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陸宇琛那件事,還是算了吧。”


    秦霜雪實在沒想到,路遙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雖然早在剛才的電話中,秦霜雪已經覺察到他的不對勁,可現在仍然還是大驚:“你為什麽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能聽一下你的理由嗎?”


    其實在秦霜雪知道陸宇琛的身世之後,秦霜雪本身也生出過這樣的念頭,但當時那份文件是定時發送了,秦霜雪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對陸宇琛這個加害者會心慈手軟,並不是因為秦霜雪強裝白蓮花,聖母心泛濫。但是在看見陳雪芹對陸宇琛近乎溺愛是種種場景時,秦霜雪心中第一個念頭並不是羨慕嫉妒恨,而是憐憫。這種感覺是對陸宇琛的。


    陳雪芹誰都沒愛,陸宇琛對她來說,也隻不過是她維持豪門闊太的一個籌碼而已。他同樣是無辜的,就跟當初秦霜雪一樣無辜,因為他感同身受,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可是路遙跟她不一樣,完全不同世界,不同遭遇的兩個人,這樣極端的兩個人在初次見麵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奠定了這兩人日後不見隙的衝突牢固基礎,兩個情感融洽的人在這樣衝突之下都能變成敵對雙方,更別提他們本就是敵人,估計路遙沒有哪一刻不在希望著陸宇琛會從他的眼前,他的生活徹底消失不見。


    陸宇琛不再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子弟,而是一個頂替別人人生的不明身份者,就連那些平日裏陸宇琛最討厭,最瞧不起的某家私生子,這個時候也能在他身前耀武揚威的淬他口水,而且連路遙這種慣受他欺負捉弄的窮小子也能毫無壓力的用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謾罵詛咒他,甚至是暴打他,隻要不鬧出人命,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沒人會幫他撐腰,曾經的受害者隨便對他做什麽,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蕭沐說得沒錯,如果當初路遙執意不肯與自己配合,秦霜雪本身是沒有辦法脅迫他的。路遙之所以同意她的計劃,而是因為他願意這麽做,毫不客氣的說,他或許早就想做了,隻不過他過度謹慎,沒碰上一個像秦霜雪這樣的幫手而已。


    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可是路遙卻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他麵色坦然,聲音沉穩,顯然這個決定早在他心中細思了千百迴才能如此的毫不猶豫。秦霜雪現在更多的卻是好奇,在他們失蹤的那四天時間內竟然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讓路遙心中陡然生出這種想法。


    路遙坐在房間沙發的另一頭,他那雙如同星眸閃爍的雙眼此刻微微眯著,薄又纖細的眼簾半耷拉著,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疲憊,可雙眼仍然直直的盯著窗戶外,路邊的霓虹燈在玻璃上映出一道道炫彩奪目的色彩,時不時傳來汽車唿嘯而過的嗡鳴。而這個時候,路遙疲憊不堪的雙眼已經逐漸迷離,似乎他的意識已經陷進另外一個世界了。


    路遙比秦霜雪想象中還要更加的疲憊,兩邊臉頰上,一側唇角邊都被擦破了,他皮膚白皙,那些青紫的傷橫尤其明顯,狗皮膏藥似的,特別難看。身上的衣服已經是剛還洗過的,一件洗的發白了的牛仔褲,一件純色的t恤,鬆鬆垮垮的掛在他的身上,暴漏在空氣中的兩條胳膊上也隱隱有些青紫。


    “可以。”


    秦霜雪這兩個字一響,對麵沙發上猶如老僧入定的路遙突然動了,他轉頭看過來,那雙好看的雙眼中全是震驚,愣愣的盯著秦霜雪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秦霜雪說出可以這句話並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自己的錯覺幻聽之後,臉上緊繃終於稍稍鬆了,那受傷了的嘴角也輕輕上揚了一個細微的弧度,身體也隨之放鬆了下來。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這幾天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秦霜雪繼續問道。


    路遙這一次沒再發呆了,便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沒錯,就是大概,江少勉的部分倒是說得很詳細,但是與陸宇琛那部分卻極其的含糊其辭。


    事實與秦霜雪推理的差不多。那天秦霜雪拿著陸宇琛的罪狀去找陸燁森談判,路遙在煎熬萬分還撥通了秦霜雪的電話,電話通了,可總是無人接聽。他暗自安慰自己,秦霜雪可能隻是沒有看見或者是沒有聽見,熬過了一個晚上,路遙再次撥通秦霜雪的電話,那天提示手機已經自動關機的聲音之後,路遙這才確定秦霜雪已經出事了。


    一定要去陸家找她。可又想起之前秦霜雪的再三囑咐,路遙又猶疑了。他在酒店走廊來來迴迴走了幾十遍的時候碰上一個差點遇到的老人。出去吧,出去看一看情況。路遙借著這個契機下了樓,一路上他沒看見任何一個行動詭異的人,這是否就說明陸燁森根本就沒派人搜索他。抱著這份期待,路遙將老人送出酒店大門口,可他就是這樣遇見意外江少勉的。


    遇到江少勉是意外,跟他一起出去卻是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考上好大學是他畢生的夢想,他怎麽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前途。兩人聊了一些事情後分道揚鑣,路遙因為擔心秦霜雪的事,最後還是決定去往陸燁森的家,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是個男子漢,怎麽可以躲在女孩子的身後。


    隻是路遙絕對沒想到,會在途中遇到一身狼狽的陸宇琛。陸宇琛當即也認出了他,二話不說,發瘋狼狗似的往路遙身上撲過來了,然後兩人幹了一大架,身上都掛了彩。


    至於之後的三天時間發生了什麽事,路遙就隻字不提了。秦霜雪問急了,路遙也是一臉無奈的重複同一句話:“沒有其他原因,就是突然間不想舉報他了。說到底我也隻不過是想好好的學習,能安然畢業而已。”


    陸宇琛之前對秦霜雪的所作所為,路遙也有些耳聞,雖然沒有看過那些網絡輿論,但是以陸宇琛對他的手段事情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秦霜雪的無辜的家人還因此受到牽連。路遙知道很對不起,但是這件事現在的他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路遙不知道說什麽。道歉的言辭誠懇,但是態度比之剛才更加堅定了。


    秦霜雪知道他不想說,也不好強求了:“不過現在這件事情並不是我們不追究就能平息的,那份資料早就到了教育局的手中,薑勵峰對於這件事很是關注。”


    八月中了,已經進入了初秋氣節,房間沒開空調,窗花半敞著,夜風徐徐,帶著一抹濕潤空氣中的微涼。


    穿著t恤的路遙身體一個哆嗦,冷顫過來雙手懷抱胸口,似乎想要留住身上上本就不多的溫度。他那件衣服本就大,隨著雙側手臂緊縮的動作,衣服領口位置開始往兩邊滑下去,露出兩側極其深邃的鎖骨窩。


    瑩瑩白光之下,那突出鎖骨上竟然是一大片紫神色,大小不一,形狀各異。覺察到秦霜雪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路遙趕緊抬手把衣服往上麵拉扯,蓋住了身上的那些傷口。他調整了一下坐姿,麵色凝重,視線卻落在自己的雙腿之上,恍惚感覺出了一會兒神才歎了一口氣說到:“隻要你答應不舉報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事……”


    那就隻能看天命了。路遙在心中加了一句話。


    秦霜雪見路遙實在是疲倦,也不再多問其他,讓他好好休息之後就要起身離開,路遙隨即站起來說要送她出去,被秦霜雪拒絕了兩次之後,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剛才是蕭沐送你過來的吧。”


    路遙之前要求秦霜雪一個人過來的時候,蕭沐和秦霜雪齊齊覺得路遙有問題了。先不說秦霜雪對路遙的過分關心,就是路遙現在這個要求就實在過分,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在一起,秦霜雪就算能徒手開核桃,但卻不一定能徒手開腦瓢。蕭沐當然不同意,一定要跟過來。


    秦霜雪雖然也感覺到路遙有點不對勁,但是卻從沒生出路遙會對他有不利行為的想法。蕭沐卻不認識路遙,心中敵意自然無法消除,秦霜雪好說歹說,就隻能讓蕭沐在酒店樓下候著,二十分鍾,不,十分鍾後要是還不出來電話,他就要衝上去了。


    十分鍾能幹啥,秦霜雪最後割地賠款多爭取了五分鍾。雖然兩人說好,可手機還是一直在顫動提示接收到心的信息。


    秦霜雪笑了笑:“嗯,他在樓下。”


    秦霜雪與蕭沐之間,路遙都從沒有見過麵的蕭沐似乎更加感興趣點。他眼神落在秦霜雪無名指的戒指上,眉頭蹙得更深:“你們什麽關係?你在跟他談戀愛?”


    秦霜雪額了一聲,實在是路遙的眼神過於複雜了,總感覺路遙很在意秦霜雪接下來的答案。


    “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是我聽說過他之前在劇組對你的過分行為,你們認識才多長時間,而且你年紀還那麽小……”


    秦霜雪無語,趕緊舉手讓那枚光芒萬丈的戒指暴漏兩人眼前:“這是我們的婚戒,我們打算結婚了。”


    果然,蕭沐討厭路遙不是沒有理由的,男人的直覺啊,哪怕是沒見麵,都那麽精準。秦霜雪想象得到路遙接下來要說的話,無非不就是年紀小,不擔心,挑選男人不能隻看表麵,還得注重內在。得,他奶奶都沒這麽關心過她。


    路遙雙眼猛然睜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結婚,你們真都結婚嗎?你確定他不是哄騙你的?”


    哄騙,之前誤會秦霜雪喜歡江庭的那會,蕭沐可能的確有這個心理,可是現在不是。


    秦霜雪十分肯定的點點頭:“我們都是認真的。”


    路遙頓時露出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略有些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無話可說了。


    秦霜雪感覺手機上的震動越發明顯了,解鎖掃了一眼,果然一大串都是蕭沐催促她的文字。秦霜雪幾乎能效果想得到蕭沐此刻靠在車窗有些煩躁的模樣,輕輕笑了笑,迴了一句馬上。


    再次抬頭看路遙:“蕭沐是我小時候的鄰居,然後有一天他就不辭而別了。在你們看來,他也隻不過是曾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玩伴而已,十三年的時間,什麽都變了,可是我卻在心裏念了他整整十三年了。如果你一定要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他,其實我還真的說不上來。或許他是我黑白童年生活中的唯一一點色彩慣光亮,溫暖得讓我舍不得忘記而已。”


    秦霜雪意識已經陷入了斑駁不堪的迴憶中,忽而燦笑出聲:“其實我也想不通為什麽會這麽惦記著蕭沐,是執念嗎?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到意識蕭沐有一天會在我的記憶中慢慢消退,直至消失的時候,我驚慌失措更甚至害怕得哭了出來。我多悔恨當初沒有給蕭沐拍些照片,那棟房子一直都在,可是隨著日長月久,關於蕭沐點點滴滴的痕跡全部都被埋葬在消失的歲月裏了。”


    “院子空了,葡萄樹死了,隻有那一盆仙人掌還在苟延殘喘,我費了好大勁才將他救活的。而蕭沐的臉在我的記憶中越來越模糊了。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徹底忘記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就像他不曾出現過那樣。”


    秦霜雪目光已經閃動了淚光:“我那時候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得把我的記憶寫下來。我第一次跟奶奶說要去上學。班級上的小朋友可真多啊,你哭我鬧,我當時全身顫動,腦子險些都要炸開了。我顫顫悠悠拿出早就削好的鉛筆和本子遞給老師,第一次用微弱不可聞的聲音對除我奶奶之外的另一個大人說話。”


    “小瓶蓋這個名字我寫了整整一個禮拜,終於才都有了雛形。”


    秦霜雪抽了抽鼻子:“我真不知道什麽叫做喜歡,我隻知道第一本筆記本裏,全都是他的名字,以後的十二本,也全都是我們之間的故事。或許,這就是喜歡吧。”


    路遙神情也有些動容,嘴巴張張合合,啞聲道:“這就是喜歡嗎?那他知道嗎?”


    秦霜雪搖搖頭:“本來想跟他說的,但是又覺得自己太矯情了。喜歡就是喜歡,做那些事情也全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秦霜雪突然抬頭,目光有深意的看一臉深思的路遙:“其實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但是我感覺你現在好像需要聽一聽我這個過來人的愛情心得。”


    路遙……


    你究竟在隱喻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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