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等他們離開太久,神像可以吞噬神力這一消息便不脛而走,幾乎傳遍了整個人間界。


    途經幾座破敗城池,上位者沾沾自喜從未信奉過神像,飽受欺淩者將自身苦痛歸咎於神像剝奪了他的神力。


    他們慶幸也好,咒罵也好,和沈初霽有何關係呢?


    他們求權也好,求生也好,是對是錯又由誰來評判?


    沈初霽是對是錯又由誰來評判?


    他和世人一樣,隻是一意孤行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第66章


    隨著流言愈演愈烈, 沒能擁有神力的百姓把矛頭指向了神像。


    待沈初霽一行來到第四座神殿所在城池天域時,城中百姓已自發前往破壞神殿。


    “大師兄,要阻止他們嗎?”


    眾人站在人群外圍, 聽見裏麵傳來摔砸之聲,不約而同看向沈初霽。


    沈初霽像置身事外的過路人, 神色平靜望著躁動人群, 臉上沒有悲喜,亦看不出真實情緒。


    平淡眸光落在仙兒身上時,看著她皺緊眉頭, 神色忿忿不平,笑了笑:“無礙, 隨他們去罷。”


    這些百姓未必真的認為神像奪取了原本屬於他們的神力, 或許隻是需要一個宣泄口, 將苦難推到他人身上。


    “住手、住手!你們做什麽?”


    男人看見混亂人群,一時大驚失色。


    “你們瘋了嗎?!”男人焦急扒開人群,闖進被毀得不堪入目的神殿, 神像遭到劇烈攻擊已然倒塌在地。


    “讓開!就是因為他在,我們才沒有神力!”


    “他偷走了我們的神力,變成了自己的力量, 我們隻是想讓他還迴來!”


    “混賬!!!”男人怒罵一聲, 因為憤怒臉色脹得通紅, “你們以為那神力是什麽好東西?!你們去外麵看看!如今世上還有比天域更和平的地方嗎?!”


    “滾開!有了神力我們還怕什麽?我們處處節衣縮食, 可那些擁有神力的人呢?他們輕鬆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東西,不用挨餓受凍, 不用擔驚受怕。”


    “你再不讓開我們就不客氣了!”


    男人眼睛通紅, 捂著胸口連連後退,看著這些人眼神失望至極:“既然如此, 就連我一起打死罷!我絕不做你們這等忘恩負及之輩!”


    或是被即將得到的神力蒙蔽眼睛,手中鐵鍬高高舉起,重重砸向男人。


    隻聽“錚”的一聲,一把銀白骨劍穿過人群,削鐵如泥般將鐵鍬削成兩半,“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骨劍則沒入神龕之中,將其徹底瓦解,四分五裂。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驚愕迴頭,一襲雲金長袍的男子麵沉如水,緩步向走來,他身後跟隨著十來個人,皆是一副難得的好相貌。


    “死物砸便砸了,豈敢傷人?”


    沈初霽出手不似普通人,再加上他身後那些人就連四五歲的孩童看起來都極為不好惹,手持武器的百姓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辦。


    待他走上前,立刻如洪水猛獸一般後退。


    沈初霽白靴踏過一地狼藉,走到跌坐在地的男人身邊,俯身將他攙扶起來,神情冷淡地看著眾人,說道:“砸也砸了,走罷。”


    “滾!”


    “看什麽看?趕緊滾!”


    江闊和宣夜兇神惡煞地恐嚇,為首之人知道他們不好惹,沒敢繼續逗留離開了神殿。


    “多謝公子。”


    男人向他道謝,隨後來到倒塌的神像前,企圖將沉重的神像重新扶起來。


    沈初霽抽迴神龕上的骨劍,還劍為笛係迴腰間,讓樓西北製止了他的行為。


    但是樓西北這廝向來不知輕重,直接握住魚骨鞭“啪”的一聲將神像抽了個粉碎。


    “別扶了,隻要神像在,他們遲早還會再砸一次。”


    男人身體僵住,背對眾人看著碎裂的神像,無助地哭了起來。


    “樓西北你小子,油鹽不進啊!人家剛才都要和神像一起死了。”


    梁淺則麵帶遲疑地看著沈初霽,問道:“師兄,這樣沒問題嗎?”


    秦少寧朝他搖頭,示意沒什麽問題。


    沈初霽走到男人身邊,滿地碎屑中,男人跪坐其中,掩麵而泣。


    他彎下腰,指尖撚起碎沙,說道:“神像遲早會有風化的一天,他無需端坐高處,隻需存在你我心中。亂世之道,明哲保身足矣,神殿已無必要,帶一捧金土,必要時候可保你性命。”


    沈初霽咬破指尖,血液滴入神像碎裂後的金土,一道白色陣法湧現,青色小蛇熟稔地將陣法吞入腹中。


    沈初霽要來一個瓷瓶,將沾了自己鮮血的金土裝進去,放到男人手中。


    男人臉上掛著眼淚,無比震驚地看著沈初霽。


    “您、您是……”


    沈初霽笑了笑:“多謝。”


    “樓西北,我們走。”


    男人怔愣看著手中瓷瓶,再抬頭時神殿中隻剩下他一人。


    適才那群人像是憑空出現,最後又憑空消失。


    他顫抖著手臂,眼淚滾滾而下,半晌才反應過來,俯身一點一點將神像聚攏。


    沒有再耽擱,他們即刻前往下一座神殿所在城池。


    正是午夜時分,眾人走進頹圮的神殿。這裏早已受到流言影響,大殿神像遭到破壞,殿內除神像以外的東西被搶奪一空。


    破碎神像倒在一地月光中,令人感到驚訝,一位三歲小童衣衫襤褸地蜷縮在神像懷中,安然入睡。


    他依偎著冰冷神像,臉頰沾了些汙漬,睡得很是香甜,好似做了什麽美夢。


    “你們別進來。”沈初霽放輕腳步,迴身叮囑眾人。


    他獨自一人走到神像旁,垂眸看著熟睡中的小童,從隨身攜帶的納物匣中取出一把長命鎖,輕輕套在他脖子上。


    小童睜開朦朧睡眼,看著沐浴月光的男人,好似癡了一般,笑喃道:“嘿嘿……神仙……”


    沈初霽屈起手指蹭了蹭他的臉頰,輕聲道:“此物可保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除非你願意,他人取不下來,好好戴著。”


    片刻後,沈初霽走出了神殿。


    窩在神像懷裏的三歲小童,下頜輕輕抵著長命鎖,一股銀色靈力縈繞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結界。


    沈初霽一行趕到剩下幾座神殿時,已經全部遭受破壞,隻剩下殘骸。


    可是或多或少,依舊信仰著神像的人在那裏留下了不少印記。


    至此,沈初霽收集到了八座神像的陣法,如今隻剩最後一座,也就是他一百二十一年前最後一次下界前往的地方寧安縣。


    正因為這次下界讓沈初霽意識到,單憑凡人之力已經不可能改變現狀了。


    當年,寧安縣所在的齊國,在這裏做了一個試驗。


    齊國丞相擁有了神力,向當時的皇帝提出一個喪心病狂的想法:製造出可以依附在空氣中的毒.藥,逐步瓦解其他國家勢力。


    為了成功實行計策,齊國丞相製造出第一批毒.藥就在寧安縣試驗。


    而他的製造過程相當簡單,在靈力中摻雜傳染病源,凡人接觸到傳染病必死無疑,然而一旦進入能夠聚成靈核的人體內,就會形成劇毒,能夠解毒之人隻有丞相本人。


    也就是說,齊國想通過這種方式,在除掉他國百姓的同時,逼迫能夠聚成靈核的人,不得不為齊國所用。


    即使靈力催生了凡人心中的欲望,沈初霽也萬萬想不到竟有人惡毒到這種地步。


    寧安縣這座城池足足被傳染病折磨了半年之久,朝廷隻給予有用之人治療,對於那些普通百姓的生死完全視而不見。


    看到那些病患時,即便沈初霽也不由頭皮發麻,他不敢想象,若是此舉在整個凡間界實施會造成多麽可怕的後果。


    當年,就算沈初霽帶著無數靈草丹藥下界,救迴來的也僅僅隻有寧安縣三分之一的凡人。


    沈初霽殺了齊國丞相和皇帝,將此事公之於眾,並表示二人因觸怒天道遭法則絞殺。


    隨後,事不宜遲,將救下來的女童安頓在客棧,承諾會下界接她,沈初霽一刻不停趕迴修真界,引了飛升雷劫渡劫。


    然而飛升遭到重創,再加上樓西北之死、自己身負重傷,沈初霽恢複過來已是三年之後。


    屆時他帶著封神榜下界,想起了曾經被自己安頓在客棧、承諾會接她的女童。


    待他重迴故地時,客棧掌櫃告訴他,那名女童雙親病故,自己無依無靠,身上銀錢用完後不願離開,寒冬臘月也守在客棧門口,最終沒能熬過次年冬天。


    沈初霽一行進入寧安縣時,驚訝地發現這裏的神殿並沒有遭到破壞。


    阿絮牽著沈初霽的手,穿著他贈與的披風,將蒼白小臉埋在領口中。


    “哥哥,你記得這裏嗎?”阿絮抬眸看著他,眼裏充斥希冀。


    沈初霽點頭:“記得。”


    阿絮立刻露出笑顏:“哥哥,你知道嗎?那位大人救了我們整個寧安縣,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神像。”


    街邊人來人往,日子平靜而祥和。


    江闊走到一位店家麵前,買了幾個包子,趁機問道:“店家,你們這兒砸神殿了嗎?聽說砸了神殿就能擁有神力呢。”


    “去!”店家笑罵一聲,“可不許你打咱們神殿的主意!”


    “聽他們胡說八道作甚!神力有什麽好?咱們寧安縣百姓險些死在神力上呢!若不是那位大人出手相救,我爺爺他們早就病死了,哪兒還有我的事兒?”


    “你是不知道,那病有多嚇人!靈丹妙藥都治不好!”


    “是嗎?那倒是可怕。”


    江闊買迴了包子,分給三個小家夥。


    樓西北厚著臉皮上前討要,江闊不給他就自己搶。


    沈初霽垂眸問道:“阿絮,你來自寧安縣?為何會在相隔那麽遠的地方?”


    阿絮捏著手中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小聲說:“我在找一個人。”


    沈初霽神色一怔。


    阿絮抬起泛紅的眸子,問道:“哥哥,你知道嗎?就在前麵那間客棧,曾經有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小女孩,她凍死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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