毒,是必死的。但是在這個重置的時間線中,他卻被救了下來。


    救他的是沈霖。


    一周目一直隱藏著一條線,就是沈霖雖然看起來隻是出身寒門的狀元,但他母親其實是百年前一位醫術極高的民間神醫的傳人,林氏後代。


    但是他們一家繁衍頗艱,傳到他母親這,隻剩下他母親一條血脈。原本醫術是不能傳給外姓人,但為了不讓醫術絕代,他母親還是傳給了沈霖。


    他母親隻得了當初先祖十分之一的真傳,然而沈霖卻一直在這方麵極其有天賦。不過比起醫術,沈霖更喜歡念書,入朝為官實現抱負。


    後宮中的人也不少,沈霖一個無權無勢無出身的,在其中毫不起眼。但是裴翊卻打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沈霖,正是因為沈霖的這一層身份。


    後來沈霖被祁宴的無情逼到了絕境,加入了裴翊那邊。而祁宴後來中的毒,便是沈霖下的。


    是他在應了裴翊和檀鈺等人的要求後,特地製作出來的毒藥。可以讓一個人長期昏迷、無力、虛弱,甚至最後會有一個假死狀態,但是之後還能醒來,也不會傷及根本。


    想要調配出這種毒,沒幾個大夫能做到,更別說要把這個毒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到祁宴身上了。


    這種毒藥定然是長期的,就算一開始能瞞過祁宴的手眼給他下毒,祁宴有了症狀、起了一些疑心時,就很難再得手了。祁宴當初在發現自己莫名昏睡、消瘦的時候,也意識到自己是中毒了,於是他派人徹查,飲食住所,都慎之又慎,但還是中毒越來越深。


    這確實是一種極大的本事,也是裴翊他們需要沈霖的原因。


    關鍵時刻祁宴的病重,是他們計劃中的很重要的一環,但是他們又不肯真的讓祁宴死。


    在原來的任務世界中,祁宴當場便死了,沈霖根本來不及救。但是在如今的時間線中,他被沈霖救下來了,但是他口中咬破的毒藥和沈霖給他下的假死的藥中間卻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平衡,兩種毒性在祁宴身體裏,讓祁宴沒有死,也沒有醒過來。


    一直昏迷了三年。


    正想著這些,謝以宴又聽到遠遠地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謝以宴能聽出這是兩道腳步聲。


    說起來,剛剛都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深宮,甚至不是地麵上的建築,好像……一處地下宮殿。


    在寢宮中很難看出來,除了昏暗無光之外,但是祁宴卻能從腳步的迴聲、空氣中的氣息感覺到,此時他們是在地下。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是一座,專門為他打造的地下宮殿。


    珠璣簾攏,玳瑁梁棟,看起來比他大費周折給商止聿修的都要奢華。宮殿中照明不止是燭火,還有近百顆碩大的東珠。


    啊,真刺激。


    謝以宴心想。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朱紅的大門被推開,為首的依然是神色冷然的檀鈺,他身後的人,一聲青衣,溫潤俊美,正是謝以宴剛剛在想的沈霖。


    沈霖也變了很多。


    從前的他,一身書卷氣,看起來就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軟脾氣。但現在的他,雖然氣質依然溫潤,但是卻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沈霖快步走來,遠遠看見祁宴睜著眼睛打量他時,他跟檀鈺一樣,眼眸中無法克製地染上了激動和喜色,但也同樣稍縱即逝。


    “阿霖。”謝以宴像從前一樣喚了他一句,他正想起身,然而雙手沒在床褥上動幾下,就聽到了一陣叮當聲。


    像是鐵鏈撞擊的聲音,但是並不明顯,因為是在床褥之下。


    謝以宴神色一怔。


    他吃力地將手拿出被褥,便看見一根赤金色的鏈子扣在了他纖細的手腕上。


    鐵鏈的邊緣被纏繞了一圈綿軟的布料,沒有摩擦,再加上剛醒來渾身的酸痛不適,以至於謝以宴到現在才發現。


    謝以宴看著這根鏈子,似乎愣住了。


    第80章 我當皇帝的那些年(20)


    他又把另一隻手抬上來,果不其然,依然是一根一模一樣的鏈子。


    它們不僅是純金做的,在扣住手腕的地方還鑲嵌了一紅一藍的寶石,甚至整個鐵鏈、手環上都刻著極其繁複精致的花紋。


    謝以宴想著,這麽兩大根金鏈子,得值不少錢吧?要不是還要保持人設,他都想上嘴啃啃是不是真金。


    ,真會玩,真刺激。


    但是基於人設,他還是要表露出一種震驚和憤怒的情緒。


    看著祁宴盯著手腕上的鏈子沉默不語,沈霖沒有給他過多的心理準備時間,而是直接拉過他的手,將兩指放在他的脈搏上為他把脈。


    “怎麽樣?”檀鈺走到謝以宴麵前,問道。


    “好多了,他自己服用的斷心引的毒性已經散去了,‘黃粱’還有一些藥性在身體中殘留,但影響不大。”沈霖說。


    從進來後他一直冷淡的麵上也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但很快又隱去了。


    “就是說沒事了?”檀鈺挑眉。


    “對。”沈霖輕輕頷首。


    “阿霖。”祁宴看起來頗為茫然。畢竟他本來應該死了,卻在感覺過去了好久好久之後,突然在這裏醒來。而無論是這個地方,還是束縛住雙手的鏈子,抑或是檀鈺和沈霖的態度,都讓他感到了些許詭異。


    “阿霖,這裏是哪兒?”他問。


    沈霖沒有迴答他。記憶中溫柔靦腆的青年此時變得十分陌生,他隻是把他沁在涼水一般的眼眸放在祁宴身上。就像是在打量著一些沒有生命的東西一樣。


    然後他將目光放到祁宴的胸膛前,那裏被祁宴隨手攏住了,但是淩亂的衣襟還是露出了不少深淺痕跡。


    沈霖皺眉,不動神色地瞥了檀鈺一眼。


    “他醒了,你去跟其他人說一聲吧。我留下在照顧他。”沈霖說。


    檀鈺不爽了:“憑什麽我去?再說,叫他們幹什麽?”


    “你就算不去,他們今晚也本來就會迴來。”沈霖說著,捏了捏眉心,“算了,你今天找我這麽急匆匆,也毫不掩飾,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


    “嘖。”檀鈺頗為不耐。


    而祁宴隻是看了會兒沈霖,又看了會兒檀鈺,聽著他們一來一迴地說著。他們給祁宴的感覺就好像祁宴是他們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他們處置擺布。這種感覺讓一直習慣了把全局掌控在手中的祁宴有些煩躁。


    “你們說的是誰?”祁宴問。


    “說的是你的老情人們,陛下你莫非睡了一覺就不記得了?”檀鈺頗為陰陽怪氣地說。


    明明說祁宴不需要自稱“孤”的人是他,但是如今語氣陰陽地稱唿祁宴“陛下”的也是他。祁宴當然也聽出了他隻是想要諷刺他。


    祁宴沉默一會兒。他知道檀鈺已經因為西鎮王的事情對他恨之入骨,而沈霖也被商止聿屢次陷害,先是奪了位份,後來更是有了牢獄之災。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兩人應該都參與了裴翊的計劃……


    他皺了皺眉,抬頭說:“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就算要找我報仇,也至少是讓我死個明白。現在把我綁在這個地方又什麽都不說,有病?”


    檀鈺被他氣笑了:“祁宴,你這張嘴可真的是一如既往地討嫌。”


    他上前,低下頭看著祁宴:“陛下,我們怎麽向你報仇就不必你操心了,死多容易?生不如死才有趣。”


    沈霖沒有留下來跟檀鈺一樣打這種無聊的嘴炮,這間地下宮殿的主殿旁邊就是特地為沈霖設置的藥房,沈霖已經去裏麵煎藥了。


    沒過多久,檀鈺和沈霖口中的“其他人”就來了,祁宴也沒猜錯,是祁聞淮和裴翊。


    但是卻沒有靳驍,靳驍明明是明確加入了祁聞淮這一方的。不過祁宴也沒有太驚訝,靳驍本就是萬裏挑一的將,而如今祁聞淮為帝,邊疆要他去鎮守再正常不過。


    祁聞淮和裴翊的反應也跟檀鈺大同小異,但是祁宴在看到祁聞淮後心卻是安定了一些。雖然祁聞淮對他的恨意或許不會比其他人少,但說到底,他對祁聞淮還是最不同的。


    沈霖和檀鈺跟從前比起來變了很多,但祁聞淮和裴翊卻沒怎麽變化。


    從祁聞淮進來開始,祁宴的目光就一直跟隨著他,哪怕祁聞淮自始至終也沒有給他露個好臉色。而祁宴這一目光,也被其他人看在眼裏。裴翊哼笑了一聲,但卻沒說什麽。


    ……


    祁宴剛醒來的頭兩天,什麽情況都不知道,這種未知的處境他並不喜歡。他又默默等了兩天,才把他在這裏的處境摸清楚了些許。


    第一,這裏就是一座地下宮殿,而且似乎就在京城中或者附近,因為如果距離遠的話,祁聞淮和裴翊也不會天天來。


    第二,他們好像暫時沒有動他的打算,祁宴每天的任務就是喝沈霖箭的藥,然後接受他們的冷嘲熱諷或者冷臉。如果隻是這樣,祁宴倒是不懼。但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獸類一般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並沒有這麽簡單,他們似乎在等著他身體先穩定下來。


    第三,他應該是已經昏迷三年了。商止聿似乎已經迴了臨國,而靳驍也確實是在邊疆。


    第四點,則是謝以宴得知的消息。一開始他想著,這個世界難道是要他收集這些人的虐渣值?但老實說,和這些人比起來,感覺還是他自己要渣得多啊:)


    倒不是良心過不去,謝以宴就沒有良心。但是明明自己就是渣男還要虐別人……?這是不是有點難收集?


    這個時候,8823突然跟他說:【老大,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一般情況下這個爛梗的兩個消息都不會好,算了你直接說吧。】謝以宴說。


    【好消息是,你不需要收集他們的虐渣值。】係統慢悠悠地說。


    【哦?】謝以宴挑眉,【還有這種好事?但是不收集虐渣值幹嘛把我拉到這裏?我們又得靠什麽離開這個世界?】


    【你問到點子上了。】係統說,【這就是屬於壞消息的範疇了,壞消息是,你需要收集你自己的虐渣值。】


    謝以宴:【???】


    【我虐我自己?我是神經病嗎??這是什麽鬼要求,有病??】


    【哎,老大你先別激動,這是這個發神經的任務世界自己要求的,我們也沒辦法啊……我也是剛剛才解析出來的。我們往好處想,本來你要收集六個,現在隻需要收集一個,不是方便了很多嗎?】8823說。


    【嗬嗬。】謝以宴翻白眼。擱這哄鬼呢。


    這下他算是懂了,這個世界的任務難做了。誰會沒事找事虐自己?而且講道理,他謝以宴是真的沒有半毛錢良心,指望他會為了自己做下的渣事後悔,不如指望所有宇宙滅絕來得容易。


    ……


    等到幾天過後,沈霖經過幾天的觀察,明確說了祁宴現在已經徹底沒事了,祁宴周圍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躁動起來。


    他們四人雖然每日都會來,但是每天晚上也隻會留下一人陪他。


    謝以宴看他們這讓誰留下的操作挺默契的,應該是在他昏迷的時候就安排好了。


    可能是沈霖比較閑,也可能是沈霖醫術好,反正他留下的次數是比較多的。


    今天晚上也是他留下了。


    雖然祁宴心中最在乎的還是他的皇兄,但是要說這四個裏麵最好突破的,他覺得是沈霖。他對沈霖還是停留在那個溫潤脾氣好的青年上,哪怕沈霖如今變了許多,但是固有印象畢竟是在這兒。


    看著沈霖緩緩走來,手中端著一盅湯,祁宴從床上坐起來,抖了抖手裏的鏈子,說道:“阿霖,能不能把這鏈子解開,被拷了這麽久,手都磨疼了。”


    沈霖聞言,放下湯,走到祁宴麵前。他握住祁宴的手腕,將它抬到眼前,抽出鏈環裏麵的那一圈布料,仔細地看了祁宴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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