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麵也有個男生,不過看著吊兒郎當的,見他如此認真,忍不住出言調侃:“誒,同誌,你哪個學校的?”


    眼鏡男不說話,自顧自地看書,那人討了個沒趣,又把興趣轉移到了宋知時身上。


    宋知時說:“我畢業很多年了,不是本地人。”


    那人有些好奇:“不是本地人咋來我們這邊考試。”


    托現在還沒有高考移民,也沒有區域保護性政策的福,不然他一個外地人,還真沒那麽容易就在這裏高考了。


    就在宋知時亂七八糟地思考時,監考老師拿著卷子走進了教室。


    監考鈴第一次打響。


    上午第一場是語文,宋知時的語文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差。但他有個很大的優勢,就是他的字跡寫得很好。


    這一點得益於宋家的傳統教育,所有宋家的孩子,不論嫡係還是旁支,統一三歲開始上族學。在站還站不穩的年紀,就開始學習寫大字,因此人人都寫得一手好字。


    宋知時想,哪怕他的作文不能令人拍案叫絕,僅憑這一手好字,也能加上不少印象分吧。


    下午的數學是宋知時的強項,而且數學題型都差不多,隻要多刷題,靠著題海戰術,總不會差很多。事實證明,除了最後兩個大題,宋知時基本都做出來了。


    考完數學以後,學生們紛紛離開了考場。在路上,隨處都可以聽到對答案或者討論題目的聲音,宋知時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他隻知道自己的腿都快凍麻了,趕緊迴去取暖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宋知時就爬起來了。


    落了一夜的雪終於停了,顧淮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個皮製雷鋒帽,給宋知時扣在腦袋上,又給他加了一件軍大衣,直把人裹得跟熊似的,才讓出門。


    宋知時騎著自行車,穿過大街小巷來到學校門口。這裏已經有一大批學子在等候了,大家三三兩兩躲在牆角,避著風背書。


    “加油,今天考完就解放了。”人群中有人說了一句,讓所有為天氣和考試擔憂的學子們多了一絲動力。


    今天上午考政治。政治並不難,牛大壯就是政治專業,托他的福,宋知時看了不少專業書。況且,哪怕他什麽都不會,隻要不離題,把卷子寫滿,總能拿到得分點。


    下午的曆史地理就有些難了,宋知時懂曆史,卻不會地理。這也是大部分學生的通病,這十年運動期間,曆史、地理這類副科全都被停了,什麽都沒學,能寫出來才怪呢。


    等從考場出來的時候,不少學生都萎靡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不管怎麽說,1977年的高考終於結束了。


    有的人滿懷期待,盼著通知書快點下來,迎接美好的大學生活,有的人已經暗暗下定決心,準備今年不成,明年再戰。


    今年注定是一個難挨的新年,卻也是一個難忘的新年,因為宋知音一家五口終於決定北上了。


    得知妹妹一家要上京的消息,年前宋知意就忙活起來,帶著劉姐準備年禮。


    顧淮因為有寒假,反倒是比宋知時悠閑不少,跟著宋知意忙前忙後,打打下手。該修的房子修了,該搭的雞棚也搭好了。


    宋清榮重新拾起了書法愛好,給家裏每扇門都寫了對聯。


    元旦晚會一過,正式迎來了1978年。


    對於大多數國人來說,今年又是一個平淡的新年。


    但對於極少數靠它發家致富,創造新的人生傳奇的企業家來說,這卻是一個神奇的年份。


    1978年2月4日,立春


    趕在春節之前,宋知音一家五口終於到達了首都。


    一家人在時隔十年之後,終於又坐在了一起,得以吃上一頓團圓飯。


    小小的四合院,原本隻住了幾口人,也因為宋知音一家的到來變得更熱鬧了。


    小世安從一出生起,就生活在這個院子裏,從未接觸過同齡人,突然之間多了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別提有多激動了,邁著小短腿,滿屋子跑前跑後。


    宋清榮望著眼前這一家子,情到濃時感慨道:“家居雖落,眷屬幸團圓。眷屬幸團圓呐!”


    宋知音向來是個活潑的性子,今天也忍不住落了淚:“咱們家這麽些年,總算是熬過來了。”


    “好好的新年哭什麽?”宋知意安撫了一下妹妹,然後率先舉杯,朝眾人道:“今天咱們不提那不開心的事情,好好吃好好喝!”


    “對對對,吃好喝好!”


    “來來來,幹杯”


    “新年快樂”


    晚飯過後,把孩子們都哄睡著了,年輕一輩才終於有機會在書房又聚了起來。


    高考才過去兩個多月,如今正是等成績的時候,宋知時自然而然就問了起來:“二姐,姐夫,你們兩個誌願怎麽填的?”


    麵對這個麵麵俱到的妻弟,淩家先有些慚愧:“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填首都的學校。”


    宋知音道:“我跟你姐夫都畢業太多年了,對書本的熟練度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這一來,真要是填了首都的學校,風險太大了。二來嘛,你姐夫還是放心不下大哥大嫂他們。”


    宋知意說:“填哪裏又有什麽要緊,等畢業以後,總有機會再見的。”


    宋知時點了點,表示尊重他們的決定。


    宋知音總算是放下了心裏的包袱,笑著調侃道:“說來,家華這小子倒是填了首都的學校,他要是真考來了,還得勞煩你跟顧淮好好關照他了。畢竟當初,還是你給他勸得學。”


    淩家華要來?


    宋知時一驚,忍不住朝顧淮望去,卻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唉,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第174章 被抓


    半個月以後,教育局開始通知考生去體檢,宋知時心裏隱約有了底。


    到了二月中旬,錄取通知書開始陸續發放。


    宋知時是在二月底收到首都舞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的。虞蘭疏也考上了首都電影學院京劇專業。


    一次就能上岸,不得不說讓宋知時鬆了口氣。但他轉念一想,專業考試和文化課考試同時合格的人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去競爭熱門專業了,自己能考上似乎也不太意外。


    緊接著宋知音收到了津港某師專的錄取通知書,而淩家先則考到了陝省某個理工大學。伍崇明不幸落榜了,不過他倒也不喪氣,隻說自己準備以後以作品說話。


    最讓人意外的反而是淩家華,他竟然考上了首都航空大學,還是數一數二的熱門專業,一舉成為所有人裏學曆最高的那一個。


    宋知時之前鼓勵宋知音“一門三大學生”的玩笑話居然應驗了,全家都覺得不可思議。隻不過,他還沒等到家裏給他大擺升學宴的那天,先等到了歌舞團的內部褒獎。


    宋知時剛迴到崗位,前來拜訪他的人就絡繹不絕。要麽是來看熱鬧的,要麽是來諮詢問題的,可以說整個二月,宋知時就沒得過閑。


    翟秋煜最誇張,他甚至找了某個報社來采訪宋知時。而宋知時此前確實多次登台,在首都文藝圈子裏小有名氣,又背靠總政歌舞團這座大山,人家報社也樂得賣翟秋煜一個人情。


    其實也不怪翟秋煜小題大做,這次歌舞團準備高考的人數直接過百了,後來經過種種,最終填報誌願的共計36人,但考上大學的卻隻有四人。其他首都的文藝團體也是如此,這次高考的錄取率實在是太低了。


    除了宋知時考在了首都以外,還有一個歌唱團的前輩跟一位說唱團的前輩考上了東北和華南某藝術類高校。


    剩下那個考上大學的人,則是芭蕾舞隊的賀敏芝。


    幾個得意弟子考上大學,尹朗月是苦惱並快樂著。她為孩子們能繼續深造感到高興,但同時也意味著她們很有可能就此離開歌舞團。別的不說,就舞蹈團這倆,一個是古典舞隊的台柱子,另一個是芭蕾舞隊的首席,可真是缺了誰都不行啊。


    既然考上了大學,宋知時不得不在工作和學業中做一個取舍,因此在經過深思熟慮以後,入學前夕的他還是上交了辭職報告。


    宋知時沒想到自己的的辭職竟成了導火索,接下來,其他兩個考上大學的演員還有幾個準備二戰的演員,也跟著他一起辭了職。


    為此,尹朗月不得不出麵跟宋知時交涉。


    “你真要走?”


    “團長,這不是我要走的問題,而是我得去讀書了。”


    “我可以為你保留崗位,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宋知時考慮再三還是迴絕了。隻因他知道自己不會長久地留在首都,也要考慮一下顧淮的將來。


    眼見宋知時不為所動,尹朗月不得不加了把火:“知時啊,我們總政也不是是個人就能進的,你畢業以後總得有個去處不是?我就不信首都還能有幾個文藝單位會比我們總政更好的。”


    話雖如此,但尹朗月留下宋知時的把握也並不高。畢竟人家現在是準大學生,也拿過幾個含金量很高的獎項,將來畢業出來能包分配,留在總政連個首席的待遇都沒有。


    這下宋知時也無話可說了,他確實是有自己的抱負,但麵對尹團長的一番好意又不忍心拒絕。


    正在他猶豫的功夫,周矜白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團長、知時,不好了!”


    “怎麽呢?你慢點說。”


    “咱們團裏突然來了一大批公安警察,翟先生讓我來喊你們,快去看看吧!”


    “什麽?!”尹朗月不可置信地站起來,由於動作過快,還險些摔倒,最後還是宋知時托了她一把。


    她是文藝工作者,這輩子沒怎麽跟警方打交道,可近來卻連連接觸。先是去年團裏死了一個舞蹈演員,公安來了不少人調查,雖然最後判定對方是自殺,但那陣子團裏的氣氛格外低迷。可今天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尹朗月惱火道:“到底怎麽迴事?”


    周矜白戰戰兢兢地說:“我也不清楚,人都在後山呢,還是快去看看吧。”


    一聽到後山二字,尹朗月眉心直跳。


    三人緊趕慢趕來到後山,這裏已經被重新包圍了起來,大批公安在這裏實地盤查,警戒線外還擠著不少看熱鬧的演員還有聞訊而來的其他單位的員工。


    為首的警員對尹朗月說:“尹團長,好久不見。昨天我們收到一封舉報信,有人說你們團之前落水的那位舞蹈演員,並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她親眼目睹了全過程,所以我們來走一趟。”


    尹朗月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聽到這一番話,也險些暈過去。


    什麽舉報?


    什麽他殺?


    那殺人兇手是誰?


    是他們團裏的某個人嗎?


    宋知時的心往下墜了墜,他問對方:“公安同誌,你們有證據嗎?”


    那公安一愣,上下打量了宋知時一番,才開口道:“並沒有。”


    尹朗月沒好氣道:“先不說這案子已經結了,再說你們也沒有證據,僅憑借一封不知道是誰寫的舉報信,就開始重新調查,這這這……未免太草率了。”


    那公安公正無私道:“我們也是要為人民的安全負責,如果真的有個殺人犯躲在你們中間,想來你們也無法安枕吧。”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團裏可能有殺人犯,這一認知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公安對著眾人凜然道:“職責所在,謝謝配合!”


    一時間,人群裏議論紛紛。


    人群外,翟秋煜悄悄對宋知時說:“這事兒恐怕不能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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