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給我不就是那意思嗎?”邱老師也很驚訝。


    “我發給您……”李昭說,“是因為上次在精神病院的時候說的,順便給您看看寫得有多離譜。您給那些人看劇本的時候,說了周其野是周院長的兒子吧。”


    這是不言自明的,不然的話,誰會要那玩意兒。李昭也沒多在乎,這種行業都存在的潛規則,他早就看慣了,反正最難受的肯定是周其野本人。


    邱老師也沒有否認,更沒有什麽羞愧,隻說:“李昭,像小周這麽天真的人,是因為他的家庭背景保護著他可以天真。”


    陳啟誌來影視論壇吃吃喝喝一場,突然收到李昭的邀約,說要跟他聚聚。李昭請客這種奇跡實在罕見,如果不是李昭特別注明讓陳啟誌一個人來,陳啟誌真想把其他人都叫上,敲詐李昭一頓。


    他倒不會擔心李昭這個男同會性騷擾他,但事情透露著不尋常的氣息,他也忍不住問李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李昭迴複得很直接:“梁泊言迴來了,跟你這個老朋友見麵而已。”


    這話一說,陳啟誌自然就赴約了。


    主辦方安排的酒店裏就有用餐的包房,陳啟誌落座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梁泊言的人,他狐疑地問李昭:“你不會把那個盜版給帶過來了吧?別他媽忽悠我啊。”


    “沒有,就是他,他去化妝了。”李昭說。


    “梁泊言什麽時候還化妝啊,咋了等會兒還要給我高歌一曲?”陳啟誌不太信,當然他更想懷疑的,“我有那麽重要嗎?”


    “有啊。”李昭說,“好歹陳總也給了我那麽多機會不是嗎?我都要多謝你。”


    那些他以為全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機會,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有人暗中伸手推了一把,還要顧及著他,不讓他知道。


    就像他曾經在劇組裏給人打雜的時候,認識了偶然過來的大編劇邱老師,邱老師欣賞他,慢慢帶著他走上當編劇的正軌。他也以為都是運氣。


    陳啟誌果然一愣,但也放下了疑慮:“梁泊言還真迴來了,他跟你說的吧?”


    “沒,胡說八道試探你的。”酒水飲料由服務員送上來,李昭喝的是西瓜汁,陳總依然是名酒,“你承認得倒很快。”


    陳啟誌也沒著惱,反而嗬嗬一笑:“你知道了也好,老子好多次都忍不住了,怎麽都看你不順眼。”


    梁泊言姍姍來遲,一推門看到陳啟誌便打招唿:“老陳你看起來又老了好幾歲啊。”


    陳啟誌是做好了梁泊言變得不太一樣的準備的,梁泊言畢竟之前還是個病人,恐怕就是狀態太差,才需要去衛生間化個妝來讓氣色好一點。


    但意想不到的是,完全是反方向的不一樣。


    “你看起來倒是年輕了好幾歲。”他實在是不敢置信,“而且你的聲音怎麽迴事,病好了嗎?”


    梁泊言於是又拿出忽悠金明曳那一套,來騙陳啟誌這種中老年人,主打就是一個秘而不傳的大師發功拯救了他,但也花了太多時間和精力,所以現在才能露麵。對於虧心事做多了成天請大師看風水的人來說,這套很是適用。


    陳啟誌聽得心向往之,恨不得馬上去給大師送錢。


    “你八成以為我死了吧。”梁泊言調侃著,“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


    當然是高興的,以為梁泊言死了也不意外,畢竟梁泊言離開的時候,他也知道梁泊言已經生了重病。


    “但你沒告訴他,”陳啟誌說,“他本來就不正常,那段時間找你找瘋了……”


    “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李昭突然說,“這酒店的餐廳也挺貴的,你去論壇吃工作餐就行了。”


    陳啟誌舉手投降:“行了不說了,剛才的事也是,大家以後都不說了。喝酒喝酒。”


    “我現在不喝酒了。”梁泊言笑吟吟的,但說著很冷靜的話,“好不容易有機會重來一次,要保重身體。”


    這雖然不像梁泊言,但也不奇怪,大病一場以後的人,總是要更愛惜身體一些的。


    “你剛說我看起來變年輕了嗎?”梁泊言還問。


    “長相其實還是那樣。”陳啟誌實話實說,“就是狀態感覺好了不少,眼睛都亮了,聲音也年輕了。”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他甚至會說,有一絲像梁泊言消失的這段時間,那個出現在李昭身邊的年輕人。


    當然對陳啟誌這種人來說,李昭這種愛一個睡另一個的私人生活,除了性取向有所不同之外,並沒有什麽不妥。男人就是這樣的,但對象是陳啟誌的朋友,那就不太好了。


    “你之前那個手機沒用了嗎?”陳啟誌低聲問,“我有些事情,等會兒微信跟你說。”


    梁泊言說:“暫時……沒開機。我打算過段時間再迴來。”


    如果迴得來的話。


    “你現在微信都不用了?”


    用倒是用的,但是那個號之前就加了陳啟誌,還是以另一個身份。


    陳啟誌便隻好在李昭的眼皮子底下隱晦地告訴梁泊言:“你知道嗎?我其實不太喜歡男同性戀,主要是我們男的太不可靠了,兩個男的,那就是加倍的不可靠,所以得性病的比例才那麽高。”


    “我沒有性病。”雖然很小聲,但李昭果然聽到了,嚴正澄清。


    梁泊言卻明白了陳啟誌在說什麽:“你是不是說他出軌了?”


    這麽直白,陳啟誌也是一愣,但轉頭一看,李昭居然也一臉坦然,仿佛早就跟梁泊言交代過了一遍。


    梁泊言已經習慣了,反正鍋也不能讓李昭一個人背,索性自己也增加了一些人設:“就是那個跟我有點像的嘛,我知道了,沒什麽的,麻煩你替我擔心了。”


    這樣一來,無法接受的就變成了陳啟誌。以前不管怎麽說,都是李昭追著梁泊言,現在呢,反而是梁泊言變成了“當然選擇原諒他”那個人。這就讓他很是不爽了。


    陳啟誌選擇火上澆油:“其實不止,他還跟我侄子有一腿。”


    “陳總,話不要瞎說,小心被口水噎死。”李昭這下不高興了,“那事澄清多久了,你也別為了潑我髒水,連自家親戚都不放過。”


    “我怎麽知道你澄清的真假,”陳啟誌沒有放過他,“我那侄子也是個一心想紅的,什麽事都說不定。”


    李昭實在懶得糾纏,站起來就準備走:“行了,反正他都認出你來了,這飯不吃了,走吧。”


    “我會卡你尾款的。”陳啟誌放出了最強的威脅,“以後我們平台的戲也不會找你和你們工作室的人。”


    李昭露出荒謬的表情:“陳總,大氣一點,你看梁泊言都不在乎。”


    正是因為梁泊言不在乎,才讓陳啟誌有幾分跳腳:“你xx的渣我朋友,你還算是個玩意兒嗎,你當老子吃素的是不是……”


    真是令人頭痛的局麵。


    梁泊言說:“真沒什麽事,行了行了,吃完飯再走。”


    李昭這人雖然渣男,但還是很給梁泊言麵子,又坐了下來,點了幾道菜,不太愉快地吃了起來。


    陳啟誌又打聽著起死迴生大師的消息,梁泊言含糊其辭,說大師要求他保密,因為這種事情也講究業報,不是遇到生死攸關的事情,不能輕易動用。靠著李昭這段時間找各種大師的福,他也掌握了許多專業術語,一套一套的,把陳啟誌給忽悠瘸了。


    “那你這一年還幹了些什麽?”陳啟誌問。


    梁泊言說:“我把我出過的歌版權都買過來了,還有我個人形象的使用權什麽的。免得我公司去搞些什麽傻比的ai。刷到我就煩。”


    科技進步是不爭事實,但他畢竟是個活人,無論金明曳有多少理由,他看著都別扭。


    “那應該一大筆錢啊。”


    的確是的,不過金明曳給他打了個折,所以還好。可是麵對陳啟誌,自然要誇張點說:“那肯定啊,還趁著我要解約開高價,我找大師治病也花了一大筆錢,現在全靠他養著了。”


    終於用一種扭曲的方式,讓陳啟誌相信了梁泊言現在的委曲求全是有原因的,氣勢也總算沒有像剛才那麽強烈。


    “所以尾款你還是要結的。”梁泊言又說,“不然我和他都吃不起飯了。他那房子每個月還在還貸呢,到時候一斷供,我也沒地方睡了。”


    李昭終於識時務了一次,這下沒有插嘴說是全款買的。


    飯局上沒有梁泊言一起喝酒,陳啟誌一個人喝悶酒也寂寞了許多,也不僅隻關心梁泊言,更在長籲短歎著自己的問題。從壓了幾年基本已經徹底完蛋的耽改劇,到最近又爆出的失德藝人和偷稅藝人,又是多少錢打了水漂。


    “又有多少編劇收不到結款了。”李昭說。


    陳啟誌酒勁起來了,又開始指責李昭:“還好不查幕後工作人員的道德水平,你這就是典型的失德編劇好嗎?等哪天查起來了,你第一個跑不掉!光是搞同性戀就可以讓你滾蛋。”


    “那他也是。”李昭抬了抬下巴,衝著梁泊言的方向,“還是藝人。”


    陳啟誌更想踹他了:“你他媽也知道啊?!我看你以前瞎幾把說的時候也沒避諱過啊,沒見你考慮過人家前途啊。”


    所以他在這個問題上,從來就不太喜歡李昭,梁泊言確實是個透明櫃,歌手在這方麵的影響也有限,但是像李昭這樣毫不避諱的,也仍然不太好。


    今天跟陳啟誌嗆了快一晚上的李昭,在這個時候總算沒再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李昭才說:“我家裏人去世得早,我也沒太學會怎麽去喜歡人。”


    如果陳啟誌是第一次聽,他會信的,但是李昭的家人去世這件事,他都聽過很多遍了,自然是有些厭煩的神色。


    “……以前我是這麽覺得的。”李昭補完了全句,“但現在想想,可能純屬欠抽。”


    梁泊言嗆得連連咳嗽,把水灑了一地。


    陳啟誌卻頗為讚同,隻覺得李昭今天終於說了句不中聽的人話。


    “你準備什麽時候迴歸?”陳啟誌最後問,“還準備開演唱會嗎?”


    “當然開了。”梁泊言笑著,“到時候請陳總捧場。”


    迴來一趟見一麵,不僅是為了測試一下化妝技術好不好,也在遠去香港之前,再與關心過他的朋友見上一麵。這些人不算完美,但他曾在天國將近之時,跑馬燈一樣迴顧過去,原來一點點與世界的聯係,都會變成絲絲縷縷的留戀。


    就像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唱歌,走到何時都始終在唱,演唱會也一定會開。人間實在美好,所有的一切,鑄成命運的模樣。


    第72.5章


    李昭想過,如果他沒跑到影視圈裏賺行業的快錢,隻是做著普通的工作,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首先一定很仇富,因為哪怕是現在他都很仇富。


    如果他爸沒有那麽樂於助人,不會在雨夜裏把梁泊言帶迴來,他就不會妄想有進入到影視圈的可能,他固然喜歡看一些小說和電視劇,但開始創作是另一迴事。


    但梁泊言可能還是會去當歌手,在他們長大的那些日子裏,選秀節目在中國大陸層出不窮,無數草根都借此出頭,梁泊言隨便參加一個,都會循著軌跡,又變成明星。


    梁泊言影響了他的人生,但他的人生對梁泊言沒什麽影響,他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但李昭的工作可能收入有限,在梁泊言巡演到他的城市時,才能去買一場演唱會的票,希望梁泊言定價便宜一點,最貴998就行了,票價再漲就不禮貌; 。他應該也不會在場外買熒光棒,隻用一次的東西,太浪費錢,用手機的手電筒,不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梁泊言的演唱會是比較值的,從來都有encore,還跟歌迷聊天互動,唱很多首歌。他哪怕是外行,也能聽出樂隊和音效都很不錯。等看完迴去,他會難得發個朋友圈,配上看演唱會的照片,就像很多的現充一樣,說不定還會發現同事也在現場,同事會給他評論:“你居然買的是內場票?天上下紅雨了,李昭發財了。”


    他覺得同事很煩,他發朋友圈不是為了讓別人點讚和評論,隻是為了自己紀念。


    梁泊言開完演唱會肯定就走了,離開那個城市,粉絲說不定會去送機,他不會去,因為不上班會扣錢。


    這是李昭關於平行世界自己的一些想象。


    再一次前往香港的前一天晚上,李昭夢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


    他在給家裏人發消息,告訴父母不用等他迴來吃飯,他今天要跟朋友去看演唱會,會晚點迴家。


    梁泊言的演唱會快開始了,他算了一下,從公司坐公交過去是來不及的,打了個車,但是還沒到達終點,司機就停了下來,說前麵交通管製,隻能走過去。


    “梁泊言這麽火啊。”司機感歎,“我孩子也說要去看,結果票都沒搶到,秒沒。”


    他在後座點了點頭,掃碼付款的時候多給司機付了一塊錢。


    不管有沒有錢,李昭永遠穿成這個樣子,還是背著書包,仿佛沒有壞就要背到天長地久。怎麽看都不像同性戀,家裏人隻覺得他性格太古怪,不討人喜歡。李昭也不是沒有做過努力,比如今天跟父母虛構了一個朋友和他一起去看演唱會。


    梁泊言的現場果然像他想象的那麽好,甚至更好。他沒買到第一排的票,但第三排也不錯,可以清晰看到梁泊言的臉。唱到後麵,梁泊言休息的時候開始喝水,一整瓶水喝下去,大都順著下頜滑下來,混著汗水,濕透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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