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有九條命,死後用繩子係住它的脖子,這樣貓的鬼魂就不能再從屍體裏逃出來為非作歹,然後將它的屍體掛在向陽的竹子上暴曬七天,如此一來,貓的鬼魂自然煙消雲散,不會再到處害人……


    交代完這些後,江懷洗了洗手,他笑著迴應了嚴家人的感謝,隨後帶著我迴到了家裏。


    大黑狗的屍體還躺在路邊上,我把它抗了起來,也順便帶迴了家,畢竟無論如何,它都是因為我而死的。


    得知鬼貓被除掉後,我的父母長鬆了口氣,可江懷也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隨後看向了我,突然問道:“杜明,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送你迴來的?”


    聽了這話,我不禁想起了姐姐,隨後點點頭。


    江懷那鐵青的臉上,此時卻忽然扯出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笑容:“嗬,我說那鬼貓在之前怎麽就沒有來害你,看來那個送你迴家的是位高人啊!”


    高人?


    我一陣詫異,可我突然想起,當時就是因為姐姐在,所以那鬼貓一直不敢近身,直到姐姐走了,它才毫無忌憚的撲向我的。


    難道說,姐姐也像江懷一樣,是一個有著真本事的道士?


    帶著這種想法,我看向了江懷,江懷問我,那個送我迴來的人是誰。


    對此,我也沒有保留的告訴了他,並且還說,姐姐是我在村子裏談的一個女朋友,這段日子我幾乎每天都有去村東頭找她。


    可我的這番話,並沒有如想象中一樣,讓父母流露出欣慰的眼神,他們也沒有詢問我那個姐姐到底是什麽模樣父母在哪裏,相反都陰沉起了臉。


    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我看到父親虎目圓瞪,臉上的肌肉也一陣抽搐,他的唿吸很沉重,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一陣發慌,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父親看著我,臉上浮現出一抹我從沒有見過的嚴厲,他沉著臉朝我問道:“明娃子,你這些天老是不見人影,就是去那村東後山了?”


    我不敢跟父親對視,瞥過頭看向了一邊,有些發怵地點點頭。


    可是,父親緊接著臉色大變,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這村東頭後山上根本就沒有人住!你說的那個姐姐她不是人,是一個女鬼,一個想害你命的女鬼!”


    姐姐是女鬼?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呆呆地看著父親,以為他是在故意嚇唬我。


    姐姐怎麽可能是女鬼啊,她對我很好,她沒有想要害我,而且姐姐的身體很溫暖,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她怎麽可能是女鬼?


    我不相信父親的這番話,我搖了搖頭:“爸你騙我,姐姐她不是女鬼,而且姐姐說了,等我滿十八歲後,她還要我抬著花轎來娶她呢!”


    “你答應了?”父親一臉訝然。


    我點點頭,“姐姐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等我滿了十八歲,我一定要娶她!”


    “我都說了,你說的姐姐是個女鬼!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她不是女鬼,我就要娶她!”


    屋子裏一下子變得安靜了,父親的臉色,在這一刻就好像天上的積雨雲一樣壓抑得讓人害怕。我看到父親身體開始顫抖,他的手朝我高高抬起,仿佛隨時就要落下。而我也挑釁似的揚起了臉看著他,就等著他的這個耳光落下來。


    “我這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麽孽!”


    父親的巴掌終究沒有落在我的臉上,卻重重地拍向了旁邊的桌子,桌上就酒瓶掀飛開來摔碎在地上,整個屋子立即被白酒的酒臭味道所彌漫。


    我縮了縮鼻子,胸膛開始快速起伏著,父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看向了江懷,一臉愁容說道:“唉,這明娃子果真就是個招鬼的命,好不容易把這鬼貓給打發走了,可現在倒好,十三年前的那隻女鬼,竟然又迴來纏上他了,可說了他還不聽!江道長你說該怎麽辦才好啊!”


    江懷搖了搖頭,說道:“這年輕人血氣方剛的,難免被一些鬼怪所迷惑,既然他不信,那麽就讓我帶他去看看吧,到時候那個女人是人是鬼,自然會有分曉,也好讓杜明死了這條心。”


    “江道長,這……”聽江懷要帶我去村東後山,父親不禁擔憂。


    江懷搖了搖頭:“有我在,就算有鬼也傷不了杜明。”


    父親隨即放下心,而我也欣然同意,在場的每個人都說姐姐是鬼,隻要等會江懷見到了姐姐,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可我話雖然如此,可心裏卻不禁一陣擔憂。


    父母是沒有必要騙我的,而且今天姐姐送我迴來的路上,我並沒有看到姐姐的影子……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得先迴家拿點法器才行,杜明你也順道跟我一起去吧,李奶奶身體快不行了,她很想再看看你。”江懷坐起了身,朝我說道。


    聽了江懷這話,我不禁縮了縮脖子。


    李奶奶,其實就是江懷的婆娘,在我印象中,李奶奶在跟著江懷來我們村子時就已經重病纏身,可江懷每天隻是定時上山給她采草藥,卻怎麽也不肯讓人送她去醫院,哪怕經常晚上發出陣陣慘嚎也是如此,這讓所有人都倍感不解。


    每到逢年過節還有我生日,李奶奶都會杵著拐棍到我家裏來看我,可我很怕她,每次都躲在大人的後麵,不敢跟她說話,哪怕現在也依舊如此。


    可在江懷的要求下,我也不好拒絕,隻好硬著頭皮跟江懷去了他家。


    江懷家離我這兒不遠,走路隻需要十來分鍾,當門打開時,我立即聽到屋子裏麵傳來了來自李奶奶的咳嗽聲:“咳咳……是杜明來了嗎?”


    我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可李奶奶卻叫出了我的名字,這讓我有些詫異,可我還是應了她一句。


    “杜明啊,奶奶可想你了呢,來……到奶奶房間裏坐……”


    江懷看向了我,說道:“杜明,我先去拿法器,你先陪李奶奶聊聊。”


    說完,江懷便進了另外一間屋子,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後推開了李奶奶的房門,卻看到李奶奶正坐在桌前,拿著針線繡著一雙繡花鞋。


    這天,李奶奶穿著一身藍白的花布衣,白糟糟的頭發盤在腦後麵,插著根用筷子削成的發簪,她的左眼睛是瞎的,空洞的眼眶裏塞著一顆大小不是很合適的狗眼,在她眨眼的時候,狗眼在眼眶裏溜溜直轉,仿佛隨時都會掉出來似的。


    李奶奶繡著鞋,桌子上還擺放著一條新做好的花衣裳,這件花衣裳有點大,似乎她做出來並不是給自己穿的。李奶奶不斷咳嗽著,時不時的有血伴隨著咳嗽聲從口中噴濺出來,這些血漬噴濺在那件花衣裳的領子上,在上麵染出一片片的猩紅色澤,好像一朵朵妖豔的花。


    “李奶奶,你沒事吧?”我走近了李奶奶,小心翼翼地朝她問道。


    李奶奶放下了手中的活,幹癟的臉上扯出了一絲略顯扭曲的笑容:“咳咳……杜明啊……來,過來,快過來!”


    李奶奶朝我招著手,一絲淤血從她的嘴角淌了出來,映襯著她那扭曲的笑容,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


    我的身上冒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可我還是忍住了這種發毛的感覺,又走近了一點。


    李奶奶伸出了一隻幹涸的手,不斷地撫摸著我的頭。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李奶奶的手顯得格外的冰冷,冷得我頭皮一陣刺痛,難受不已。


    隨後,李奶奶拿出一隻繡了一半的繡花鞋,朝我說道:“杜明,咳咳……把你的鞋脫了,試試奶奶給你新做的合不合腳?”


    “李奶奶你弄錯了,我是男孩,不穿花鞋的。”我連忙搖頭。


    “沒事,等你長大了總得要穿的!”


    “我……”


    我被李奶奶的這番模樣給嚇到了,我下意識的朝著門口退去,可我剛退了兩步,卻撞到了一個人。


    我迴過了頭,卻發現江懷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屋子裏,此時,他一手拿著把黑紙傘,一手提著個紅燈籠,臉色陰沉。


    隨後,江懷開口了:“杜明,東西都拿好了,可以走了。”


    聽著這話,我如獲大赦,逃命似的離開了房間,而當江懷也從屋子裏出來,並且關上了門之後,我隱約在屋子裏聽到了李奶奶刺耳的笑聲……


    “江爺爺,李奶奶是不是快不行了,我剛才看到她在咳血!”我雖然被李奶奶的話給嚇著了,可心裏還是不禁一陣擔憂。


    “人各有命,該來的會來,該走的也終究要走,留不得。”


    江懷歎了口氣,隨後看向了堂屋旁邊的一口棺材——那是江懷為李奶奶準備的。


    隨後,江懷不再多言,帶著我朝著村東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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