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十分鍾的觀察,秦霜雪終於可以確定,蕭沐的確是來吃飯了,純粹就是過來吃飯的,不僅自己大吃特吃,還要招唿秦霜雪一起吃,完完全全將他一代大明星‘省吃濫用’的那一套日常生活習性拋擲雲外。


    好好的一場踐行晏,硬是被他吃了誰家小孩的百日宴。你看看主家‘歡喜’的眼神,好不好。


    蕭沐不想看,他的眼光除了落在秦霜雪身上,然後就是那一桌麵豐盛的菜品上。


    秦霜雪狠狠的夾起碗裏已經剝好皮的蝦肉,張口,以一種非常兇殘的力道咀嚼,然後吞咽,假裝視線火熱的眾人不存在。


    氣氛完全被蕭沐帶偏了,猶如地球偏離的正常軌道,以至於生活在地上的人腦子都不怎麽正常,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誰都不自在,但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要是眼睛能噴火,那蕭沐和秦霜雪此刻在陳雪芹的眼裏就是兩隻烤乳豬。也不知道陸宇琛是怎麽想的,居然還邀請這兩人來,在心裏練習了幾百遍的勸說詞稿,這會兒倒也是能說,但在這種氣氛說出來,那絕對是事倍功半。


    秦霜雪真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從一出生到現在,都是。現在更甚,還多了一個幫手。


    陳雪芹皺著眉頭掃了一臉平靜的陸宇琛一眼,在轉向斜對麵的時候,耳邊充斥著兩人決絕食物的聲音,哧啦哧啦,刺耳至極。這兩人也太沒教養了。眼一閉,心一橫,壓住滿腔怒火正欲出聲,突然瞧見包廂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秦霜雪和蕭沐雖然一直在吃東西,但是一部分餘光還是能看清眾人的神色反應了。那道聲響一頓,秦霜雪立即就看見陳雪芹那張淺淡但仍然精致妝容的臉頰陡然一白,然後是紫,最後是黑色,雙眼珠子精光閃閃,射出陣陣陰毒狠辣的光芒,似乎想要將眼前那東西燒的煙飛灰滅。


    比之剛才落在蕭沐身上的眼光,這時候看來,簡直就像是親媽一般友善了。


    來人是誰?


    秦霜雪沒有費心思去猜,轉過頭就能看到的答案。在看見宋雨霏那張笑得肆意非常的臉的時候,秦霜雪偶那麽一瞬間是懵的。宋雨霏簡直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動用了秦沛,她依然藏得嚴嚴實實。不隻是秦霜雪,陸燁森和陳雪芹這邊也並沒有放棄搜找宋雨霏。兩人當初知道宋雨霏跑了之後,簡直是要氣炸了,動用了一切能用的資源,可終是無果。


    這會兒倒是敢自己送上門來,簡直是自尋死路。說什麽也不能放過她了。陳雪芹拍案而起,眼珠子差點就要蹦出眼眶了。第一反應就是催促服務員:“快點關門。”不能讓宋雨霏跑。


    陳雪芹之前特意交代過了,上好了菜,就不要讓任何人再來打擾。服務員自然是謹記心中可誰知這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小姐二話不說就直接往包房裏麵衝,無論她如何勸慰都沒用。生怕被經理罵,擔心之餘看見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崩壞的心態刹那間轉化成了手足無措。


    目光茫然看著一臉兇相的陳雪芹,又看著身邊笑意盎然的漂亮小姐,不敢動。


    陳雪芹要被這個沒用的服務員給氣死了。招唿不動,又厲聲喊陸夢離:“你,快點過去關門,千萬不能讓她再跑了。”


    陸夢離向來溫順,在陳雪芹麵前,無論是什麽事,哪怕她再不願意,也絕對不會說一個不字。而陸夢裏像此刻卻像一根木樁一樣,站在原地不動,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宋雨霏。


    曾經的好友,如今的敵人。不過短短一個月就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這實在事讓人難以接受。秦霜雪眼神落在陸夢離微微顫抖的拳頭上,心中對這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十分同情。


    但陳雪芹向來自我,根本就不願管顧他人的感受,自然是要大怒的。眼見陸夢離叫不動,自然自己出手了。而宋雨霏完全看穿陳雪芹的心思,轉身微笑看左右為難的服務員:“你先下去吧。”


    服務員眼睛都不敢抬,如蒙大赦就消失在眾人眼前,這副主人姿態讓陳雪芹血壓飆升宋雨霏還挺得意,根本就沒用要跑的跡象,已經慢慢踱步往裏麵走來。視線掃過眾人,抬手輕指:“一,二,三,四,五,六。”


    秦霜雪知道她在數人頭,然後見宋雨霏滿意的點點頭:“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還挺齊全的。”


    齊全,是什麽意思?


    陸燁森也站起來了,陰沉著臉:“我不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上了。也好,趁著今天大家都在,我們倒是可以好好清算這一筆帳了。”


    “清算。”這個詞宋雨霏表示很滿意,點頭:“好啊,那我們的確是可以來算一算了。宋雨霏說完這話,不管自己受不受歡迎,已經自顧自的坐在旁邊的空椅子之上,雙腿交纏,麵色坦然的招唿眾人坐下來。


    陳雪芹和陸燁森頓時像是被人強行塞了一嘴的狗屎,表情中既是氣憤又是滔天的憎惡,雖然如此,但是在知道宋雨霏不會逃跑後,兩人僵硬的坐下了。


    宋雨霏背靠著椅子,以一個十分閑適的姿勢,微笑著環顧四周,看著陸夢離還杵著,十分熱絡的招唿她坐下:“你也坐啊。”


    魂飛天際的陸夢離看見那隻差點落在她手臂上的那隻手,迅速的往後一連倒退了三四步,小腹狠狠的撞擊在沉重的桌麵上,一種鈍痛緩緩襲擊而來,不隻是身體,乃至是身體所有的神經末梢。


    如此好看的一張臉,陸夢離見了後卻隻覺得顫栗。她抬頭,瞪著宋雨霏,咬著牙:“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為什麽?”宋雨霏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可笑,她將身上那些黑色的斜挎包取下,緩緩的放在身前,抬頭視線與直對望:“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你還不知道為什麽嗎?我的好朋友。”


    最後那五個字,幾乎是被宋雨霏咬碎了之後,活著鮮血吐出來的。


    曾經好友曆經刀鋒相對,自然是迴不到過去的。宋雨霏和陸家人不對付,但是在這些事件中,陸夢離可什麽都沒幹,這被記恨上,實在是很冤屈了。可現在兩人之家這種勢不兩立的氛圍看來,就算秦霜雪不敏銳,也能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並不是間接的,而是直接的。


    秦霜雪細細觀察著陸夢離的表情,在聽完宋雨霏這番話之後,果然臉色陡然一白,她嘴唇緊緊抿著,似乎有些緊張,片刻才僵硬的說到:“我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宋雨霏十分大度的擺擺手,示意她先坐下來,意味深長笑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與陸夢離這個姑娘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但秦霜雪今天是第一次看見陸夢離露出那種沉重的表情來,眼簾半垂,翕動的睫毛蓋在她平時帶著歡快笑意的雙眼,兩邊唇角也往下耷拉著,好像整張臉都受一股無形的重力往下拉,五官變了行,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在著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冷硬,無比的冷硬,像是批了一層刀槍不入的盔甲,秦霜雪無法窺探她內心的情感,外界的波動也同樣無法觸及到她的內心。這個姑娘,比秦霜雪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了,剛才那一瞬間泄露出來的恐慌,這會兒也完全感受不到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陳雪芹再度拍案,沒起來,隻是挺直了脊背,依舊是之前那種盛氣淩人的姿態,瞪完陸夢離,又瞪著宋雨霏,心中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一旁的陸燁森和一直靜默不語的陸宇琛,看過去的眼中,也是同樣的疑惑。


    秦霜雪覺得吃得有些撐了,抬手想要摸十分圓潤的肚子,卻被身邊的蕭沐一扣住了,眼神掃過來,秦霜雪從他眼神中看出‘好好看戲’的準備。


    她點頭,戲都送上門了,也沒用給她拒絕的機會啊。


    麵對陳雪芹的咄咄逼人,宋雨霏倒是顯得泰然自若得多了:“別急,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給你們解惑的,有問題,一個一個來,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配合得讓在常人都覺得頭皮發麻。所以,這兩人之間要是沒點秘密,這就簡直對不起眾人的好奇。


    陳雪芹第一個發問:“你和這個丫頭是什麽關係,小琛在學校那些事,是不是你幹的?這些事跟她是不是也有什麽聯係,你快說。”


    毫不客氣的質問,表情猙獰,語氣尖銳,態度猖狂,可宋雨霏恍若未見一般,更甚至心情非常不錯的淺淺一笑,眼神若有若無的瞥了陸夢離一眼,拖著歡快的音調解釋道:“我們啊,當然是好朋友的關係。”


    神他媽的好朋友。秦霜雪眼神在陸夢離慘白的臉頰上遊弋,簡直像是被人捅了幾刀放了血似的白。但是卻也並沒有阻止宋雨霏的打算。


    眾人麵麵相覷,以陸氏夫妻為主,都不滿意這個含糊其詞的答案。在陳雪芹又要暴躁之前,宋雨霏開始解釋她第二個問題了:“至於你兒子在學校的那些事,的確就是我做的。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我暫且不想迴答。”


    她目光轉向神色不明的陸夢離:“不如你先問問陸家大小姐。”單手撐住下巴,雙眼中滿是期待的神色,還有雀躍。


    狗咬狗的戲碼,這實在是太刺激了。如果陸夢離否認的話,她也有辦法。


    陳雪芹按耐不住,厲聲重問這個問題。陸夢離像是陷入自己意識之中,似乎外界的紛擾與人毫無關係。那個因為她一個眼神而瑟瑟發抖的陸夢離,因為她玩笑似的的‘不能吃飯’她就能餓上一天,因為她說陸宇琛小,又是男孩子,什麽東西都得以他優先,諸多種種要求,硬是被她完美秉承並維持了整整二十餘年,她今天也隻不過二十六歲,當時也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但是對於自己這個後媽的要求,無一不是滿足。


    記憶中那個逆來順受的少女,今天再看,再也不見當初那瑟縮躲避的半分姿態。陳雪芹之前也曾懷疑過陸夢離的偽裝,但也隻是懷疑,所以當陸夢離麵無表情看著她的時候,她心中的震驚還是難以形容。


    “你老實交代,你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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