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前塵須問劍,劍底君心如鐵。琴簫亂,逆鋒寒,為君清宵歌一曲,一曲天涯夢魂遠,相思意未絕。——題記


    江湖有多遠,有人會說,江湖就是那潮生潮落的雲海,是那醉生夢死。劍客會說:“去看那天山雪,斬那凡塵欲,這就是江湖。”


    劍客叫段斜陽,他是太白最優秀的劍客,一手孤鴻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世人都說,段斜陽是劍聖,劍中至聖。


    她第一次遇見他是在畫舫,在那縹緲如畫的煙雨江南,她彈著琴,看著他喝著杯中酒仰天長笑的背影,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失落。


    明明沒喝酒,但她深知她醉了,醉倒在那孤傲的背影裏。他一介花樓女子,本不該如此,也不能如此。他和她,終究隻是擦肩而過。


    他起身,袖口甩出一錠銀兩,那銀兩穩穩停在桌上。玄衣一擺,便見得船沿一點,他飛身而去。她隻能看著他,如一隻孤鴻,消失在她的視線。她知道,他知道她的情感,哪怕他離去時從未迴過頭。


    每次他來,都會點上她,一起遊船在那綠水之上,偶爾合作一首小詩,贏得他展顏一下,她就會感覺很滿足。在她眼裏,他是這樣的溫柔,一如那江南。她想哪怕耀眼的陽光,在他這裏,也是那麽的柔和。他就像孤鴻,孤傲,出塵不染。


    後來,她聽說劍客去了北方,似乎厭倦了這江南,這細細綿綿讓人骨酥的煙雨,這詩詩酒酒瀟灑寫意的風流。那年,她16。那天她喝了半壇醉生夢死,那是一種很烈的酒,火辣辣的灼燒人的肝腸。她不覺得酒烈,他隻覺得很苦,凝望著那墜向西山的斜陽,隻覺得黃昏下波光粼粼的水麵顯得分外諷刺。


    “紅袖添香,奈何君不知”,她時常目光無神,怔怔的看著北方,去想象劍客歸來的模樣。想著想著,卻然忘記了眼角不斷留下的晶瑩。淚光瀲灩,隻恨天道做絕。此恨綿綿,都在江南。


    那年,她20了,女大當嫁的年紀,她呆呆的看著鏡中那美勝夜晚星空的容顏,窗外傳來媒人踏破門檻,紛紛說媒的聲音。男兒自古多薄情,她這樣想。再一次的流下淚來,段斜陽,你迴來,我喜歡你啊,她哭了,哭碎了一地月影。


    那天空中啊,有一隻鳥。那大海中啊,有一隻魚。那鳥飛累了,停在水麵。魚兒浮出水麵,吐出幾個溫柔的氣泡,看向那鳥。那鳥深情的凝望那魚,卻驀然間,振翅高飛,消失在高空中,徒留下魚的眼淚肆意的流淌在這海水裏,這海水,鹹鹹的不知是眼淚還是痛苦……


    那年,皇上最疼愛的七皇子遊經江南。那打馬渡前過的身影,


    對她的姿容驚為天人,要立她為太子妃。她隻是一介女子,花樓女子,又怎能拒絕七皇子的恩賜,七皇子的命令。


    她不明白,為何他了無音訊,難道真是厭了這江南,厭了那黃昏下的斜陽與那杯中的酒?她不明白。


    她跟著七皇子去了京城,離開了江南,離開了那碧波蕩漾,也離開了那記憶中的畫舫。離開那天,是黃昏,傍晚的斜陽釋放出麥黃的金色,把一切都映照得璀璨。沒有人知道,每個無人的夜裏,都有個女子,站立在客棧的窗邊,望著天際清冷的明月,手中撫著一盞酒杯,一盞她曾經手握著的酒杯,一盞她曾經為他斟滿酒的酒杯。


    她終於明白,他,也許不會再迴來了。


    她終究隻是一條魚,一條孤獨的魚。魚是不配得到鳥的愛情的,一輩子也得不到。


    那天,是她大婚的日子,她麵無表情,看著身旁神采飛揚的七皇子,突然感到一陣心嘔,很難受,很痛苦。她噴出一口鮮血——長時間來的悲傷已經將她的身體狠狠擊垮。血濺在她大紅的長袍上,濺落在地上,開出一朵血色的梅花來。她苦澀的笑了笑,分明能看到她眼中打轉的淚水。她隻感覺到一片眩暈,就徑直躺倒了下去。


    後來,她又變迴了花樓女子。在太子的婚禮上吐血,多麽晦氣,這種女子覺得即使有再好的容貌也無福消受,不是麽?


    她依舊日日夜夜念著那個記憶裏的人,哪怕那個人的記憶裏或許早已沒了她。


    四年時光,匆匆而過,她已經不再是花樓的頭魁,哪怕她的琴技一如曾經,冠絕這江南。她的顏色終究因為這暮去朝來,褪了那雲鬢花顏。她的門檻開始少有人問津,門前冷落,鞍馬稀疏。她離開了花樓,用這些年來的積蓄,造了一間小平房。白天,人們總會看見有一個女子,撫琴奏出一曲《雨霖鈴》,夜晚,這女子便織布織衣,去維持日常生計。人們終於知道,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子,一個單相思的女子。


    天上的鳥在天上愉快的長鳴,飛過高山,飛過雲海,他卻不知道,有那麽一條魚,矢誌不渝的等待著他,等著他迴來。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她像往常一樣擦拭她的琴,還有那盞酒杯,待黃昏降臨,就要開始一天的生計。她聽見窗外響起了達達的馬蹄聲,這使她的身體微微的顫了顫。這麽多年來,無數次有馬蹄聲從她的窗外響起,她無數次的抬頭,收獲的,無非是無數次的失望。


    她失望地抬起頭,他看見了,騎在馬上的那個身影。她怔住了,她看見,有那麽一個身影,騎在馬上,一襲青衫,一頭白色長發,麵容上掩飾不住的滄桑,一路風塵的氣息撲麵而來。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孤傲、出塵不染的氣質。


    她再也壓抑不住眼淚,是他,段斜陽,他迴來了。他的身影於昨日大有不同,但她知道,他就是他,她記憶裏的那個他。


    他看著她,說:“我迴來了。”四個字猶如貓爪,一爪一爪的撓在她的心房。


    “不去江湖了麽?”


    “江湖太繚亂,我累了。”


    她的身體激動的顫動起來,卻突然咬緊牙關,仿佛用盡了身的力氣,“你走吧”


    “為什麽?”


    “我配不上你。”,她突然高昂起頭,倔強的說:“你是鳥,我是魚,不是嗎?”


    他沉默了,不再言語。她轉過身,腿卻像灌了鉛一樣邁出每一步都得使出身的力氣。


    斜陽已經隱到山峰之下,在黑夜來臨之前,傍晚的古街在藍色的天色中,顯出可迷幻的美。照亮了夜河,折射出的柔和,夾雜著古典的風味,訴說著幾千年來不變的江南。


    “上一世我們或許是魚鳥,但這一世,我們一定不是。”


    她突然一愣,身體被一股大力挾持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倒在了一個溫暖有力的胸膛中,那胸膛中轟鳴的是宛如火焰的熾熱。她抬起頭,看見那孤傲的人的臉上第一次流出了璀璨的淚花。“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他低低的吟著。她笑了,輕巧的踮起腳尖,迎上那飽含溫度的嘴唇,吟誦出最後兩句“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兩道身影緊緊相擁,他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後記


    ------題外話------


    這是本人高三時期寫下的一篇文章,當時苦戀著單相思著同班的一個女生。而今想來,粲然一笑。迴憶美好,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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