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搞錯方向的問題,而且皇後碼頭早就拆了,偵探先生不管往哪個方向指,都純屬在胡說八道。


    “我花錢不是讓你講香港曆史的。”李昭說,“還講成這樣。你是想說什麽?”


    “講英國人有多壞啦。”偵探把話題拉迴來,“真是好亂的,殺人放火黑社會,香港就變成了一個什麽都有的地方,像你讓我調查的梁女士,也隻有在香港,在這種環境下,產業無數,黃金遍地,我都好羨慕。”


    “她最後被炸死了。”李昭說,“你也羨慕?”


    這自然也是李昭最近才花錢從偵探買來的消息,梁女士在海外也沒消停,最後在戰亂的小國邊境,不知是意外還是陰謀,被炸彈襲擊,屍骨無存。半年之後,她的財產管理機構沒有按期得到消息,才得知她已經離世,啟動了遺產程序。


    “那我還是比較羨慕李先生你,”偵探又拍起了馬屁,“你編劇的劇在我們香港都有播出,堂堂正正賺錢。”


    “冉東現在怎麽樣了?”李昭還是繞迴了他來的目的,“還在四季酒店?”


    “係啊。”偵探點頭,“現在好多人催他,有些都不是當年的人了,但覺得冉東欠了他們家的債,逼著要他還呢。而且他以前同梁女士關係不一般,現在說拿不到那筆黑錢,也沒人信。”


    惡人坐了幾十年牢,現在還被整得焦頭爛額 ,實在令李昭有些想笑。但一想到這種人居然還住著最好的酒店,享受著全方位的服務,李昭又笑不出來了。


    “所以如果我想去見他,也是比較難的,對吧?”李昭問道。


    “是啦,他還花錢請了個保鏢。”偵探點頭,“不過李先生你也不用急,他一把年紀了,現在走路說不定都打顫,可能哪天被逼得急了,突發腦溢血就死了,也不用你買兇啦。”


    “……”李昭沒想到偵探還記得自己當時的信口胡言,“我守法的。那就先不管他,負責處理梁幻遺產的律師,聯係上了嗎?”


    “當然了,我這些天恨不得長了八隻手八張嘴,就是為了這個。”偵探說,“不過李生,你英文怎麽樣?要不要先請一個翻譯,他們都是加拿大人哦。”


    一想到又要花一筆錢,李昭真想把英殖民地的餘孽趕出中國領土。


    第61章


    梁泊言決定讓自己變老一些。


    首先他去夜店裏嗨了好幾晚,熬了幾個大夜。為了能坐在那裏點了酒,但沒喝。別人來搭訕,問他為什麽還戴著個黑口罩,他幽幽來一句:“我是一個還停留在過去的人。”


    “什麽意思?”


    “我怕被傳染病毒。”梁泊言說。


    對方很是驚詫,“草”了一聲,又有幾分不滿:“你沒事吧,那你出門左轉去掃行程碼吧,還沒撕呢。”


    這人明顯覺得梁泊言不正常,但很快,梁泊言發現誤入的這個酒吧似乎也沒那麽正常。


    客人們的性別和裝扮,曖昧的舉動,都在透露著點什麽。原本隻是有些懷疑,但梁泊言發現桌上的紙巾盒旁還插著一疊卡片,拿起來一看,是一個公益的心理諮詢電話。


    “你們這是gay吧啊,都進這裏麵了,還有人會對性取向困惑打電話諮詢嗎?”梁泊言問。


    “幫朋友順便做一下宣傳。”老板解釋,“但你還別說, 真有人打的,把我朋友氣個半死,大半夜打電話過去說三十多歲了也沒搞清楚自己喜歡什麽的。”


    梁泊言突然又想喝酒了,有的話,確實是需要邊喝酒邊說比較合適。雞尾酒中的冰塊已經化掉,杯子的外壁凝成了密密麻麻的水珠,他在昏暗的燈光下摘下口罩,喝了一口味道已經淡去的酒,醉意上來一些了,他才說:“有的人就是這樣的,睡都睡了,問題還那麽多。愛又不是一把菜刀,哢嚓砍下去就能見骨頭見血,馬上知道答案。”


    可是,愛也從來不是沒有重量的。


    愛裏會有很多個瞬間,讓人的心裏突然一沉,又或者眼睛一酸。會讓他相信,除了肉體的、本能的衝動之外,他也會得到執拗而純ban質的愛意。這麽多年以來。


    雖然那個人也是個不聰明的笨蛋。


    “別人跟我說愛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麽迴答。”梁泊言突然對老板說。


    夜店裏的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梁泊言的臉,但老板隨便瞅一眼,也能看出客人的年紀很輕,皮相也不算差,便很理解地說:“你這個年紀愛玩是正常的啦,天天招招手就有男人找上門,誰願意定下來。就是也別太花了,不然以後得了病,再好看都沒人來了。”


    “……”梁泊言聽得警惕了起來,“你怎麽說得這麽有經驗的樣子,你開酒吧有健康證吧?”


    老板大怒:“老子好心勸你不聽,那你滾去濫交得病吧!”


    梁泊言便被趕了出來。


    已經是淩晨了,喝得爛醉的人躺在路邊,天都快要蒙蒙亮了,出租車和網約車還堵成了長龍。梁泊言突然想,他以前好像經常就是喝到這麽晚才迴去。


    現如今他已經無法揣測周遭的醉鬼們是為什麽要喝成這樣,就像他喝酒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要直到今日,他才會想,或許是孤獨得需要無數場爛醉。都說喝酒容易交朋友,因為醉了之後,遍地都是朋友,也都是過客。他以為不需要別人伸過來的手。可是李昭一直都在岸邊,沒有讓他溺水而亡。


    而梁泊言也終於困了,門口果真還貼著行程碼,邊角已然翹了起來,他用手機掃了掃,顯示不出結果。他往前走了兩步,抬起手,那張紙就被輕而易舉地撕了下來。


    已經過去了。他想。


    這麽熬了幾天夜,對著鏡子一照,好像也沒見有多大的區別。還不如梁泊言打開視頻網站美妝區,反向操作用眼影畫出來一些黑眼圈和暗沉。再拿出已經好久不用的舊手機,消息提示音源源不斷地傳來,他沒敢打開看,隻是找到通訊錄裏的某個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沒看見,他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接通。


    “金總,”他說,“看新聞你很想我啊,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那邊沉默了半天,久到讓梁泊言以為那邊已經把手機給扔了。


    直到他說:“再不說話我掛了啊。”


    “梁泊言我操你大爺的……”金明曳驟然開罵,髒話連篇輸出,梁泊言等了半天才終於安靜下來,安撫一番後,才讓對方平複了情緒,並且約出來見麵。


    金明曳看到他的臉明顯愣住,問:“你這麽多天幹什麽去了?”


    “這不是很明顯嗎?”他也指了指自己的臉,“整容去了,怎麽樣看著嫩吧?”


    “整容不可能有這種效果。”金明曳非常肯定,“你又沒賺多少錢,如果有這麽好的技術輪不到你。還有你這個聲音是怎麽迴事,當時不都嚴重得快發不出聲了嗎?”


    “我找醫生做了換喉手術……”梁泊言胡說八道,但金總自然是不信的,讓他不要放屁,老實交代。


    梁泊言隻好沉沉歎了口氣,帶著一絲猶豫說道:“我也不是不願意告訴你,隻是你可能不會相信,這個事情太超乎想象了。我找到了一個大師,他會一些密術,能夠以命換命。”


    換成平常人,自然是不會信的。但娛樂圈的人,成天私下接觸這些神神道道的邪術多了,稍微有點錢的家裏都供奉著佛龕或是唐卡。再加上梁泊言這樣巨大的變化,確實無法用常理解釋,金明曳這次總算沒有大罵他放屁,隻是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那你現在是要複出嗎?”金明曳問。


    “大師說我兩年內都不能出現在公共視野裏。”梁泊言正經迴答,“我是想來跟你商量,我唱過的那些歌,能不能把版權轉給我?”


    金明曳終於想起自己身為宸耀娛樂老板的商人本質,果斷拒絕,並痛罵梁泊言背信棄義忘恩負義 ,改天就要去發朋友圈撕逼。


    梁泊言原本讓他開個價,金總卻冷笑一聲說他給不起,反正現在梁泊言不能出來,他轉頭就拿梁泊言的歌去搞翻唱專輯、演唱會,哦對了暫停的ai計劃也要重新啟動,把梁泊言的商業價值利用得透透的……


    “我也不知道,這種狀態還能維持多久,”梁泊言打斷他的話,聲音變得很低,“你知道,其實僥幸得來的東西都不能長久。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我這個人能剩下些什麽呢,好像想來想去,也隻有唱過的歌了。”


    金明曳怔住,他看向梁泊言,梁泊言正低著頭,好像也沒什麽表情,但金明曳似乎終於能感受到一些稱得上傷感的情緒。這是在他知道梁泊言得了病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到的。梁泊言這個人,活得像浮萍一樣,哪怕是簽了公司,也從來不會讓人覺得能綁住他。金明曳跟梁泊言認識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覺得能進入他的安全範圍內。


    他想或許梁泊言真去搞了什麽邪術,才變化這麽大,他都快不認識了。


    “反正你炒a股都虧了那麽多了,再做點慈善也沒關係吧。”梁泊言又說,“給我打個折 ,便宜點。”


    艸,他錯了,果然還是那個梁泊言。


    臨走之前,金明曳猶豫再三,還是跟梁泊言說:“你和那個李昭,還有聯係是吧。”


    梁泊言不太想迴答這個問題,含混地帶過去:“啊……怎麽了。”


    金明曳卻不知好歹地繼續發言:“你那個野弟弟,特別模仿你的風格,特想簽我們公司,我都沒要。”


    “……”此話一出,梁泊言都無語了,沒法搭話,隻能看金明曳在演什麽幺蛾子戲碼。


    “這就算了,他還勾引上李昭了。”金明曳添油加醋,“太他媽不要臉了,趁你去外麵找大師施法幹這種事情,我當時就把他給罵了一頓。那李昭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虧得你之前老他媽臨時請假,就因為他過來。”


    梁泊言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還好吧,其實都過去了,沒什麽大事。”


    金明曳目瞪口呆:“你腦子沒問題吧,那什麽叫大事?”


    “我還活著,”梁泊言認真地看著他的前老板,“我還發現,其實有很多人愛我,朋友也有,愛人也有。我其實應該珍惜別人的感情的,這個道理我現在才明白,更要抓緊時間。”


    金明曳覺得道理是對的,但不代表這能成為混亂私生活的托詞。


    梁泊言更替李昭感到願望,這鍋一口接一口,真是不敢想象李昭以後在圈內的口碑是什麽樣。


    “也謝謝你。”臨走之前,梁泊言想起跟金明曳說,“合同記得早點發我郵箱,別忘了打折啊。”


    “你可以滾了。”金明曳冷漠完,突然又說,“既然恢複了,這次記得保護好你的嗓子。”


    “我曾經也很欣賞的。”他說。


    第62章


    望北樓,也就是香港四季酒店。


    餐廳裏的靠窗位置,已經有了客人,服務生站在一旁,介紹著前菜。


    黑鬆露龍蝦春卷,是主廚的獨創特色菜,將黑鬆露和龍蝦加入春卷之中,蘸上意大利黑醋,極大地豐富了味蕾的體驗,口感極佳,龍蝦彈牙,鬆露異香,鮮美無比。


    而窗外更是一整麵的維港景觀,夜幕低垂,燈光漸次亮了起來。


    李昭說:“就是選貴的食材塞進去是吧?”


    “李先生,這句我不需要翻譯對吧?”翻譯問。


    李昭搖搖頭,很心痛地開始吃飯。


    今天這頓飯不但貴,而且收效甚微。


    外國人律師收到了他的要求,但答複是no。仍然需要梁泊言本人到場後,才能交付遺產的清單,而不是給李昭查看。


    李昭說:“他來不了,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


    律師搖了搖頭。


    李昭說:“他上次不也說了嗎,他不需要這些錢,隻是那次出了一些意外,沒有完成手續,不然早就捐出去了。”


    “所以我們後來一直試圖聯係梁先生,但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律師說,“在他的安全沒有得到保證的情況下,我們不能草率地做出決定。”


    “但我這裏有他的證件、簽名還有手印……”李昭解釋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瞬間坐直了身體,“等一下,你們是在懷疑,我綁架了他?”


    翻譯也緊張了起來,臉色都變了,難以置信自己隻是隨便接了個活,就參與到了犯罪事件中去,翻譯得也磕磕絆絆的。


    律師當然表示他們並沒有這麽說,他們隻是需要梁泊言本人來進行交接,畢竟這也是梁女士的要求。


    想想也是,那麽大一筆錢,如果不采取一些措施的話,落入到別人手裏,就麻煩了。


    李昭想一想,也懶得再進行自證,又說道:“但你們那天告訴梁泊言,有個東西要讓他親眼看看,你們都沒有發現被他帶走了嗎?”


    外國律師終於不再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專業負責遺產處置,卻連遺漏了東西都沒有發現,這是重大錯誤吧。”李昭冷冷笑了笑,“看來水平也不怎麽樣。”


    今天這位鬼佬律師還帶了位師爺來,此時有了幾分怒意,瞪向年輕的師爺,問著他到底怎麽迴事。


    師爺也非常慌張,還好隨身帶了筆電,立刻打開查起來,沒幾分鍾,長吐一口氣,不高興地看向李昭:“我丟……李先生,唔好樣玩我噶。你耍詐?”


    李昭壓根不耐煩耍什麽詐,直截了當地說:“你們確定嗎?有一張照片弄丟了都沒發現?”


    為了這次來香港,他特地帶在了身邊 ,看對方似乎真是一臉懵的狀態,索性拿了出來,就放在高貴的黑鬆露龍蝦春卷邊上。但同時一根手指按住了邊角,以免被對麵直接拿走,畢竟真要論起歸屬權,這個東西並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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