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沒逗留太久, 沈初霽告別離開。


    秦子延起身親自送他,站在寢殿門前,看著沈初霽遠去的背影, 他蒼白瘦弱的手指緊緊扣著門框,手背青筋幾乎衝破削薄皮膚。


    師父, 您真狠啊。


    夜間, 秦子延狀態好些,招待他們吃了些好酒好菜。


    撫雲頂弟子對他充滿好奇,小聲討論:“這病秧子就是大師兄的徒弟?”


    “我怎麽覺得他命不久矣?”


    “仙兒, 不然你給師侄把把脈?”


    仙兒抬眸看著龍椅上的男人,搖頭說:“他沒病, 就是身子壞了。”


    “哦?此話怎講?”


    仙兒鄙夷看向眾人, 說道:“用你們能聽懂的話來說, 就是他的身體相當於擱淺太久的魚,就算把他重新放迴水裏也活不了多久。”


    宣夜點頭:“懂了。”


    秦子延捧著湯婆子坐了不到半個時辰,身體實在無法堅持, 叮囑他們吃好喝好在宮中住下就迴了寢宮。


    當夜他們在宮中睡下,沈初霽從仙兒那裏要了一味補藥,交給了侍奉秦子延的宮女, 讓她熬上四個時辰給秦子延喝。


    翌日一早, 沈初霽向他告辭後離開了皇宮。


    為了不引起注意, 沈初霽讓其他人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自己和樓西北、桑兒一同前往神殿。


    “桑兒姑娘,實在對不住, 又耽擱了一些時間。”


    此行畢竟不止撫雲頂自己人, 沈初霽見她一路臉色不甚好看,不由心生歉意。


    桑兒一張藍紗遮麵, 纖長睫毛微斂,卻是看向樓西北,問道:“樓西北,你說和沈道長一起調查神像一事,如今可有眉目?若是沒有發現什麽,就去和樓家弟子會合罷。”


    樓西北挑眉:“我一沒攔著不讓你走,二沒強迫你跟著我,你想去就去罷。”


    桑兒神色慍怒:“那你可還記得我們此行的目的?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私下裏你跟沈道長如何都可以,我們此行是要壓製人間界的亂象,如今你們做了什麽?吃喝玩樂,枉顧黎民百姓!”


    或許口不擇言,桑兒這話不僅指責了樓西北,還暗指沈初霽一番。


    樓西北當即沉下臉色:“你倒是說得冠冕堂皇,你胸懷大義,你打算怎麽幫他們?給他們衣物?給他們糧食?給他們住所?還是你要幫他們打仗?聖女,你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嗎?更何況你連一時都救不了。”


    “你不願跟著就……”


    “樓西北!”沈初霽嚴詞打斷他的話,神色嚴肅。


    樓西北臉色依舊陰沉,把“滾”字吞進了喉嚨。


    桑兒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攥著拳頭,即使樓西北性格再頑劣,他們也是相識多年,樓西北對外人如何她知道,隻是從來沒想過樓西北會對她如此惡語相向。


    她做了什麽?她不過指桑罵槐說了沈初霽一句而已。


    “桑兒姑娘,你可曾聽過一句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曾經我每隔四十年就會下界一趟,和你如今的想法一樣,救不了一世也要救一時。”沈初霽笑容淺淺,透著無力,“可是,問題根源不在凡人身上,我連一時都救不了。”


    “姑娘請放心,我並非沒有收獲。”


    桑兒沉默良久,她何嚐不知道沈初霽有自己的辦法,按理來說她應該比樓西北更能夠理解他,可是一想到樓西北為他死過一次,一想到或許樓西北還會為他死一次,她就無法、無法用平常心態看待他們走在一起。


    無法忍受他們變得越來越親密,無法忍受樓西北對他的感情越來越深。


    “對不起。”桑兒聲音低啞。


    沈初霽搖頭:“我倒無礙,或許樓西北需要你的道歉。”


    樓西北不耐煩地拉住他的胳膊:“走快點兒,別跟她廢話。”


    待他們來到神殿,卻發現這裏門可羅雀,與此前途徑的幾座神殿完全不同。


    守殿僧人看到幾人,不由露出笑來:“幾位可是來燒香?”


    樓西北點頭,又問:“聽說這是秦國唯一一座神殿,為何不見有人祭拜?”


    守殿僧人歎息道:“幾位有所不知,昨日不知從哪兒傳出消息,供奉神像會導致大家失去神力。“


    樓西北一怔,下意識看向沈初霽。


    桑兒皺眉道:“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手電僧人神情無奈:“但是,迴都幾乎沒有擁有神力之人。不僅如此,九座神像所在的城池幾乎也不曾出現過,甚至原本擁有神力的人,在迴都待上一年半載神力也會消減,所以薛將軍才會常年在邊疆,鮮少迴京。”


    “和尚、和尚,今兒還有香嘛?”


    這時,路邊走來一位與錦兒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錦衣,長得乖巧好看,笑起來時眼眸燦爛。


    說話間,他緊張地往後看,催促道:“快點!一會兒我爹追上來就糟了。”


    守殿僧人愣了片刻,忙將一根香遞給他,莞爾道:“王少爺,還以為您今日不來了。”


    “謝了啊。”王少爺接過香就溜進了神殿。


    見三人麵露詫異,守殿僧人解釋道:“他是一個商賈的兒子,幾乎每日都要前來祭拜上香。”


    沈初霽點頭道謝,接過三支香走進了神殿。


    王少爺比他們動作快些,點燃香三跪九叩後放進香爐。


    迴頭看到沈初霽三人,他招了招手:“我就說不止我一個人嘛,我爹騙我。”


    沈初霽走進神殿,笑問:“你爹不讓你來?”


    “對啊!”王少爺坐在蒲團上,神情苦惱,“他說供奉赤元君會偷走我們的神力,當今世上沒有神力就會被欺負,所以他們都想得到神力。”


    沈初霽點頭:“你爹說得沒錯,供奉神像會偷走你們的神力。”


    “那又如何?”王少爺氣哼哼,“神力到底有什麽好?聽說迴都外麵擁有神力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被抓到戰場上打仗呢!再說,沒有赤元君怎麽會有如今的秦國嘛?”


    “我娘常說人不能忘本,就算沒有神力又怎麽樣。”


    沈初霽失笑:“你說得對。”


    見到有人認同自己,王少爺氣焰更甚:“哼!他們那群膽小鬼不願意供奉就算了,就算我一人供奉也沒關係。”


    聞言,沈初霽垂下眼簾,笑歎:“隻要世間有一人信奉於他就足矣。”


    “那赤元君就可以隻庇佑我一個人!”


    從神殿離開時,朝廷派了侍衛過來,要暫時封鎖赤元神殿,王少爺氣得破口大罵,被他姍姍來遲的父親提溜了迴去。


    看見侍衛圍住神殿,樓西北低聲道:“這就是秦少寧的目的?”


    沈初霽頷首:“大概罷。”


    找到撫雲頂眾人,他們在城中停留半日,秦少寧便帶著封神榜迴來了。


    “這麽快?”樓西北詫異道。


    秦少寧將泛黃卷軸交給沈初霽,瞥他一眼,說道:“今日城中流言你們聽說了嗎?那就是謝風清的手筆,作為交換條件他把封神榜交給我代入保管。”


    “有勞秦公子。”


    沈初霽並未多言,將封神榜接了過來。


    樓西北從他手中拿過封神榜,展開仔細查看,上麵名字和封號依舊看不清楚,並且看上去與年久掉色的宣紙無異。


    “當真是封神榜?”


    “嗯。”


    秦少寧靜默片刻,房中隻有他們三人,他猶豫片刻,問道:“封神榜怎麽會落到謝風清手裏?”


    這個問題,已然沒有必要隱瞞。


    “封神榜和神像息息相關,當年被我留在了人間界。”


    “所以謝風清本是凡人。”


    “嗯。”


    秦少寧又道:“如今城中流言四起,秦陰帝已經下令封鎖神殿,恐怕消息不日就會散布到人間界各地,屆時……”


    沈初霽不甚在意道:“無礙,隻要世上仍有一人信奉神像,信仰之力就不會消失。”


    秦少寧神色一怔,難怪謝風清會直接將封神榜交給他,他們根本就阻止不了沈初霽達到目的。


    可是……


    秦少寧麵露迷茫,那麽謝風清多此一舉又是為何?


    讓沈初霽順利收迴散落人間的靈力,對他們而言不是更有利嗎?


    這時,樓西北嗤笑一聲:“謝風清想做什麽?阻止你收迴靈力?還是想讓你知道凡人根本不值得救?”


    樓西北或許隻是無心之言,秦少寧卻覺得醍醐灌頂。


    謝風清分明想讓沈初霽達到目的,還偏要在這時候引誘凡人憎恨沈初霽,難道就是為了讓沈初霽知道,凡人根本不值得救?


    “不知。”沈初霽淡淡應道。


    不日,他們啟程離開迴都,薛代替秦子延來為他們送行。


    臨行前,薛神色複雜地看著沈初霽,直至他們就要走遠,才飛身落到船上,雙手抱拳問道:“沈道長,神力對凡人來說,弊大於利是嗎?”


    沈初霽頓感意外,他以為薛一定會站在秦子延那邊。


    忽而,沈初霽笑了,語氣篤定:“神力對如今凡人來說,隻有弊,沒有利。”


    薛神色變得鄭重,朝沈初霽彎腰:“末將明白了。”


    “敢問道長,薛有什麽能夠幫到您?”


    沈初霽對於薛渡的印象已經不多,隻記得那是一個沉默寡言墨守成規的少年,沒想到幾百年後他的後人想法如此通透。


    “替我好好照顧子延罷,他時日不多了。”


    薛牙關一緊,紅著眼睛點頭:“是!”


    “恭送道長!”


    “迴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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