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之前天陰沉得越來越厲害了,導演客套著跟蕭沐說話,小心開車,注意路況之類的,最後還與蕭沐相約聚會的時間,或有可能以後兩人還會有其他的合作機會,蕭沐笑著說到:一定會有這種機會的。


    導演並不算是太勢力的人,頗有些感慨的與秦霜雪交談了往日種種的阻礙與磨難,又對秦霜雪的演技給予了一番中肯的讚美,好好磨練磨練,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秦霜雪心雀躍,可奈何身疲憊,也沒有當下反駁,隻是一直笑著點頭,十分順從的聽導演說話,倒是蕭沐有些聽不下去,主動截斷導演的滔滔不絕。


    揮手告別的導演之後,兩個生活助理,一個司機大哥蕭沐和秦霜雪一行五人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老張,慢一點,穩一點。”蕭沐出聲,聲音中帶了幾分不一察覺的緊張。


    老張平日那雙閃著精光的大眼睛,此刻一動也不敢動的盯著前麵的路況。這山路十八彎的,處處懸崖峭壁,明明眼前看著都是道路,措不及防的就是一個堪比九十度的大轉彎,更不止的是,此段局部地方還總是壞了好些個路燈,黑漆漆的一片,像是猛獸的血盆大口,隨時都要追著人咬上幾口。


    老張若不是上一次對此段方位路況有了了解,要是拿出在京城路上行使那盡頭,絕對早就落入了虎口,毛都不剩了。他全神貫注的凝視著前麵的路況,就連反駁蕭沐近似刁難的要求的心思都不曾有。


    心事重重的應了一句:“我盡量,老板。”


    蕭沐此刻也沒心思卻揣測老張這句話的意思,因為他全部注意力全部都落在秦霜雪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


    “你感覺怎麽樣,現在好點了嗎?要不還是靠著躺下來睡一會兒。”


    秦霜雪無力的搖搖頭,隨著她這個輕柔的舉動,頭暈目眩之感更加嚴重了,她將腦袋磕在座位椅背上,身體盡量蜷縮著:“不能躺著,會更難受的,說不定又得吐你身上了。”


    向來不暈車的秦霜雪這次被那些急轉彎給折磨都夠嗆,剛上車沒十分鍾就暈乎乎得找不到南北了。蕭沐首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的異常,剛一伸手扶她,她就直接噴了蕭沐滿懷。


    真是蒼天饒過誰,一報還一報,秦霜雪這也算是無意中報了上一次被吐一身的仇了,嗬嗬笑出了聲音。


    “傻了?”蕭沐莫名的伸手摸秦霜雪腦門,體溫如常:“沒發燒啊。”


    吐完之後腸胃空空,時不時的猶如浪花翻滾,咕嚕咕嚕作響,那聲音十分響亮,就連一旁的蕭沐以及兩助理都聽得清楚。


    蕭沐看向小朱:“前幾天我媽寄過來的粗糧麵包還有嗎?”


    小朱會意點頭,從身後的雙肩包拿出了幾包遞給蕭沐,蕭沐說到:“就拿那個紅豆的。”


    “我不敢吃,等會又得吐了,要不然浪費你媽媽的好意。”


    蕭沐麵色一沉:“她大老遠的寄過來就是讓我們吃的,你還想著又給她帶迴去。”


    看見秦霜雪眼角尾稍上了一點笑意,蕭沐瞬間就沒了脾氣了,有些無奈的看著秦霜雪,他將封口扯破,將裏麵的麵包往外麵擠出來幾分,遞了過去,柔聲說到:“吃點填填肚子,說不定等會就好了。”


    溫柔似水的蕭沐,秦霜雪發現自己還真的難以抗拒。她接過麵包,輕輕的咬了一口,帶著淡淡的小麥的香氣,粗糧中又夾雜著紅豆甜甜的口感。


    應芙依舊將她‘批發’的手段貫徹到底,整整十斤粗糧麵包,秦霜雪不挑食,當天第一次就幹掉了兩三包了。各種口味都有,她最喜歡的還是紅豆的。


    可現在的秦霜雪毫無食欲,要不是蕭沐可勁的盯著她,她連半片都不想吃:“吃不下了。”


    “你是貓嗎?這麽點麵包都吃不完。”


    雖然開了空調,可車內還是充斥著一股酸味,腸胃不舒服嗅覺也異常的靈敏,秦霜雪沒忍住,彎下腰又幹嘔了幾聲,眼淚都憋出來了:“真的沒胃口,吃不下去了。”


    蕭沐歎氣,轉身拿出他的保溫杯扭鬆蓋子遞給秦霜雪,並順手接過那半片麵包:“算了,吃不下就吃不下吧,先個點溫水。等會車子開出這裏,你要是覺得餓了,我們再下去吃點東西。”


    秦霜雪有點呆愣的看著蕭沐的手,確切來說是他手中的保溫杯,正在遲疑怎麽拒絕,蕭沐已經將杯子送到了嘴邊。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個屁,直接都接吻了,他還會介意這個嗎?


    喝了熱水之後,腸胃收到安撫終於緩緩的消停了,見秦霜雪精神頭不錯,兩人你來我往又開始談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


    “你這次工作結束之後,以後怎麽打算,繼續拍戲嗎?要是想要拍戲的話,我可以幫你找找向導演推薦推薦。”


    蕭沐很是豪氣,秦霜雪當然不懷疑蕭沐這方麵的能力:“再看情況吧,我想暫時先休息一陣子,迴去陪陪我外婆,以後要是想繼續拍戲找不到劇組的話,你到時候就算不幫忙我也會纏著讓你幫忙的。”


    蕭沐輕輕笑了:“這樣也好,最近的工作量其實也有點大了,是該好好休息一陣子了。而且這麽長時間沒見,你外婆肯定也很想你了。”


    在這窮鄉僻壤工作一個月之中,除了應芙和偶爾的來電問候,然後就是劉淑芬的電話了,隻不過這裏信號忽強忽弱,接電話的途中總是莫名掛斷。就算這樣,劉淑芬還是不放棄的給她打了好幾次。


    “是啊,從年初到現在算起來已經差不多有七個多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蕭沐也感慨了符合了一句:時間的確過的快,三個月的時間,將近一百天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突然迴想就像是前幾天的事情一般,那時候秦霜雪總是冷著一張臉,看向他的眼神總像是看一個心機叵測的資本家,陌生又疏離,有時候還帶著不耐。


    而現在,秦霜雪就坐在他的車裏,他的身邊,兩人談笑風生,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但是氣氛卻從沒有過的平靜祥和。


    這與他想像中的關係雖然還差一個級別,但是兩人這種和美的相處模式讓他倍覺心安和舒服,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其實就挺好的。


    秦霜雪被蕭沐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安,那眼神像是透過秦霜雪的身體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具體是什麽秦霜雪不太清楚,她隻是淺顯的瞧了一眼就別開視線了,但心髒不可抑製的狂跳了起來。


    故作輕鬆的幹笑:“那蕭老師呢,年後應該會有很多工作要忙吧。”並不,蕭沐仗紅行兇,跟那些一年三百六十天泡在劇組拍戲的演員來說,蕭沐的日子那叫一個肆意悠閑。


    果然,蕭沐搖頭:“嗯,先休息一段時間,至於拍戲要看情況而定,不過要是看到好的劇本好的角色的話,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考慮接下來。”


    “嗯,這樣也挺好的。”秦霜雪應了一句突然想起來應芙,想起她送的那些首飾來,是時候要物歸原主了:“對了,你媽媽喜歡什麽東西?”


    蕭沐眉頭一挑,很是意外:“你要去我家?”


    秦霜雪一愣,這個還真沒想:“我這次在京城呆不了幾天,所以想找阿姨一起逛逛街。”


    蕭沐肯定說到:“我媽不喜歡逛街。”


    秦霜雪想起那兩大箱子的衣服來,應芙的眼光很是不錯,衣服不僅漂亮而且都非常合身,麵料也十分的舒服,秦霜雪不太懂那些牌子,但應芙送的東西絕對是價格不菲,更別提那麽多數量。


    秦霜雪個人不太喜歡張羅自己,衣服隻要得體舒適就可以了,無關好看不好看,應芙的審美完全不用懷疑,都是按照現在小姑娘的喜好買的,秦霜雪隻試了其中一套衣服,還之穿了一次就重新收好了。她怕弄髒弄壞。


    “那我可以去你家登門拜訪嗎?”


    蕭沐笑了:“我媽喜歡香水。”


    香水,又是一個難題,秦霜雪對女人的東西一竅不通,算了,到時候哪個貴就買哪個:“好,那我買好禮物,找個時間去。”


    劈裏啪啦的雨點驟然砸了下來,被車窗玻璃一阻,頓時摔得七零八落,啪啪作響,這響聲越來越大,從車窗兩邊蔓延到四周,特別是車頂轟隆作響,像是誰的拳頭一下又一下。


    老張開了雨刷可依舊掃不開那來勢洶洶的雨簾,這一處道路漆黑一片,再加上雨勢逼人,車燈被連綿不絕的雨點不斷衝刷,間斷成一片一片的,道路更不清明了。


    蕭沐視線落在模糊不清的前路上,有些擔憂提醒:“老張,還要多久能駛出這段山路。”


    老張放慢了速度,眼睛盯著前麵,頭也不抬的迴答:“差不多還要半個小時。”


    蕭沐嗯了一聲,說了一聲穩著點。老張得令,說是開車,簡直就是蝸行,行走十分鍾左右,老張已經是一身的冷汗了。雨勢越來越厲害,他瞠目欲裂,可依舊看不清更無法判斷前麵的路況。


    他在也不敢動了。


    蕭沐也覺察出不對勁來,最後讓老張將車燈全部點亮停在路邊最現眼的位置,就算真的有車過來,也能一眼看見他們,避免事故。


    就這樣在原地停留等候了二十多分鍾後,雨勢的確也慢慢的減弱了,車子這才繼續往前行走,在看見一千米開外的高速路口之後,車內眾人高懸起來的心才安然落了地麵。出了這段山路,就安全了。


    “對了,我要去你家的消息你先別告訴阿姨,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秦霜雪笑眯眯的提議,蕭沐剛準備說好,突然車子一聲巨響,像是被什麽重物撞擊了般,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不受控製的隨著車身往上方飄去。秦霜雪雙眼瞪得很大,裏麵盛滿了害怕和恐慌,正死死的盯著蕭沐。


    車禍。


    蕭沐大驚失色伸手環住了秦霜雪,一把將她緊緊的扣在懷抱裏,他感覺自己身體翻騰了好幾圈,身體在車內冷硬的座椅上來迴的撞擊了好幾遍,然後終於停止了動作。頭暈眼花,耳朵嗡鳴,後背也火辣辣的痛,他感受到秦霜雪身體上的顫動:“秦霜雪。”他聲音微顫:“你受傷了嗎?”


    多年的相處,蕭沐對他們來說,並不僅僅是老板,也更是朋友。


    車內昏黃的燈光被這巨大的衝擊給癲壞了,閃了閃,秦霜雪看見蕭沐那張蒼白如雪的臉:“我沒事,你怎麽樣?”


    “蕭哥,您,沒事吧!”小朱的聲音從黑暗中顫顫幽幽的飄了過來,幾乎是用氣息在說的話,顯然也是受傷了。蕭沐和秦霜雪兩人對視一眼,蕭沐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可就算這麽個小動作,全身的痛感還是像被放大了數倍,他不敢搖頭,怕自己暈倒:“沒事。”


    小朱鬆了一口氣,乍然想起了秦霜雪,聲音中的顫意更重了,如果秦霜雪受傷了,他該怎麽辦?“秦小姐呢,她,她還好嗎?”


    秦霜雪出聲應了一句:“我沒事。”但是蕭沐好像有事。空氣中彌漫了一股血液特有的氣味,而且近在咫尺。


    小朱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車窗的玻璃誰巨大衝擊摔得粉碎,冷風合著雨點往車窗裏鑽,蕭沐感覺自己的頭發和後背的濕意越來越重了。


    “又下雨了。”雨點直直的打在秦霜雪的臉上,暴風雨要是再一次襲擊這輛車的話,她們的情況隻會更糟糕。


    “我們得盡快向人求助,我的手機不知道掉落到了哪裏了。”這一段山路本就人煙稀少,載這《盛世》劇組一眾工作人員的班車肯定在他們身後,可現在情況惡劣,光指望他們不是一個好法子。他們得打電話自救,蕭沐整個身體幾乎全部都覆蓋在秦霜雪身上,壓得秦霜雪險些透不過氣來:“


    能動嗎?”


    蕭沐雙腿被軋在倒塌的座位的縫隙上,嚐試動了,頓時一陣錐心的痛沿著雙腿往上麵爬上來,隻不過短短幾秒鍾,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豆大汗珠啪嘰往下墜落:“好像不行。”


    “別動了。”秦霜雪的聲音中帶了點哭腔,她一把迴抱住蕭沐的腰身,可觸手碰到的是一手的粘膩,秦霜雪聽到蕭沐的一聲悶哼生,她手掌一僵懸在空氣中,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了:“蕭沐,蕭沐……”


    她就知道蕭沐說謊了,他受傷了,而且還傷得不清。


    蕭沐感覺脖子好重,暈眩感越來越厲害,幾乎要抬不起來了,他將腦袋抵在狼藉的車內的紅毯上,省下來的力氣全部都用在懷抱秦霜雪的雙臂之上:“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眼見有越來越大的跡象,風勢也越來越大了,蕭沐感覺眼皮越來越重了,身上忽冷忽熱,意識也越來越飄渺了,他忽然緊緊的摟住了秦霜雪,然後又倏然鬆開了:“秦霜雪,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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