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琛在兩天之後,隨著他的親生父母離開了京城。最後一句話是對秦霜雪說的:“我知道他們對你實在是很過分,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抽空去看看他們。”


    自那天過後,陸夢離毫無聲息的就搬出了陸家,陳雪芹和陸燁森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秦霜雪沒有立刻答應,含糊其辭:“到時候再說。”對於這樣的親生父母,秦霜雪怨憤消失之後也隻有無奈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而陸宇琛更沒有這個資格。他推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裏麵卻不是衣服,而是幾個相冊,陳雪芹的,陸燁森的,陸夢離的,全家合照,都有。電腦,手機他全部都留在陸家了,但是卻記住了一個號碼。離開可以是告別,也可以是新的開始。


    嗚嗚嗚的火車鳴笛聲,破開了人聲鼎沸。廣播突然響起,開始催促行人準備進站了。陸宇琛感受到身後的幾道灼熱視線,轉半個身子朝秦霜雪迴首,嘴裏喃喃出來兩個字:再見。


    一行三人進了車站,很快就被淹沒在人潮當中。


    “我們迴去吧。”蕭沐摟住秦霜雪的肩頭,微笑說到。


    秦霜雪嗯了一聲,兩人轉身要走,卻意外撞上一個人。


    陸夢離在觸及到秦霜雪眼神的時候,下意識心虛就要跑開的,但是被秦霜雪提前叫住了:“前麵有個咖啡館,不介意的話,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到了這個時候,陸夢離不知道兩人之間還有什麽可聊的,當時就謝絕,匆匆轉身就要離去。


    “陸宇琛已經走了,離開陸家,離開京城,徹徹底底的離開了你的生活了,你不用害怕了。”


    陸夢離腳步陡然一頓,慢悠悠的轉過身來,麵無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不管我跟陳雪芹之間的破事,不管他的真實身份,說什麽他也是我叫了二十年的弟弟,我們之間還是相處得很不錯的。就算他們不想過來送一送,我還是要來的。”


    秦霜雪嗤笑出聲,朝前走了幾步:“是嗎?我還以為你是來驗收成果的。”


    陸夢離的神色微變,可就是這種細微的神色變化,讓秦霜雪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陸宇琛之前的那份親子鑒定書應該是你做的吧。”


    “胡言亂語。”陸夢離自從那天卸下乖乖女的麵具之後,她那張天真單純的神色總是陰沉的,帶著絲絲的嘲諷:“我家可以同時接觸到他們的人可不止我一個,傭人那麽多,人多嘴又雜,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就不能是收了宋雨霏的錢,你憑什麽誣陷我。”


    秦霜雪又走了幾步,站在陸夢離的麵前:“當然,的確也有這個可能。但是,你別忘記了,無論是陳雪芹還是陸燁森對他們兩來說,都算得上是醜聞了,巴不得將這信息隱匿,知情人本就不多,也一定會接到他們的嚴厲勒令,不準聲張。而且那時候宋雨霏正聯合外人綁架我,他們夫妻兩更是恨不得宋雨霏碎屍萬斷,更不會主動與她提起。”


    是誰把陸宇琛真實身份告訴宋雨霏的,除了陸夢離,秦霜雪想不到其他人了。


    陸夢離麵色沉凝,像是在思考什麽重要問題。


    蕭沐將秦霜雪往自己身邊拉近,清涼的聲音在一片熙攘中響起:“陸宇琛第二次離家出走的時候,宋雨霏已經逃脫了,她當時給你打了電話,大約是早上七八點鍾的時候。雖然你已經經宋雨霏拉黑了,但是不出意外的話,你手機上麵應該有那天接電話的記錄。”


    陸夢離握著手機的手掌下意識的收緊,之前的小心翼翼已經化成了巨大的震驚:不可能,蕭沐是怎麽知道的,而且還知道得這麽清楚,那麽具體。那天早上,看見宋雨霏的來電,陸夢離躊躇了很久,再三確認周圍沒有別人之後才接聽電話的。


    別人不可能,蕭沐更不可能,難道當時她的手機被人竊聽了,竊聽器安裝在哪裏?在她家,還是在她身上?


    要不是秦沛的調查,蕭沐當然不會了解到那麽多的內幕。見陸夢離心虛卻強裝鎮定,又繼續補刀:“宋雨霏遭受陳雪芹的毒打和囚禁,好不容易逃脫之後定時要向你這個好姐妹求助的,但是你拒絕了她,然後你們兩個在電話裏麵吵起來了。”


    陸夢離唇角哆哆嗦嗦,滿目震驚還壓著顫動的聲音:“你猜得沒錯,小琛的身份也是我不小心說出來的,那天早晨,宋雨霏也的確給我打電話求助了,但是我深知陳雪芹的秉性,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我拒絕幫她求饒。我竭盡全力想要幫助宋雨霏離開京城,但是她好像並不願意這麽做,所以我們兩人最後意見不合不歡而散了。”


    陸夢離氣息不穩:“可那親子鑒定又跟我有什麽關係,自從那天我跟大吵一架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宋雨霏了。不信,我可以給你看我的手機記錄。”


    “你撒謊。”蕭沐半個眼神都沒落在她的手機上,沉聲說到:“你手機記錄現在當然什麽都沒有。”秦沛查得清清楚楚,除了上一次兩人通話的那十多分鍾:“但是你可以用別人的手機給她打電話。或者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陸宇琛離家出走的那一天,其實她早就知曉,然後用傭人的電話給宋雨霏打了電話,無意間說出這個信息。你深知宋雨霏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陳雪芹又對陸宇琛疼愛入骨,肯定是要報複他們的。然後一路跟蹤陸宇琛,並且適時的把陸宇琛的行動軌跡告訴給了宋雨霏,所以這才有了之後陸宇琛受傷的事。”


    陸夢離柔和的五官有些猙獰,看上去更像是惱羞成怒了:“你胡言亂語,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毫無根據。”


    蕭沐不以為然,聲音泠泠:“你個宋雨霏之間的關係,可並不像是你自己所說的那樣。宋雨霏恨陳雪芹是不假,但這個世界上最恨她的人,首屈一指屬你無疑。陳雪芹你們動不了,但眼前有機會動她的心頭肉,眼珠子。其實本質上,你跟宋雨霏完全一樣,宋雨霏以為自己聰明,鑽了空子整治陸宇琛,其實你才高明,不動聲色利用宋雨霏做了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你想殺了陸宇琛,讓陳雪芹一敗塗地。”


    陸夢離雙唇緊抿,血色退盡,一片蒼白,但仍然目光倔強的否認:“我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秦霜雪嗤笑一聲:“沒有想要殺陸宇琛。”


    在忍辱負重,臥薪嚐膽方麵來看,陸夢離實在算得上是一個非常成功的臥底,二十餘年的隱忍,還不被敵人發現,這可沒幾個人能夠做到的。反正就秦霜雪自己來說,她不出一個月就得失敗,她實在是沒有那麽大的勇氣去麵對她最害怕的,最討厭的人和事。


    “你明知道宋雨霏是什麽樣的人,還敢讓她知道陸宇琛的事。雖然沒親自動手,但也是眼睜睜的看著宋雨霏把他往絕路上逼。整整三天,你要是真的不想殺陸宇琛的話,匿名報個警,很困難嗎?”


    陸夢離根本就不想救陸宇琛,不想救一個受傷的人,換種說法,那就是謀殺。


    秦霜雪正聲道:“你心思用盡,但是卻沒有算到路遙會出現在那裏,更沒有算到陸宇琛的死對頭竟然還救了他一命。”


    所有的事都湊在了秦霜雪和蕭沐追蹤宋雨霏和薑少勉相約的那一天。宋雨霏與陸夢離吵架之後,她為求庇護,又搭上了薑少勉這根線,薑少勉在崇德高中算得上是個風雲人物,崇拜者暗戀者很多,一言勝過別人千言,隻要他一句話,陸宇琛網絡上那件事的風向極有可能瞬間逆轉。不說宋雨霏將自己從流言蜚語種摘除幹淨,但是對她絕對的有利無弊。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陸夢離突然衝著蕭沐和秦霜雪大聲嘶吼:“他該死。”嘶啞的聲音,引得身邊行人齊齊看了過來,一看三人對峙的姿態和嚴肅的麵色,不敢多生事,加快腳步匆匆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你難道不恨他嗎?他搶了你的一切,你本來應該擁有的一切,爸爸媽媽的疼愛,優渥的生活,而不是一個累死累活的十八線路演。”陸夢離又像是憎恨到極致的咬牙切齒,又像是明知做了錯事但是卻不敢承認的強詞奪理。


    沒有否認。


    秦霜雪哦了一聲,卻是鬆了一口氣。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蕭沐那番說辭的根據在哪裏,可隨著他和陸夢離一步又一步的解析,那憋在心間的那股混沌這才逐漸清明。宋雨霏指望不上陸夢離的幫忙,那就隻能靠自己了。薑少勉也不負眾望,竟然讓薑勵峰如此草草就下了處罰。而陸宇琛與路遙兩人關係在那幾天已經變質,所以對於處罰接受得十分淡然。


    秦霜雪想起之前她去陸家與陸宇琛的那次談話,眼神越發明亮清澈了:“殺不了陸宇琛,或許你的確對他也有幾分感情,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想要趕走陸宇琛。所以,宋雨霏手中那份親子鑒定一定是你故意給她的。”


    陸夢離要準備說話,但是蕭沐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不用否認,你再次用家裏傭人的手機給她打了電話,相約在城東最大商場四樓電影院見了麵。”無視陸夢離和秦霜雪兩人詫異和震驚的目光,蕭沐坦然補充說到:“不知道你用什麽方式給她的那份資料,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次跟上一次一樣,你依舊是假裝無意讓她得到的。”


    秦霜雪眼睛一亮:“是了,陳雪芹和陸燁森對陸宇琛的態度竟然是不計前嫌的挽留,更因為陸宇琛說想要見我,就舔著臉給我打了電話。於是,你開始擔心陸宇琛可能會因此再次留在陸家,所以,你故意將陸宇琛的親子鑒定證書給了宋雨霏,宋雨霏那時候正因為網絡上麵的輿論而頭痛不已,怎麽可能會放棄這個機會。至於你,風起雲湧,借助外界人的流言蜚語逼他不得不主動離開這裏。”


    宋雨霏大約是積怨已久,不好好政治陸宇琛怎麽可能甘心,這才有了後麵威脅事件,但是讓所有人都猜不到的是,最後竟然是陸宇琛主動爆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夠,就算這樣,你還是覺得不夠萬無一失,所以,你找來了陸宇琛的親生父母。”要不然這好端端的千裏之外的人怎麽可能說出現就出現:“宋雨霏說你當初說了我很多壞話,你也說了,我一個十八線路演,哪有機會得罪你。我現在合理懷疑,其實你或者早在很久之前就得知陸宇琛身份,並且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讓宋雨霏針對我。”


    陸夢離嗬嗬低聲笑道:“兩年前,小琛和路遙在學校打架那一次受了挺嚴重的傷,我送他去的醫院,他的血型有點奇怪,我就格外注意了些。但是真正讓我懷疑的並不僅僅是這個,而是陳雪芹偷偷摸摸的去銀行匯款。”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也並不真心愛我爸爸,可惜我爸爸眼瞎,偏偏對她真心實意,除去公司財產,股票,房屋權益,家裏活動的財產大權全部都握在她的手中。鞋子包包各種奢侈品她看上就要買,無論她如何大手大腳,爸爸也從不過問。這樣為什麽還要偷偷存錢。我有朋友剛好是那銀行的高管,動用關係調查之後才發現她是在匯款。匯款時間不定,金額不等,但每年最少也會有一兩次,匯往同一個賬號。”


    秦霜雪知道,那是劉淑芬的戶頭。所以順藤摸瓜找到秦霜雪並且了解到她的身世,也是遲早的問題。


    陸夢離一改剛才惶恐,言笑晏晏,落在秦霜雪身上的眼光就像是見她親密無間的好友一般柔和:“她為了榮華富貴,毅然拋棄了你。而陸宇琛就是那個完全受益者,你難道真的不恨他們嗎?我不信。”


    秦霜雪軼麗的麵容露出一絲無奈來,實在是想不通陸夢離為什麽總糾纏在她恨不恨陳雪芹和陸宇琛這個問題上:“隨你怎麽想好了。”


    蕭沐摟住秦霜雪的肩頭,麵無表情的瞪著陸夢離:“她不是你。不會想著去害任何無辜的人,永遠都不會。”別人犯了錯,傷害了她,她又怎麽能用憎恨來折磨自己呢?像陸夢離一樣,絞盡腦汁,不擇手段的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想要的隻不過是讓秦霜雪開心。


    “倒是你……”


    蕭沐見陸夢離一臉的茫然,也覺得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陸夢離一而再再而三的窺探秦霜雪真實的內心,也隻不過是為現在的自己找借口而已,她後悔了,或許隻是一些,嚐試著從另外一個受害者身上也找出與自己不相謀和的行動和動機,可是沒找到。


    同樣的事情,選擇有很多種,結果自然也不一樣,秦霜雪跟她不一樣。蕭沐有些心疼的親了秦霜雪的發頂,秦霜雪覺察到他親昵的動作之後,抬著一雙澄澈如清泉的眼睛看他,不敢說話,但是耳尖卻突然紅了。


    她的女孩,他隻想讓她開開心心的,蕭沐手臂滑動,伸手,兩人十指緊扣,柔聲笑道:“我們走吧。”


    最後的結果,也的確如他所願,陸家支離破碎,陸燁森與陳雪芹麵對的不僅僅是兩人的情感危機,還有商場中的危機,陸宇琛徹底離開了,她也成功的脫離了陸家,一切都在完美進行著。


    這是陸夢離日思夜想了多年的夢,終於實現了,她該開心的,可是為什麽卻笑不出來。她心裏堵得慌,知道自己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具體哪裏不對勁,可就在剛才看見陸宇琛和秦霜雪淺笑交談,以及離開的背影時,她才幡然醒悟,陸宇琛走了,那個她叫了二十年的弟弟,徹底的走出了她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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