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略一遲疑也就同意了,跟著爬上了炕。


    宋知時閉眼裝睡背對著顧淮,耳朵卻更加敏銳了,他能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瑣碎的脫衣服聲。


    那聲音仿佛擂鼓,在他耳邊放大了數百倍。


    接著他就感覺後背一凜,仿佛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背上。


    額滴爺呐,他到底在看啥?


    宋知時趕緊說:“我困死了,趕緊熄火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走親戚呢。”


    “嗯。”顧淮起來吹滅了煤油燈。


    房裏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兩人各睡各的,誰也不說話。


    說起來,他們結契那麽久,還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張床上。


    宋知時本來很累了,可一沾床反而睡不著了。


    黑暗裏,他能聽見顧淮沉重的唿吸聲,偶爾甚至能感覺到顧淮噴灑到自己脖頸裏的熱氣!


    可他也不能不讓顧淮唿吸吧!


    “床那麽大,你離我、離我那麽近幹嘛?”


    “哦。”


    顧淮應了一聲,然後就往邊上挪了一下,下一秒,宋知時立刻感覺背後一涼。


    遭了,冷氣進來了!


    “等等”宋知時別扭道:“那啥,你還是靠近一點吧。不是我說,你們家這房子怎麽一直漏風啊?”


    顧淮悶笑一聲:“嗯,明天我就去買新的窗紙。”


    宋知時更鬱悶了,他感覺自己著了顧淮的道,語氣也更重了:“什麽紙?裝玻璃,裝最好的玻璃!”


    “好,等迴了鎮上,我去找玻璃廠買玻璃。”


    發泄了一通,宋知時這才滿意,哼唧了兩聲:“嗯,睡吧。”


    後半夜風更大了,整個窗戶被打得直響。


    邊上的少年皺著眉,一副快要被吵醒的模樣。


    突然,他感覺世界變得特別安靜,於是很快又陷入更深度的睡眠。


    迷迷糊糊中,宋知時感覺身邊有人,又覺得那邊更暖和一點,身體本能地往那邊挪。


    他先是把腳丫子往那裏伸了伸,在碰觸到一片溫熱後,忍不住蹭了蹭,接著整個身體往那邊貼了貼。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顧淮已經很多年沒迴家了,他原本的房間也早就做了孿生兄弟的婚房,所以其實他對這個小房間很陌生。他本來就沒睡著,結果被窩裏突然多了隻腳,那腳十分霸道,仿佛沾到了什麽好處,很快整條腿橫著插進他兩腿之間,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就擠了過來。


    宋知時終於感覺暖和了,側身緊緊貼著他的暖寶寶……的手臂和肩膀。


    顧淮身體一僵,懷裏突然多了一個人,鼻尖也多了一種淡淡的幽香,這讓他身體內的血液朝著一個方向奔流,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又過了個把小時,宋知時被熱醒了。


    這炕比家裏的木板床暖和多了,但是也熱多了,他本來是貼肉穿著羊絨衫和毛線衫,底下還穿了一件毛線褲,現在溫度一上來,熱得他滿頭大汗。


    半夢半醒間,宋知時隻能不斷地扯自己的褲頭,直到剝完最後一件,雙腿都赤條條的,他才心滿意足地又進入了夢想。


    夢裏有一條清澈的溪流,自己沿著河岸吹著暖風欣賞美景,這時岸邊走來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他直接走到溪流中間開始衝涼。男人寬肩細腰,膚色有些深,肌肉線條卻非常地流暢,處處都充滿了力量。


    宋知時忍不住看呆了,這時男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側身迴過頭。


    宋知時瞪大了雙眼,因為此人竟是……


    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外麵時不時傳來孩童玩鬧的聲音,間或有女人罵孩子的聲音,更有李鳳仙指桑罵槐的聲音。


    宋知時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迴顧淮老家了。


    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然後認命般地把手摸向了褲子。


    唿,幸好幸好,褲子還是幹淨的,不然這裏可沒地方換洗!


    這夢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宋知時看向身旁的床鋪,那裏早就空了,隻留下一點餘溫,也不知道顧淮是什麽時候起來的。


    宋知時懶洋洋地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夢遊似的地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等外麵說話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他才艱難地從溫暖的被窩裏爬了出來,然後穿上衣服簡單打理了一下頭發。


    顧家大院裏


    李鳳仙裝模作樣地給自己錘了一會兒背:“哎喲,我真是命苦啊,一大早起來就要給全家做早飯,做完早飯做午飯,可是有的人呢,一覺睡到日曬三竿……”


    張翠翠知道自家婆婆這戲癮又犯了,但她可是個好兒媳形象,當然要時刻表現一下自己。


    “娘,您受累了,這裏就放著讓我來吧。”


    李鳳仙裝模作樣道:“不必了。我啊,就是個勞苦命。早年沒了丈夫,成了個寡婦還帶著兒子,改嫁以後生了三個娃兒,還得做牛做馬……”


    張翠翠臉一僵,心道給你梯子你就下唄,咋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呢。


    “娘,您這命還不好啊,這不是還有兩個兒媳婦伺候您嘛。”


    李鳳仙瞪著她那雙吊梢眼,瞥了一眼不遠處洗碗的徐惠蘭:“哪有兩個,怎麽我隻看見一個?”


    張翠翠立刻秒懂她的意思,趕緊接話道:“不管有幾個,您這命好著呢,快放下讓我來吧。”


    諸如此類的小鬧劇,顧家每天都會發生。


    徐惠蘭忍無可忍:“娘,二嫂長途跋涉,休息一下起晚一點怎麽了?”


    張翠翠立刻陰陽怪氣地反擊道:“弟妹,你可真貼心啊。”


    幾人當然不知,宋知時已經在房間裏休息多時了,外麵都是顧淮的親戚,後媽跟繼兄娶的媳婦,他是一個都不想搭理,索性就沒出去。可他也不什麽好脾氣的,聽著她們處處為難顧淮胞弟的媳婦。


    “啪”


    宋知時一推門,那扇老古董的大門險些命喪於此。


    三人一抬頭,就看見一位少年冷冷地站在門口。


    宋知時多年處於上位的氣勢不是白養的,隻是輕輕瞥了幾人一眼,她們便頓時感覺到一股威壓。


    然後宋知時抿嘴一笑,對著徐惠蘭親切地說:“弟妹,我給你買了禮物,快進來選吧!”


    李鳳仙:!!!


    張翠翠:!!!


    徐惠蘭受寵若驚地跟著宋知時迴房。


    然後大門就在李鳳仙跟張翠翠的期盼下“啪”地再度關緊了。


    李鳳仙氣得啐了一口,嘴裏低聲咒罵了兩句,又去做午飯了。


    張翠翠心裏也不舒服,明知道對方就是做給自己看的,可他這樣明顯差別對待她們妯娌兩個,還是讓人心氣不順。


    宋知時昨晚本來已經打算把東西全部打包帶迴去了。這麽好的東西,還全是思雨的一片心意,才不能給這又蠢又壞的一家子貪了去。


    見徐惠蘭戰戰兢兢的,宋知時招唿她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徐惠蘭剛進這房間就被驚呆了,原本雜亂無章的房間此刻被收拾得僅僅有條,垃圾和一些農具全部搬了個幹淨,桌椅也被擦得一塵不染。


    看來這位“二嫂”比她想象的能幹得多。


    宋知時哪知道她誤會了,從包裏拿了一大堆東西出來。


    “我看妞妞太瘦了,這個麥乳精和老餅幹給她吃。”


    “這是雪花膏,城裏的姑娘都擦這個,弟妹你要幹活,得多擦一些。”


    徐惠蘭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對不起,這些東西我不能要。”


    宋知時奇怪道:“為什麽?”


    徐惠蘭苦笑著解釋:“這一家子人,最怕一碗水端不平,我要是有了,別人沒有,豈不是讓公公難做……”


    宋知時挑眉:“你真不要?還是怕她們擠兌你?”


    徐惠蘭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盯著東西,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宋知時懂了:“行,那你把妞妞叫進來,我這個伯伯的契弟,也算是她長輩吧,長輩給小輩東西還不行嗎?”


    不一會兒,一個瘦小髒兮兮的小姑娘被徐惠蘭帶了進來。


    “怎麽才一會兒,衣服就髒了啊?”徐惠蘭心疼壞了,不過顯然心疼衣服更多。


    宋知時能理解,這年頭生活物資特別短缺,而家長普遍又覺得孩子耐摔打。


    “弟弟他拿泥巴扔我……小叔也不幫我……”顧大妞癟了癟嘴,仿佛是不滿母親的批評,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行了,不哭了。”徐惠蘭趕緊給寶貝女兒擦了擦眼淚。


    宋知時趁機問她:“妞妞,你應該叫我什麽?”


    顧大妞看了眼徐惠蘭,徐惠蘭想了想正想說話,卻被女兒打斷了。


    “大哥哥?”


    “嗯,喊的真好,來吃糖。”宋知時從懷裏掏了一把奶糖遞給小姑娘。


    然後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小姑娘立刻被逗樂了,也忘了剛剛的不愉快。


    宋知時心有所感,摸了摸顧大妞的腦袋,然後對她說:“妞妞,哥哥給了你糖果,你要不要謝謝哥哥?”


    “要”


    “那你唱個歌給哥哥聽聽唄。”


    “可是哥哥我不會唱歌……”


    宋知時想了想:“那我唱一句,你跟著唱一句可以嗎?”


    “可以。”顧大妞點了點頭。


    唱完歌,宋知時又讓她做了幾個動作,小姑娘雖然做得困難,但是也都完成了。


    一時間,房間裏充滿了歡聲笑語,李鳳仙婆媳聽了,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徐惠蘭不明所以地問:“二嫂,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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