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他覺得秦予洲的身影也漸漸和這些人重合了。


    而除了蘇宴之外的其他人,卻根本顧不上蘇宴在想什麽,甚至顧不上秦予洲在想什麽了。他們已經完全有些上頭了。


    尤其是汪浩,他盯著蘇宴那唇上沾著酒液、目染淚光的模樣,隻覺得一股邪火湧上心頭。他對蘇宴,真的是覬覦很久了,既然現在連秦予洲都不護著他了……


    他不知道是被酒精衝昏頭腦了,還是秦予洲的態度真的給了他無與倫比的自信,他突然對秦予洲說:“予洲啊,既然你不喜歡他,幹脆讓他跟我幾天算了,我念著他可是念著好多年了。”


    他這話一出口,全場的氣氛頓時凝滯了。


    秦予洲原本看不出情緒的臉上此時頓時沉了下來,他們很少見到秦予洲生氣,似乎有記憶的,僅僅是秦予洲的母親去世、而秦予洲被趕出秦家那天……


    秦予洲沉著目光看向汪浩,翠綠的眼眸此時像是在眸子中間凝結了什麽極為厚重可怖的東西,沉在眼底,每個人隻需要看上一眼,心尖就猛地一涼。


    汪浩看到秦予洲這模樣,立刻就後悔了,心裏頓時後悔了:他是喝瘋了嗎?這種話也敢說?!


    然而秦予洲最後卻勾起一絲笑,那種看不出笑意的笑容讓人身體的每一寸都發寒。


    “可以。”他們聽見秦予洲這樣說。


    蘇宴不可置信地看向秦予洲,似乎四年來,甚至從六歲到現在,他第一次看清楚這個人。


    汪浩也一愣,他試探性地問秦予洲:“予洲你說真的?”


    “你們這麽多人,在這裏說什麽?”顧若謙打完電話,不明所以地走過來。


    他看到秦予洲,雙眼微亮:“予洲你原來在這裏,我正好想找你,那個合同出了點變動……”


    聽到他這樣說,秦予洲便極其自然地走過去,和顧若謙一起走到離這些人稍遠的地方,談論所謂的公事。


    見秦予洲都走了,汪浩哪兒還顧得上那麽多秦予洲這壓根是不管了!


    此時汪浩甚至是顧不上蘇家那邊,哪怕秦予洲不管,蘇宴可是蘇家人護在手心的眼珠子……但他顧不得這些了,隻要秦予洲不插手,蘇家和汪家碰一碰又有什麽不可以。


    說白了,此時汪浩已經完全被色心迷了膽,他現在就想把蘇宴弄到手,其他的事情都之後再說!


    而蘇宴看著朝他走過來的汪浩,他轉頭看向站在幾米之外的秦予洲,他像是完全注意不到這裏,他的眼裏隻看得見顧若謙一個人。


    蘇宴的心疼得厲害,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這麽疼過了,連唿吸都有些艱難了。


    原來喚醒他被一次次的失望而麻木的心髒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


    蘇宴站起身,轉身就想跑,但是手卻被汪浩扣住了,他將蘇宴抵在牆上,一手掐上他的腰。


    顧若謙正跟秦予洲聊他們那單合同上出現的變化,因為原料供應商那邊臨時出了一點變動,他們原本用的珠寶可能要換一批,雖然類型不同,品質卻差不多,不過還是需要說明一下……


    然而顧若謙談著談著,卻發現秦予洲雖然眼睛是看向他的,但注意好像卻根本不在他身上。


    “所以現在隻能把那批貨的原料換成……予洲你怎麽看?予洲?予洲!”


    顧若謙連叫了好幾聲,秦予洲看向他,隨口應道:“沒什麽……”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餘光卻注意到蘇宴狠狠甩了汪浩一巴掌,而王浩立刻勃然大怒,他喊了幾個人過來拉住蘇宴,而他自己握起拳頭就要向蘇宴身上砸。


    秦予洲目光一緊,立刻轉身向蘇宴那邊走去。


    但是還有人比他更快,汪浩的拳頭還沒揮出去,就有人提溜著他的後頸,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一米八的汪浩在那個人手裏,似乎跟孩童一樣。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汪浩已經被狠狠砸在了牆上,而來人甚至隨手抄起桌上一個紅酒瓶,直接砸在了汪浩的頭頂上。


    頓時,眾人都分不清從汪浩頭頂上濺出來的是玻璃碎渣、是酒液、還是血,等他們迴過神來看向汪浩時,他頭頂上已經是血紅一片,紅酒混著鮮血流下。


    這時候他們才看清來人的長相。


    來人有一張極其精致、豔麗到淩厲的一張臉,但是他卻很高,比汪浩高了大半個頭。他的身材相當的精瘦有力,修長矯健宛若一隻豹子。


    他們想了好久都沒想起這人是誰,直到人群中有一個人脫口而出:“鍾毓明?!”


    他們這才想起來,這人就是鍾毓明!


    雖然他們剛剛才在蘇宴這邊提到了鍾毓明,但是真不怪他們此時沒認出來,畢竟他們跟鍾毓明,至少有九年都沒見過了,鍾毓明離開時才十七歲,如今卻已經是二十六歲了。


    然而鍾毓明可不給他們那麽多思考時間,他們還沒想明白的時候,鍾毓明不但給汪浩開了瓢,還毫不留力的用拳頭一下一下地砸到汪浩身上。


    鍾毓明是學過拳擊的,接受的還是全球最好的拳擊教育,他的拳頭真的能砸死人,他是氣狠了,又一點都沒有收力,沒幾下汪浩就被打得口中溢血了。


    這打下去豈不是要出人命?!


    眾人心中膽寒,連忙勸鍾毓明,但是鍾毓明確置若罔聞,依然揮拳砸到汪浩身上。他們也不敢去拉架,畢竟鍾毓明這瘋子可是不講道理,要是拉了他的架,他轉頭把拉架的人往死裏打他們也毫不意外。


    “毓明。”


    蘇宴站在一旁,輕輕地叫了鍾毓明一聲。很多人都沒注意到,鍾毓明確立刻停下了手。


    他看向蘇宴:“小宴,你沒事吧?”


    “我沒事。”蘇宴搖搖頭說,“你別再打了。”


    他雖然也很討厭汪浩,甚至說得上是恨,但是他並不願意出人命,這更是為鍾毓明好。


    鍾毓明看了被他打到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的汪浩,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可怖得就像把汪浩全身都剔骨扒皮一般。雖然汪浩已經意識模糊了,但還是被嚇得心髒驟停。


    “好。”鍾毓明說,他放開汪浩,走到蘇宴身旁:“你沒受傷吧?讓我看看。”


    “沒,他沒有打到我。”蘇宴說。


    最後蘇宴是被鍾毓明帶走的,而秦予洲的神色在看到鍾毓明出現後就產生了些許變化,等他把蘇宴帶走後,他眸光更是暗到了極致。


    汪浩倒在地上,已經陷入了半昏迷。大家手忙腳亂地幫他叫救護車,有人看到秦予洲朝他們走過來,也連忙靠過去。誰也沒想到這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此時能主持大局的,也隻有秦予洲了。


    然而他們沒想到,秦予洲走過來時,卻是直接揪出了一個人,那人莫名其妙之際,卻聽到秦予洲問他:“你是哪隻手碰的他?”


    “什麽?”


    那人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後卻像是想起了什麽,目光中染上深重的恐懼。


    第44章 金絲雀(8)


    蘇宴被鍾毓明帶到了鍾毓明在a市的住所,一到家鍾毓明就連忙問他:“有沒有哪裏受傷?”


    “沒有。”蘇宴搖搖頭。


    他剛剛喝了很多酒,本來是很醉了,但是幾番的刺激下來,他雖然臉頰還是紅的,但大腦卻很清醒。


    “真沒有?給我看看。”鍾毓明說著,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的頸部、手部和腰部等容易受傷的位置,最後在他的手上發現了幾道淤青。


    鍾毓明本來就很冷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更加難看了。他低著頭,額前的頭發還被剛剛的酒液浸濕成海藻般的模樣,此時低垂著,豔麗的眉眼在冷色和濕冷中氤氳出一種更加冷的性感來。


    蘇宴比他低了一個頭,他抬頭看著這個不知從何時已經長得如此高大的發小,看著他的表情,心裏感受到一絲緊張。作為從小和鍾毓明一起長大的人,他太了解鍾毓明這個表情了,他這顯然就是氣狠了。


    看著蘇宴此時顯得有些忐忑的目光,鍾毓明再氣,也隻能壓著火。他歎口氣,輕聲說:“我去給你拿藥箱。”


    他拿來一個藥箱打開,裏麵的藥品一覽無遺。


    蘇宴低頭,看見了他很熟悉的藥。


    這個藥箱中的藥品,跟他在秦家放的那個藥箱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它裏麵沒有蘇宴專門給秦予洲準備的治療失眠和胃疼的藥,相同的是它們都裝著常用藥和……治療哮喘的藥。


    蘇宴看著裏麵的藥,突然愣住了。鍾毓明沒注意到他的異常,隻是從裏麵找出化瘀的藥,就在他準備拿過蘇宴的手把藥敷在上麵時,卻聽見蘇宴輕聲說:


    “我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


    他聲音很輕,像是感慨,又像是觸動。


    鍾毓明動作微頓,過了一會兒才明白蘇宴指的是什麽,他轉頭看向那藥箱裏整整齊齊碼放的各類治療哮喘的藥物,說:“我習慣了。”


    他是真的習慣了。蘇宴小時候哮喘經常發作,一發作起來蘇宴連唿吸都唿吸不上來,輸液時抽出來的血都因為缺氧而變成了黑色。他甚至無法躺下,隻能坐立著才能勉強唿吸,於是經常整宿整宿的坐著。那時候,鍾毓明就陪著他整夜不眠。


    口袋裏的藥,也一揣就是十年。


    “而且你很久沒發作,不代表你再也不會發作了。你隻是長大了,抵抗力上去了,才不容易發作。但是要是出什麽萬一……”鍾毓明說到這裏,口中又是一頓,隨後搖頭道,“算了。你就當我是圖個心安吧。”


    “毓明。”蘇宴怔怔地看著他,他眼睛旁邊的一圈還帶著剛剛喝酒和流淚的紅。


    “別給我肉麻兮兮的。”鍾毓明說,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沉,像是質問的架勢,“你和那個秦予洲,什麽情況?”


    “這次我是迴國,先是去了b市,到你爸媽那邊找你,結果他們說你為了秦予洲已經在a市住了四年了。到了a市,又聽那些人說秦予洲舊情人迴來了,他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剛好又聽說他們要給秦予洲的舊情人辦什麽狗屁接風宴,秦予洲還帶你了。結果一過去就看到那家夥跟他的舊情人談情說愛,冷眼旁觀你被人欺負?!”


    說到這,鍾毓明控製不住的語氣變差起來:“蘇宴,你是發什麽瘋,九年不見你變得隻喜歡人渣了?”


    蘇宴被他一兇,更緊張了,他沉默良久才磕磕絆絆地說:“不是……秦予洲,秦予洲就是……那個人。”


    他沒有說那個人是誰,但是鍾毓明看著蘇宴的神色,卻緩緩頓住了。


    他的表情從震怒變成了一種極為沉重的複雜,因為他是蘇宴在被確診自閉後最走進他的心裏的人,也是最了解蘇宴的人,他比誰都知道,蘇宴有多在乎那個在綁架中救了他的少年。


    他曾經很希望那個人能夠出現,因為他或許是唯一一個能真正帶著蘇宴走出來的人。後來,又很多次地期盼那個人能永遠不要出現。


    但是他真的以為那個人不會再出現了,蘇家找了當年綁架案中救了蘇宴的少年很多年,都沒有找到。他知道那個少年為了讓蘇宴逃跑,獨自去擋住綁匪,一個十歲的少年,怎麽擋得住好幾個成年男人?


    他以為那個人已經死了。


    可現在的情況卻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因為那個人不僅沒死,被蘇宴找到了,他還從一個願意舍身救蘇宴的人,變成了一個人渣。


    可他的蘇宴,依然是那個一根筋的蘇宴。


    “你確定沒有認錯?”鍾毓明沉聲問。


    蘇宴搖搖頭:“我不會認錯他的。他跟小時候的長相並沒有太多變化,而且他手臂上也有形狀一模一樣的疤痕。”


    蘇宴曾經很多次跟鍾毓明提到,那個少年手臂上有疤痕,少年說,那是他大伯用燒沸的茶水燙的。


    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兩個長得很相似且年歲相仿的人,卻不會有在這個前提下還有著相同疤痕的人。


    鍾毓明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他沉默了。可是無言之中,他的神色又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


    “就算真的是他,也不是你上趕著給他作踐的理由。”鍾毓明咬牙道,“我要是晚來一步,那汪浩……”


    “我知道。”蘇宴打斷他。


    蘇宴的神色也在談論到這點時變得黯淡無比。


    他被秦予洲“送”給了汪浩,是這樣嗎?


    他怎麽可以……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


    他知道秦予洲不喜歡他,他可以不喜歡他,因為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他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就一定要喜歡他的道理。


    所以他能夠忍受秦予洲的冷漠,厭惡,心有所屬。但這不代表……


    他想到剛剛的那一幕,想到秦予洲冷漠走開的模樣,唿吸都微微一滯。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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