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謙要迴國了,就明天。”秦予洲語氣淡淡地說。


    蘇宴卻整個人呆滯在了原地,手中的那盒蒸汽眼罩都掉在了行李箱中敞開的衣物上。


    “他向rm投遞了簡曆,現在是rm的的首席設計師。”秦予洲說。


    rm是國內一家發展很不錯的珠寶公司,顧若謙能以這麽年輕的年紀被錄用,也得益於他在國外獲得的多項含金量很高的大獎。


    然而蘇宴卻半天都高興不起來,一顆心不斷地下沉,泡進一汪寒潭裏。


    ……


    顧若謙迴來了,蘇宴對他隻有一麵之緣,遠談不上相熟,他並不想見顧若謙,當然,秦予洲也並無打算讓他去見。


    顧若謙迴來的第一天,秦予洲早早地去機場接他,後來他就很少迴到主宅裏來了,隻是每天晚上迴來睡一覺。


    蘇宴聽說,是因為rm有意向跟秦家名下的一家珠寶公司合作,但是此前秦家從來沒有跟rm合作過,因此這些天秦予洲都在去那邊了解情況。


    然而,就算蘇宴對公司管理再怎麽一竅不通,他也知道這番話是不通邏輯的。那家珠寶公司在秦家那盤根虯結的產業中遠算不上拔得頭籌,就算是,一個最多不過十幾億的項目而已,也遠用不著秦予洲去跟進數日。


    他隻是為了顧若謙而已。而他對這個項目的重視,也恰巧說明了他對顧若謙的重視。


    蘇宴已經好幾天沒跟秦予洲說得上話了,哪怕他們每夜都睡在一起,但是卻幾乎從不交流,對麵無言,不外如是。


    顧若謙迴來的第三天,他們要給顧若謙辦接風洗塵宴。


    秦予洲雖然和國內的二代們同齡,但是他已經遠超了大部分的同齡人,轉而跟他們的父輩平起平坐以秦家如今的地位來說,甚至還穩壓一頭。


    但是秦予洲並非是在圈子裏的同齡人中沒有朋友,他雖然十歲之後就被趕出秦家,但是他們這些世家後人,打小就玩一起,在秦予洲被趕出去時他們還出不了力,可秦予洲後來的崛起,卻少不了這些人的幫助。


    因此秦予洲跟他們關係不錯,在前些年,或許會更親密一些,稱得上死黨。這些年雖然因為秦予洲掌權秦家,他們許多地方都不一樣了,平時走不到一塊去,感情稍微有些淡了,但還是說得上兄弟,一些私人的場合和聚會,他偶爾也會去。


    這批人不僅跟秦予洲關係好,顧若謙初中時便和秦予洲熟識,大學時也在a市,秦予洲從零到有的崛起的全程他雖無法參與,但卻一直能看見。顧若謙也因此被秦予洲帶進了他的圈子,跟那些人熟識。


    那些人都知道秦予洲的心思,眼瞅著顧若謙迴來了,便起哄要辦個接風宴。


    而秦予洲讓蘇宴做他的伴,陪他去。


    蘇宴有些懼怕那個場合,他懼怕看見顧若謙,也懼怕秦予洲的那些朋友,但是他卻也自虐般地想見見顧若謙,因此他並沒有拒絕。


    這次接風宴定在了汪家大少名下的一個私人會所裏。他雖然沒有跟秦予洲一樣完全掌權,但是也從好些年前開始就接手家裏的事業,如今大部分的產業也都是他處理的。再加上汪家這些年發展也不差,因而他在這群人的地位裏也比較高。


    蘇宴彎折秦予洲的手,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而那幫人在看清秦予洲帶來的伴時,都不由開始哄笑起來。


    “哎,予洲,你怎麽把蘇小少爺帶來了。”有人拿著酒杯,語帶調侃。


    “就是,你也不怕若謙誤會。”


    “若謙哪兒會誤會,若謙要是能誤會就好了……就怕這小少爺到時候哭鼻子。”另一人接過話茬,調笑道。


    蘇宴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


    “予洲你快進去吧,若謙在裏麵呢。”又有人說道,這次說話的人蘇宴認識,他便是這次接風宴的舉辦者,汪浩。


    秦予洲微微抬目,看見顧若謙站在窗邊似乎在與人說些什麽,他低頭看了眼緊張又低落的蘇宴,將手從他懷裏抽出來,一雙長腿徑直往裏麵走去。


    蘇宴看著他幹脆離開的背影,身上一陣陣發冷。


    第42章 金絲雀(6)


    他看見秦予洲朝顧若謙走過去,顧若謙看見秦予洲來了,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兩人熟稔又親昵地暢談起來。蘇宴還看見秦予洲對顧若謙笑了,蘇宴呆呆地看著,他和秦予洲在一起四年,卻似乎從未見過他笑過。


    “蘇小少爺?蘇小少爺!”


    陷入愣神的蘇宴突然被人叫了許多下,他迴過神來,以一貫的遲鈍去看著麵前的人。


    他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許多人,他們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無地放到了蘇宴身上,其中一個人李家的李航對他說:“蘇小少爺,予洲好不容易見到若謙,你就別瞎摻和了,來跟我們喝酒吧。”


    說著,他就把蘇宴拉到了沙發上,蘇宴也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就被拉著坐了下來。麵前的空酒杯也不知何時被人灌滿了紅酒。


    汪浩就坐在他對麵,他對著蘇宴舉杯,笑著說:“蘇小少爺,咱倆來喝一杯。”


    “我、我不喝酒的。”蘇宴小聲地說。


    他本就有些輕微自閉,此時被這麽多人圍在中間,這些人似乎還都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一杯酒都肯喝,你是不是不給汪少麵子?”旁邊有人起哄道。


    蘇宴無助又怯懦地看著這些起哄的人,終於在他們的你一言我一句中拿起就被給自己一口咽下去。


    他是真的不喝酒,他不愛喝,以他的家世和家裏人護他的程度,也沒有必要不喜歡也要勉強自己喝酒。他一直覺得酒又澀又辣,長這麽大至今沒喝過幾口。此時他喝酒的架勢,也就跟小孩子喝中藥一樣,閉著眼一口悶進去,然後被嗆得輕咳,鼻子都紅了。


    眾人見狀都哈哈大笑起來,又有一個在這些人中地位不錯、很是說得上話的人給蘇宴舉杯說:“蘇小少爺都跟汪浩這小子喝了酒,也得給我一個麵子吧?”


    就這樣沒一會兒蘇宴就是三四杯酒囫圇下肚了,這些人沒安什麽好心,選的酒也都是度數不小、後勁很大的酒,蘇宴此時已經臉頰通紅了。


    這時候又有人出來裝做好人:“哎,你們別再欺負蘇小少爺了,你看他臉都紅成什麽樣了。”


    而秦予洲和顧若謙那邊,顧若謙剛好有個比較重要的公事上的電話要接,他出去接電話了,秦予洲也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他看到蘇宴被輪流灌酒的場麵,他神色微沉,抬步往這邊走來。


    隻是等他走進了聽清他們的聲音時,卻聽到他們說:“這要是鍾毓明那瘋子在這裏,你們這些灌蘇小少爺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他整死。”


    他這番算是威脅的話卻依然引得了眾人一陣笑聲和附和:“對啊,得虧那神經病不在國內。”


    “我聽說鍾毓明前幾日迴國了啊。”突然有個人說。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紛紛轉頭看向那人:“那家夥迴國了?”


    “對啊,你們不知道嗎?”


    鍾毓明,也是他們這圈子裏很特殊,甚至算得上奇葩的一個人。


    鍾家說起來,算是蘇家的世交,因此鍾毓明跟蘇宴還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倆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以前蘇宴還很活潑愛笑的時候,就跟鍾毓明關係最好,後來蘇宴確診了輕度自閉,已經不適合和絕大部分人相處了,但是鍾毓明卻始終很有耐心地陪著蘇宴。


    蘇宴的病情狀況能有現在這麽輕微、穩定,乍一看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內向的人,這點多虧了鍾毓明。蘇宴剛從那綁架中被救出來時,他的反應是很應激的,他害怕任何封閉的環境,也害怕入眠。


    蘇家人焦急得不行,卻無計可施,但是那時候隻比蘇宴大了兩歲的鍾毓明,卻始終非常耐心地陪著蘇宴。他想盡辦法蘇宴,想盡辦法走進蘇宴封閉的心裏,他還經常陪著蘇宴一起呆在幽閉的房間裏,陪著蘇宴一起對幽閉環境脫敏。哪怕蘇宴長達數月從不曾說一句話,鍾毓明也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陪著蘇宴走出心理情況上那段最艱難的路程的是鍾毓明,因此蘇宴對鍾毓明有很深的依賴,這種依賴深到蘇行經常都會嫉妒的程度。


    而之所以說鍾毓明是圈內奇葩,甚至這些人都以“神經病”“瘋子”形容他,是因為鍾毓明這些好,隻是對著蘇宴一個人。而對別人,鍾毓明就完完全全是個喜怒無常的孤孤性格,你都不知道哪裏突然惹到他了,緊接著他就會把你往死裏整。


    鍾家的地位其實跟蘇家差不多,甚至比蘇家還要差上一些。雖然都稱得上頂級豪門,但是頂級裏麵也分等,鍾家在裏麵並不算拔萃。可鍾毓明卻是個例外,追溯源頭來說,鍾毓明他媽是個例外。


    他媽是a國最強盛的財團掌權人的唯一孩子,是不知道怎麽的對鍾毓明他爸死心塌地了,硬是“下嫁”到鍾家。婚後也基本上一直呆在鍾家這邊。


    雖然他們不迴a國,也改不了鍾毓明是那財團掌權者唯一的孫輩的事實。所以這些人就算被鍾毓明整了,也不能拿鍾毓明怎麽樣。


    讓他們影響最深的,是有一次蘇宴七歲時,跟圈子裏的同齡小朋友一起玩,因為他不怎麽愛說話,有個小孩推了他一把,罵蘇宴是傻子白癡。


    他這一下把蘇宴推到了河裏,雖然河很淺,也很快就讓人救上來了。但是他們不知道蘇宴有哮喘病,這一下哮喘病發作得很猛烈,讓蘇宴在加護病房裏發燒又猛吐了一星期。


    蘇家人每天擔心得抹眼淚,九歲的鍾毓明卻拎著一把錘子去找到了那天推蘇宴的人,當著許多小孩的麵兒,生生把那人的膝蓋打折了。


    那時候大家都還是小孩子,誰還能見過這仗勢,一下子所有人都被嚇蒙了。那腿被打折的人在醫院有多慘不提,其他在場的小孩迴去也是連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


    鍾家這次也被鍾毓明嚇到了,鍾父狠狠抽了鍾毓明一頓,把他抽得躺了三天。


    經此一事,惹誰都不能惹鍾毓明,惹鍾毓明也不能惹蘇宴這一說法,算是在他們圈子裏傳開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之後有不知道內情或者不信邪的人欺負蘇宴,同樣被鍾毓明報複得很慘,便更加做實了這種說法。


    圈子裏,就算有誰背景大的能壓死人,但也沒有像鍾毓明這樣不管不顧直接把人錘斷腿的兇殘手法,偏偏他歲數又小,家世又好,他們拿他也沒辦法。


    有時候他們不得不羨慕蘇宴,普通人要長他這樣子,還是自閉症,指不定過得多慘,多半是權貴的塌上玩物罷了。但蘇宴有蘇家人護著他,又有鍾毓明這種神經病護著他,蘇宴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然而在鍾毓明十七歲那年,他媽媽暴病而死,後來查出來,居然是鍾父下的手,目的就是讓他妻子那比鍾家還要大上數十倍的家產。這事情被發現後,鍾毓明外公那邊勃然大怒,把鍾毓明接迴了a國。而且不過一年,鍾家就被他外公直接弄垮了。


    一晃眼九年過去,鍾毓明在國外也九年了。他外公年紀不小了,鍾毓明又是他唯一的後人,他更是放在心尖上疼愛,因此那偌大的財團也就是落在了鍾毓明手上。聽說他已經接手家族事務好多年了,手段雷霆,他外公基本上也就是處於完全放權的狀態。


    但是鍾毓明這九年來,卻一次都沒有迴國過。其實想想他們也並不奇怪,在國內,他經曆了父親毒殺母親這種說起來都駭人聽聞的事情,而那時候鍾毓明也才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他們此時拿鍾毓明調侃蘇宴,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會迴來,畢竟已經九年沒迴來了。而且也有些泄憤挖苦的意思。當年你蘇宴靠著鍾毓明在圈子裏那麽囂張,現在鍾毓明不在了,他秦予洲倒是權勢滔天,但是人家的心壓根不在你身上。


    可他們沒想到這樣一說,居然得知了鍾毓明迴來的消息。


    “真的假的?你小子別唬我們啊。”有人說。


    “哎,我拿這個唬你們幹嘛。”那人擺手,“鍾毓明上星期就迴來了,國內這麽大一塊市場蛋糕,誰願意放過?”


    蘇宴喝得頭都有些發暈,聽到鍾毓明的名字也下意識抬起頭,問:“毓明……毓明迴來了?”


    而秦予洲聽到這個名字,看到蘇宴的反應,他的腳下也是微微一頓。


    此時秦予洲已經離他們很近了,有人感覺背後突然發慌,一迴頭,看見高高大大的秦予洲站在他身後,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深秋長風衣,神色冰冷又看不出情緒,直接把那人嚇得夠嗆。


    “秦……秦董,你什麽時候來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問。


    第43章 金絲雀(7)


    “剛來。”秦予洲神色平靜,他直接走到了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對他們說,“你們繼續。”


    蘇宴看到秦予洲時,滿是困窘的雙眼還頓時一亮,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但是看到秦予洲這樣的反應,他眸光漸漸黯淡下來。


    而其他人剛剛發現秦予洲來了時,他們還嚇了一跳,連汪浩都嚇得拿著酒杯的手一抖。剛剛他們的行徑,完全就是在欺負蘇宴。雖然他們都覺得秦予洲不喜歡蘇宴,他喜歡的是顧若謙。


    但是不喜歡不代表著他就可以讓別人隨意欺負蘇宴,蘇宴跟了他四年,他們這些人有錢有勢,也是最知道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心裏在想什麽:哪怕不喜歡,也是自己的東西,他可以欺負,但別人不可以。


    他們叫秦予洲一聲“予洲”,有些人跟人談起來的時候還能說是一聲“兄弟”,但那也完全是秦予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稍微給他們一些情麵。真要論起來,別說他們,把他們的父輩甚至祖輩就叫過來,在秦予洲麵前也談不上平起平坐。


    剛剛也不過是看秦予洲不在這邊,他們才敢這麽對蘇宴。說實話,他們這圈子裏的,隨便拿個都算得上是美無數,但是長成蘇宴這樣的他們還真沒見過。有些人,明裏暗裏覬覦很久了,而蘇宴跟了秦予洲後,他們還越發心癢起來。


    現在秦予洲過來了,想到秦予洲可能的反應,他們都嚇得要死。但是沒想到秦予洲對此的反應卻十分平淡,完全懶得一顧,冷眼旁觀一般。


    他們心下鬆一口氣,但緊接著心裏又泛起了異樣的情緒:秦予洲的這個態度,是不是恰恰說明,他們對蘇宴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對他們針對蘇宴的行為,是“默許”的?


    這樣一想,他們心思頓時就活絡了。


    給蘇宴“勸酒”勸得更起勁了,蘇宴在此之前壓根沒怎麽喝過酒,根本禁不住這麽輪番灌酒,沒一會兒他就覺得喝不下去了,有人甚至扶著他杯子倒下去,弄得蘇宴直嗆。


    蘇宴又咳又嗆得臉上滿是通紅,眼中都盈出了些許淚光,他無助地看向秦予洲,但是秦予洲的目光卻從來沒有在他身上。


    似乎已經對這樣的失望麻木了,他對秦予洲有無數次的失望,但是最後他總是將這些失望歸結於自身,告訴自己:是他要呆在秦予洲身邊。


    可是明明已經失望那麽多次了,明明已經很久沒有為失望感到過難過了,為什麽這一次他的心還會那麽痛呢?


    阿洲……秦予洲。哪怕他不喜歡他,難道這樣的場合,他也隻配被袖手旁觀嗎?


    他看著那些笑容中帶著惡意的人將他圍在一處狹小的空間裏,他的視線因為酒精的緣故已經有些模糊了,這些人的模樣在他眼中是模糊的,可形狀卻如同一些扭曲的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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