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姨娘進來,見虞琬寧隻坐著喝茶,對她愛搭不理,她倒也不客氣,便自行坐了下來。


    然後看向墨梨道:“你這丫頭,怎麽做事的?我進來,你怎麽的連杯茶都不上?”


    墨梨正要去沏茶,卻被虞琬寧叫住了。


    虞琬寧慢慢地啜飲著杯裏的茶,垂目說道:“姨娘明明比誰都清楚,府中用度吃緊,就連我這嫡出小姐的院裏,也沒多少東西了,茶葉也隻剩下我杯裏的這些,姨娘若要喝,便隻剩下白水了。”


    “呃……”


    孫姨娘被虞琬寧這話噎得半天說不出來。


    好半晌,方才尷尬地笑了一下:“那便算了,老爺昨日發過話了,府中眾人用度都可裁減,隻是夫人與這裏的還得照舊供應,阿寧你不管缺什麽,隨時打發人來說一聲,我便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定不會少了你這裏的用度。”


    “如此說來,先多謝姨娘了。”


    虞琬寧淡淡地抬眼瞥了孫姨娘一眼。


    不知為何,就這麽並無淩厲之色的一眼,卻讓孫姨娘心裏猛地縮了一下。


    她有些不安地思忖著,一個小丫頭片子,哪裏來得這等冷峻威儀?


    “姨娘該不是專程跑來看我茶葉喝沒喝完的罷?”虞琬寧漫不經心地問道。


    “呃,我是有些事,想要與阿寧你商議。”


    孫姨娘見虞琬寧這樣說,便不打算再繞彎子,想直接跟她說說昨日的事情。


    畢竟從昨日到現在,她都再沒見著虞德陵的麵。


    就算用膝蓋猜,也知道虞琬寧必定是已經與虞德陵說了那些事,所以她是特地來探口風的,想知道虞德陵知道昨日的事情後,是何態度。


    想到這裏,孫姨娘心裏便直歎晦氣,前些天虞德陵將趙啟從莊子上調進府來,一時也沒說做何安排,隻告訴了她一聲,讓先將人安置下來。


    正好表弟王安平向她報怨人手不夠用,她也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未曾多想,隻記起趙啟尚未安排差事,已吃了兩天閑飯,於是便順手將人扔給了王安平。


    若早知那趙啟的來路,便是給孫姨娘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將這人指給王安平去使喚。


    誰知王安平也是個不省事的,打就打了,罵就罵了,偏偏還正好在中院外邊打罵,更要命的是還被虞琬寧撞個正著。


    這樣一來,便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虞德陵了。


    昨日王安平跑到她麵前抱怨,要她替他找虞琬寧出挨了一鞭子的那口惡氣。


    孫姨娘雖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是恨不得刨了王安平的祖墳——真會給她惹事。


    這虞琬寧,可是大將軍府正經的嫡出小姐,又是一家之主虞德陵的心頭肉,她一個姨娘,哪裏來的能耐來惹人家不痛快?


    再者說了,打了虞德陵使出來的有功傷兵,尚不知待他忙過這陣子,騰出手來要如何處置,哪裏顧得上王安平那點子小委屈?誰不知道虞德陵最是愛兵如子的?


    想到這裏,孫姨娘臉上已帶上了諂媚的笑容。


    “阿寧啊,姨娘就是想問問,老爺對王安平和趙啟的事,是何態度?其實發生昨天那樣的事,我這心裏也是內疚的很,說起來都怪王安平有眼無珠,我隻是見府裏人手不夠,而趙啟又暫未安排差事,便叫他臨時去幫個忙罷了,誰知竟惹出這樣的事來。


    昨日我已訓斥過王安平了,隻是老爺公務繁忙,我一時半會尚未能與老爺商議此事該如何處置,但阿寧你也知道,姨娘我是個急性子,手頭的事一天不處置利落,便一天不得安心。


    這府裏也就隻有你在今天清早與老爺說上過話,所以隻好來問問你,老爺可有提及此事要如何處置麽?”


    “原來姨娘是來問這事兒啊?”


    虞琬寧似笑非笑地盯了孫姨娘一眼:“我還以為你是來問昨日芝琪的事呢?”


    “怎麽會呢?”


    孫姨娘有些尷尬心虛地笑了笑:“芝琪一個不打緊的丫頭罷了,做事若有不妥當的地方,阿寧你自行作主處置便是,何需我來多嘴了?”


    “說的也是。”


    虞琬寧輕笑了一下:“丫頭做錯事,我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的確不需旁人為她操心。”


    這話裏話外的,便是擠兌孫姨娘利用芝琪,出了事卻又不為芝琪作主了。


    孫姨娘被說的老臉微紅,卻又隻能故作不明所以,否則便是認了她指使芝琪來害虞琬寧了。


    可問題是,的確不是她指使的啊……


    但既是她女兒做的事情,這鍋,也就隻能她背了。


    不過好在虞婉寧也沒什麽確鑿的證據,芝琪也不敢把虞琬瑤抖落出來,所以孫姨娘便打定主意死不認賬了。


    至於芝琪被責罰,在她眼裏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一個丫環罷了,受點委屈又何妨。


    “那……”


    孫姨娘略一躊躇,還是提起趙啟的事來。


    “芝琪的事咱就先不提了,阿寧你跟姨娘說說,老爺今日早晨,可有對你提及要如何處置王管事和趙啟的事?雖說王管事也不是故意欺侮趙啟,可到底是做錯事了,老爺大概是太忙,也沒提這事,可我得先探個底,倘若老爺真要處置了王管事,我也得提前物色合適的人頂了他的差事不是?也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誤了府裏的差事。”


    這話說的,可真夠冠冕堂皇,虞琬寧聽了,也隻是心裏暗自一哂,麵上倒未表露出什麽來。


    隻淡淡地道:“阿爹倒也沒說什麽,隻是說讓高管家提點王管事一二,以後不許這樣對待下人,另外賞了二兩銀子給趙啟,以示安撫。”


    話說到這兒,虞琬寧突然想起來,她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件事兒給忘記了,方才趙啟來交差的時候,她忘記把虞德陵賞趙啟的二兩銀子給他了,便思忖著,一會得讓墨梨盡快給送過去。


    孫姨娘聽了虞琬寧的話,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別看虞德陵什麽也沒說,更未問責於王安平,但卻賞了銀子安撫趙啟,這便是將王安平的麵子按在地上摩擦了,比直接訓斥還來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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