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算變成喪屍也要擺爛 作者:觀三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池小閑在打印店裏好不容易翻到了一支還有電的手電筒,打開光,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往下走。一股起黴菌和塵埃的潮濕味道撲鼻而來,這股味道十分陳舊,仿佛已經在這地下室堆積已久,有了固體的形態。池小閑掩著鼻子,用手電照亮了那方並不算大的空間。中央有張簡陋的鐵架床,床上鋪著藍色方格的床單,還有個小枕頭。床邊有兩個桶,一張木製小桌,桌子上放著雙筷子,碗卻砸在地上,摔出了個缺口。池小閑蹲下來,撿起了地上一些透明發亮的東西那是已經幹掉的塑料膠帶,像是個圓形,中間卻有撕裂崩開的痕跡。顯然這裏原來綁著一個人。會是誰呢?是陳啟航嗎?池小閑走到床邊,彎下腰,打著手電仔細地搜尋著。終於,他在枕邊找到了兩根細細的頭發,在手電的光下,呈現天然的卷曲狀。池小閑已經有百分之八十的肯定了。這個故事的邏輯快要圓好了。打印店已經找不到什麽其他的線索了,池小閑帶上手電筒,正要離開,頭腦卻忽然一陣昏沉,像是被人強行塞進了一個鐵塊,沉重感墜得他兩腿一軟。太陽穴也發瘋了似的狂跳起來,讓他幾乎險些暈倒。池小閑意識到自己得休息一下,最好睡一覺。他轉身迴到一樓,看到了那張方樾躺過的竹製躺椅。盡管知道樓上有老板睡過的床,床顯然比躺椅舒服,但不知為何,池小閑此刻卻十分想念方樾,想觸碰方樾接觸過的東西。仿佛這樣他心中就會多一絲安定感一般。他默默走到那張躺椅前,伸手摸了摸,竹子的觸感冰涼光滑,流淌著水一般的冷意。他爬了上去,輕輕臥下,將半張臉都貼在那躺椅上。腦子裏的疼痛和眩暈雜糅在一起,混沌得就像開天辟地之時一般。在翻騰起伏、渾濁不堪的意識之海裏,池小閑腦子裏閃過一個片段。那片迴憶發著亮,熠熠生輝,帶著微熱的溫度那是他幫助取藥方樾逃脫喪屍追擊後,方樾伸手摸摸他頭的片段。手掌是那麽溫暖,就好像觸感此刻還停留在他的頭頂。依靠著這點殘存的熱意,池小閑迷迷糊糊地墜入了漆黑無邊的夢境。第23章 旅程不知睡了多久,池小閑再睜開眼的時,室內依然是昏暗一片,唯有卷簾門最下的縫隙裏漏出來一點明黃色的微光。頭還暈著,四肢酸痛,肚內也十分饑餓,但跟疼痛比起來,饑餓反而不太明顯了。他深吸一口氣,想要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唿吸道裏卻像突然湧入大量砂礫一般,嗆得他猛地咳嗽氣來。他掏出礦泉水來灌了兩口,這感覺依然沒有任何緩解。接著,一陣更加劇烈的頭痛襲來。疼痛從頭側那道傷口蔓延開,長出一張荊棘刺出的網,死死地摁罩在他腦袋上。池小閑痛得從躺椅上摔了下來,滿地打滾,第一次有種想把自己腦袋掐下來的欲望。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尖銳的頭痛終於減緩了一些。池小閑睜開眼睛,卻發現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濕透了整張臉。他手忙腳亂地抹了一把,立即去翻包找那麵小化妝鏡。隔著眼底一層薄薄的水汽,池小閑努力地眨了眨,終於看清了一點鏡子裏的自己。那雙原本漆黑清亮的瞳仁,已然變成了深灰色。像是被大霧覆蓋的荒蕪原野,厚重的灰暗,透不出一絲光芒。鏡子從手中摔落,池小閑也跌坐在地上,久久緩不過神來他幾乎要認不出鏡子裏的自己了。這個人對他來說陌生無比。時間在昏暗的房間裏幾乎停止了流動,心跳遲鈍地跳著。不知又過了多久,池小閑緩緩地坐了起來。他意識到無論如何,這都是現在的他自己。想要幾乎苟活下去,他得先接受自己才行。他伸手撿起剛才滑掉在地上的鏡子,發現鏡麵已經有了道斜長的裂紋,將他的臉分割成了兩部分,仿佛暗示著讓他跟過去的自己決裂。池小閑在房間裏找了半天,摸到一根不到一米長的白色塑料水管,大概是裝修時落下的。他把它當成拐杖,撐著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後門。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絲曙光透過薄霧般的雲層照射進來,空中星星點點的塵埃在光柱裏輕姿漫舞。已經是早上了。池小閑望著遠處,意識到自己的視力也有些受影響。他看遠處的景物要比以前模糊,但那種模糊和近視的模糊不太一樣,就好像透過一層薄紙向外看似的,不清不爽的感覺。不過一夜過去了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和意識,也算是天選之子了吧。池小閑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剛要伸腿邁下台階,忽地一屁股摔了下去。?好像有什麽不對勁?他又試圖站起來,還是再度跌坐了下去。自己的肢體忽然有些不受自己使喚了大腦明明發出了站起來的命令,關節和肌肉卻如同隻收到半截信號似的,反應了一下,又沒完全反應到底。這一摔,他感覺更疼了,像是連續跑了十天馬拉鬆又去完成了鐵人三項一般,骨骼都要散架了。池小閑茫然地在地上坐了會兒,然後意識到,光靠拐杖走路還不行,太吃力了,他得找點別的什麽東西。不遠處就是教學樓了,他忽然想到之前逃亡時不少人嫌棄代步器不靈活,半路丟在地上了,或許他可以撿一個。他撈起拐杖,用水管頭抵著地,胳膊撐著,艱難緩慢地站了起來,然後跟喝了兩斤白酒似的繼續搖搖晃晃往前走。池小閑忽然意識到,這個走路姿勢已經跟喪屍有八成像了。真的是太不優雅了……他“瘋瘋癲癲”地走了會兒,終於幸運地在路燈底下找到了一個。摁亮一看,竟還剩三分之二的電。他本想蹲坐上去,卻發現哪裏的關節都不好使,就連蹲下抱住自己膝蓋這件事情都很難做到。好不容易坐好,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找張文聲。張文聲會在哪裏呢?宿舍樓附近沒有,餐廳附近也沒有,他們最常去的地方就隻剩下了……教學樓?他也不確定在教學樓能不能碰到張文聲,但他有種奇怪的直覺。他向來很信任自己的直覺,於是摁下代步器的開關,朝著教學樓駛去。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燦爛的夏日陽光灑在教學樓的玻璃窗上,映照出晴朗的天空,呈現出一種令人炫目的湛藍色。池小閑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見過這麽清澈的藍天了。從他有記憶起,陰霾的天空就是迴憶的底色,一切都沉浸在這種令人提不起精神的灰暗陰沉之下。池小閑仰頭看了好久,仿佛看久了,那藍色會慢慢浸染他的瞳仁,將那深色的霧霾驅散。直到燦陽讓他的眼睛有種灼燒的隱痛,他才挪開視線。這樣的藍天給他一種隱綽的熟悉感。他忽然想起,在那款“舊世界流浪記”裏麵,他也曾和咕嘰一起去過一片湖泊。他們坐在一截長長的木頭上,仰頭是秋天的晴空,天空是一種攝人心魄的藍色。那藍色清豔無比,倒映在湖水裏,卻又變成了另一種無比倫比輕柔的淡藍波紋。咕嘰盯著湖麵,圓溜溜的瞳仁裏也滿是那粼粼的波光。池小閑恍惚了一下,從記憶裏迴過神。他乘著代步器圍繞著兩棟教學樓轉了一圈,遇到了好幾隻喪屍,但也都不是張文聲。難道在樓裏麵嗎?池小閑停下代步器,猶豫要不要進去找找。在空地上搜很簡單,但如果到樓裏,考慮到他是一隻行動不便的喪屍,那麽費力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池小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進去。畢竟張文聲是他在學校屈指可數的朋友,他想在所剩不多的清醒時間內,能有朋友陪著自己。沒有人不怕孤單。疼痛又一陣陣襲來,池小閑感到有些眩暈,恍惚之間,教學樓門口的水泥地上,一道光斑一晃而過。嗯?樓裏果真有東西?池小閑定了定神,拄著拐杖,吭哧吭哧地爬上了階梯。他發現自己得順著這個喪屍的專屬搖擺慣性走,就跟合著調子唱歌一樣;如果硬是要掰正,關節就會很疼。沒走幾步,光斑又在他的眼底一晃而過。這下池小閑找到了來源就在一樓樓梯口,光源是一塊腕表。那塊腕表的主人聽到動靜,呆滯地轉過頭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是張文聲!然而他的目光裏沒有任何情緒,宛如一灘已經凝固的灰色水泥漿,攪動不起任何波瀾。池小閑還是很高興,喊了句“老張”。張文聲的身體以極其細小的幅度輕顫了下,卻還是被池小閑覺察道了。張文聲被說話聲吸引了注意力,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你個小子可真能跑,爸爸找你找得累得夠嗆!”池小閑咧嘴笑了。他自顧自道地張開雙臂,輕快道:“我們現在是同類啦,你爸爸還是你爸爸”張文聲神情木然地邁動著腳步,並沒有認出池小閑,但池小閑還是很高興。他拄著拐杖歪歪扭扭地跟在張文聲後麵,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張文聲雖然像無頭蒼蠅一樣地在教學樓裏轉悠,但池小閑還是感覺到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是在尋找獵物嗎?張文聲的腳步比他快,池小閑漸漸有些跟不上,忍不住嘟囔道:“你能不能走慢點?”張文聲聽到說話聲,腳步微微一頓。他扭過頭來,用陰霾的、灰蒙蒙的眸子看向池小閑。“我可不好吃,我是你的同類。”池小閑笑笑。張文聲的眼神依然空洞,裏麵沒有什麽情緒,就好像是一台機器木然地將攝像頭對準池小閑一樣。過了很久,張文聲機械地將頭轉了迴去,但這一次,腳步似乎慢了些。池小閑看著他繼續朝前走,仍然跟在了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