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斂從冥界匆匆趕迴來。


    自從謝亦蘇醒後,他恨不得時時刻刻跟謝亦在一起,若非考慮到冥界情況複雜,他肯定不會隻身前往。就算是這樣,他也隻是處理了一下非他不可的大事後就匆匆迴來了。


    想到謝亦最近對他的態度轉變,越發越親近信任的模樣,陸斂心下更是歸心似箭。


    一個活生生的,親近他信賴他的謝亦,是他這四百年來夢中都貪心的妄念。


    然而這次等他一迴去,卻好像有什麽東西,超出了他的掌控。


    “你知道岑子棠嗎?”謝亦問他。


    陸斂蹙眉,他其實並不太願意從謝亦嘴裏聽到這些無關緊要之人的名字。


    但他還是迴答道:“是坤長老的徒弟,天賦不錯。”


    這四百年來,他很少管門內事務,但他過目不忘,又有能覆蓋整個修元世的神識,哪怕沒接觸過,他也能記住門下弟子的名字。


    “那他為了給我尋修複靈脈的九轉天星草而斷了靈骨,那些人因他靈骨已斷,便將他視作廢子,既不醫治,也無人照顧。這事情你知道嗎?”


    陸斂卻是沒有聽過這件事,因此隻是搖頭道:“未曾。”


    “應是坤長老和功勳堂擅作主張,我隻知他們尋得了九轉天星草,卻並未被告知是何人尋、如何尋、又是如何處理。”陸斂說。


    事實上,也並非坤長老和功勳堂擅作主張,陸斂卻是懶得理會這些藥物是如何尋得的,那人又是得到什麽表彰和處理。他隻需要拿到東西便可了。


    但麵對謝亦時,無論他心中作何想,他麵上的耐心都是出奇得好。


    雖然他此時心中已經頗為不悅,謝亦居然為了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來質問他,但他也明白謝亦的性子,再次解釋道:“他們應是認為靈骨斷毀便不可醫治,這才擅作主張。那叫岑子棠的弟子,是為你受的傷,我斷不會不管。我會尋人醫治他的,阿謝你也不要為此太過上心憂慮。”


    這樣看來陸斂好似真的不知情,謝亦便沒再問下去,而是搖頭道:“我已經讓趙弋去醫治他了,你不用再叫人去了。”


    陸斂神色微暗。謝亦醒來後,對趙弋的信任一直遠超過他,這也讓他十分介懷。


    他知道自己貪心不足。謝亦不再的時候,他隻盼謝亦能迴來,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無論迴來的謝亦是否恨他。


    但是謝亦真的醒來了,他又期盼自己能夠跟謝亦迴到從前那般光景,想要謝亦能夠跟他兩情相悅。


    而謝亦真的有些心悅他時,他便開始嫉妒那些其他的占據謝亦視線的人,這個無關緊要的岑子棠如此,讓謝亦無條件信任的趙弋更是。


    但陸斂更知道,如今造成他並非是謝亦最在意的人的原因隻是他自己,無論他心頭翻湧的惡念如何之多,他都不會對謝亦表露一分。


    他正這般想著,卻聽見謝亦突然問:“但我今天還聽人說,四百年前,你似乎要跟林峰主結為道侶?”


    “說起來,林峰主是誰?我在昆侖也有兩月,竟是很少聽到他的名號。”謝亦輕聲問。


    把岑子棠的事情妥善解決後,他也終於能把自己的疑惑擺上來問了。


    第23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23)


    其實謝亦自己都沒想到,在聽到阮池說那些話時,他自己的心髒就突然悶痛了一下。仿佛在很久以前,他曾經有過與此有關的,很絕望的情感。


    而陸斂在聽到謝亦的問題,他修長的手指驟然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斂下眼眸,將目光中那抹猙獰可怖的神色掩住。


    謝亦聽見陸斂語氣如常地問他:“阿謝是從何處聽得的?”


    “你無需管我是從哪裏聽來的,你隻需告訴我,這件事是真是假就行了。”謝亦一字一句,認真地跟陸斂說。


    其實他醒了這麽久,雖然陸斂在他麵前裝得很好,總是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但是謝亦也不是傻子,一個人能成為修行第一人,這人能是什麽良善之輩?而且陸斂也沒想完全瞞著他,他隻對謝亦一人溫柔又耐心,對待旁人時,說是冷漠都能算是好詞了。


    此時陸斂問他是誰將此事告知與他,那謝亦毫不懷疑陸斂得知後會對阮池下死手。阮池這小子雖然咋咋唿唿又沒禮貌了些,但畢竟還是孩子,謝亦說什麽都不能因此讓他沒了性命。


    “當然是”陸斂正要否決,可他抬頭,卻看見了謝亦那認真且難得嚴肅的神色。


    “陸斂,我可以不在乎你從前喜歡過誰,但我一定會在乎你有沒有騙我。”謝亦輕聲說,“我不是那麽不成熟的人,我不會在乎我的道侶曾經有過幾段□□,因為兩個人一起走下去本來看得就是未來。我隻希望,如果你曾經騙了我,那就在此坦白。如果這時候你依然選擇了欺騙和隱瞞,那等我發現後,我們也隻能橋歸橋路歸路,道不同不相為謀。”


    陸斂薄唇張合,一時失語。


    他突然發現,哪怕謝亦沉睡了四百年,他多活了四百年,但在這段感情中,成熟的永遠都是謝亦。


    謝亦喜歡陸斂時,便全心全意地對他好,謝亦不喜歡他時,也能忍著疼一點點把陸斂從他的心裏拔去。


    而不成熟的一直是陸斂,他利用謝亦對他的愛慕,卻又認不清自己的情感,等再也無法挽迴時才明白自己的內心。


    就像現在一樣,謝亦如同四百年前一樣喜歡上了他,他依然在以自己成熟的方式,包容這段感情,但……這一切也隻是起源於一場欺騙。


    “林瑾之,是我師兄,陸家首徒。”陸斂說,“但我未曾喜歡過他,那隻是少時沒認清自己的情感。”


    “那結侶大典呢,是真的嗎?不喜歡他,還要跟他結侶?”謝亦似笑非笑。


    陸斂拇指緊扣在食指的指節上,幾乎要將自己的指骨捏碎。


    他知道,自己還是必須瞞著謝亦,否則,當他知道四百年前那場未曾舉行的結侶大典並非是他和自己,而是自己和林瑾之,那就算謝亦再包容,也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此時,他明白這一切的問題在與,他和剛蘇醒的謝亦說的是他和謝亦在四百年前有一場尚未舉行的結侶大典。如果他並沒有說這個,那現在就算謝亦知道他曾經和林瑾之有一場沒有舉行的結侶大典,謝亦也不會太過介懷。但是在他欺騙在先的情況下,謝亦得知自己所說的那場結侶大典其實根本不是他和自己,而是自己和林瑾之,那換成是誰,都不會接受。


    但是陸斂也並不後悔,他太渴望能以謝亦的未來道侶自居,而且如果剛蘇醒時他沒有編造這一層身份,謝亦也不會再次喜歡上他。


    失去他,和欺騙他,陸斂選擇後者。


    “跟師兄的結侶大典不過是謠言罷了。”陸斂淺淡一笑,“他們認為我跟林師兄都是陸家最後幸存的人,而且聽了些風言風語,便以訛傳訛,我沒想到四百年過去了,這謠言竟然還在。”


    “我能信你嗎?”謝亦問他,“我聽到林瑾之這三個字,心髒就會悶痛。陸斂,我該信你嗎?”


    謝亦不知道,那種疼痛來源於他拖著隻恢複到金丹期的修為和一身病體來到東洲,卻聽到昆侖帝君要與他人結為道侶時的心痛和不可置信;來源於他在昆侖山下一遍又一遍地低三下四地請求與陸斂見一麵,但卻始終隻能對看不到盡頭昆侖山駐足癡望的絕望;來源於他孤注一擲獨闖昆侖,最後卻被那白衣人斬於劍下的心死。


    陸斂不知道林瑾之對謝亦的所作所為,但他卻能想象自己當時宣布將與林瑾之結為道侶又拒見謝亦時傷他有多深,一想到這,他的心也密密麻麻地疼痛起來。


    “再也不會了,阿謝,都過去了。”陸斂抱住他,貼在他頸間說,“我隻會有你,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再讓你心痛。”


    他或許還是欺騙了謝亦,但是這句話卻絕對不會有任何作假。他會用一切去守護謝亦,無人再能傷他。


    說著,謝亦忽然聽到懷中傳來一陣悶痛聲,謝亦連忙緊張地低下頭看他:“你怎麽了?”


    他說著就要推開陸斂,看看究竟怎麽了。但陸斂依然死死地抱住他,不讓他掙脫這個懷抱。


    他右手握著什麽東西,遞到謝亦麵前,手指上還都是鮮紅的血液。


    手在謝亦麵前張開,被血漬染滿的手掌上,放著一顆似乎是晶體一樣的東西,那東西整體呈現淡金色、但卻剔透晶瑩,裏麵好像有極其龐大的能量在裏麵流轉著。神聖而強大,這是任何人看到這塊晶體時腦子就會自然而然想到的感覺。


    “這是什麽?”謝亦聲音疑惑中帶著緊張,他意識到這或許是陸斂從自己身上的什麽地方挖出來的。


    因為陸斂之前的那聲悶哼,和手上的血液,甚至謝亦現在雖然看不了陸斂腹部的樣子,但是也能感覺又什麽液體滴落到了自己手上。


    那種灼熱而帶著強大能量的液體,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陸斂自己的血了。


    “這是我的神源。”陸斂的聲音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些沙啞,但謝亦又能聽出他帶的一種莫名的興奮。


    “它是我神力凝結而成的核心,如果它被毀了,我一身神力也會盡毀,甚至會反噬導致身死。”陸斂用一種平淡的聲音訴說著。


    謝亦:……


    所以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把它挖出來幹嘛!而且它到底凝結在哪裏啊?就這麽挖出來沒問題嗎??


    不等謝亦說話,陸斂又說:“我把它給你,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我的神力盡由你驅使。”


    他輕聲說,“如果哪天阿謝你對我徹底失望了,隻要你隨手一捏,它跟我都會化為塵埃。”


    謝亦:“!!!”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給我幹什麽!萬一我丟了被別人撿到了呢?!”謝亦急忙問,死活不願意拿那塊神源。


    “沒有任何人能靠近它,它隻會庇佑你,也隻有你能毀滅它。”


    陸斂說著,將自己從謝亦的頸間抽出,麵對麵看著謝亦。


    而這時謝亦才看到,陸斂嘴角已經掛上了鮮血,謝亦連忙低頭看下去,發現陸斂胸口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此時正在緩慢愈合。


    那個位子,距離心髒也十分貼近。


    而此時陸斂的臉上卻帶著笑。


    謝亦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搖頭道:“我不可能拿它……”


    “我已經取出來了。如果阿謝不要,我就把它扔了。”陸斂看著謝亦,認真地說。


    謝亦:“……”


    自從醒來後,他見多了陸斂溫柔的一麵,也能猜測到他對旁人冷漠的一麵,但是這樣偏執瘋狂的一麵卻從未見過。


    這時,他此前隱隱的懷疑和不信似乎都被這一招打散了,到了這個時候,謝亦再是多疑也無法懷疑陸斂對他的情感。修元世的最強者,唯一的神,卻願意將他的生命交到他手上,任由他決定他的生死。


    陸斂對他偏執般的愛讓他動容,陸斂的瘋狂讓他無暇顧及那些猜想。


    陸斂拉過他的手,把那塊神源放在他的掌心,又替他合上雙手。


    而謝亦的那隻手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捏碎了,那就大發了。


    看著謝亦這幅小心翼翼,如坐針氈的模樣,陸斂輕笑。


    等謝亦反應過來時,發現陸斂正按著他的後腦,一點點啄吻他的嘴角。


    謝亦甚至還能感受到陸斂口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我愛你,阿謝。”


    我可以給你一切,但你不可以離開我。


    隻有這一點,不可以。


    …………


    第二天,謝亦陪著趙弋一起去看岑子棠。


    昨天謝亦吩咐下去後,岑子棠就換到了一處寬敞舒適的院子,還有兩個人專門照顧他。


    謝亦和趙弋來時,岑子棠正靠坐在床頭,而阮池在喂他吃飯。


    看見謝亦和趙弋,阮池連忙把手上的碗放下,對他們行禮。


    行完裏禮後,他看向謝亦的目光還滿是興奮和感激,似乎想說什麽,但是礙於趙弋在場,並沒有說。


    看來,趙弋在昆侖山果然淫威不淺。


    岑子棠也是艱難地打算行禮,但是被趙弋按住了:“別搞那些虛的了,到時候加重了傷勢,麻煩的還是我。”


    他這樣一說,岑子棠隻能抱歉地對他淺笑,然後轉頭對謝亦說:“謝亦尊上的大恩,子棠必不敢忘。”


    “別這麽叫,聽得真的別扭。”謝亦說。


    他跟趙弋,在昆侖都沒有職位,但是趙弋明麵上是“帝君的好友”,修為又高,地位當然也高。在沒有職位,也不知道趙弋封號的情況下,他們直接簡單地名加個尊上。對謝亦同理,謝亦是陸斂的未來道侶,理論上來說身份更尊貴,但結侶大典還沒舉行,舉行了還能叫個帝後什麽的,現在也隻能名加個尊上。


    反正就是表達個尊敬的意思,他們意思盡到了,謝亦聽著卻是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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