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文安。“這種案例可是前所未有!”餘振南越說越激動,又開始搓起了手,“我們終於能得到關鍵期假設的結論了!”馮諾一瞪著他:“你少高興一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餘振南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們先告訴我,那個孩子現在的語言水平怎麽樣?”馮諾一看向葉庭,葉庭開口說:“他認識很多單詞,學起新詞也很快,完全沒看出來有什麽遲鈍的地方。但是他到現在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一直是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餘振南用拇指搓著下巴,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語言的構架是有層級的,最小的語言單位是音素,也就是單個拚音,然後是音節,然後是單詞,然後是句法,它們的難度是逐層遞進的。文安到現在隻能學會單詞,不能學會句法,可能就是因為他錯失了關鍵期,大腦隻能處理單詞,不能處理複雜的句子結構。”“什麽?”馮諾一悲傷起來,“這不是說明假設是對的嗎?”餘振南抬起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不要太早下結論,他才剛接觸語言半年多,大腦的語言功能還沒有完全開發。再過幾年,他還是有可能達到正常同齡人的水平的。”葉庭開口問:“那……你們有什麽好辦法,能幫到他嗎?”另外兩個大人也期待地看著餘振南。餘振南心虛地咳了一聲:“這個……我不敢保證,畢竟誰都沒接觸過這種案例。”其他幾個人沉默了,那要你有何用。“你們放心,”餘振南趕緊補充,“我會讓我最優秀的學生來參加這個課題,我們會製定詳細的教學計劃,安排專人來給文安上課,促進他的語言學習。作為迴報,你們要允許我記錄文安的學習過程。”大人們對視了一眼,然後看向葉庭。葉庭知道他們在征求自己的意見,點了點頭:“肯定比我每天給文安讀書強。”馮諾一深吸一口氣,轉向餘振南:“那就拜托你們了。”“太好了!”餘振南的臉激動得通紅,“哎呀,這個研究成果要是發表出來,在iacl的年會上肯定……”他沉浸在未來的暢想裏,吐出一長串馮諾一聽不懂的學術詞匯,馮諾一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注意力拉迴來:“除了上課之外,還有什麽方法可以鍛煉語言能力嗎?”餘振南想了想,說:“晚上的書可以繼續讀,加大輸入肯定是好的。其次要鼓勵他多說句子,哪怕他剛開始根本不知道這個句子的意思是什麽,也要讓他在潛意識裏熟悉句子的結構。”馮諾一點了點頭:“明白了。”葉庭在這時插了一句:“我有個問題,文安不喜歡跟大人說話,上課的時候怎麽辦?要是他不肯跟老師交流呢?”餘振南犯難了:“這樣啊……他有沒有什麽喜歡的類型?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類型,覺得和那種人相處很舒服。文安有嗎?”葉庭迴想了一下運動會的時候:“和男生相比,他可能更容易和女生說話。”餘振南點了點頭:“女性比男性給他的威脅感小,而且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是男性……我明白了,我會留心上課的人選的。現在能讓我看看孩子嗎?”葉庭站了起來:“他在陽台上,我先去跟他說一聲,他有點害怕陌生人。”時鍾撥轉到十分鍾之前。文安喝完粥之後放下碗,從陽台的小櫃子裏拿出一袋麵包蟲,打算給玫瑰提供一頓豐盛的早餐。蜘蛛很耐餓,五天喂一次就好,養起來很輕鬆。玫瑰正懶洋洋地趴在缸底的仙人掌泥裏,看到麵包蟲掉下來了,就慢慢地爬過去,用口器在它腹部咬了一個洞。文安正觀察著它的動作,突然聽到一陣尖利的刹車聲。這聲音離得很近,好像就在他們家門外。文安伸長脖子朝窗外看,有一輛不認識的車停在了樓下。車裏匆匆跑出了一個男人,在門口猛按門鈴。不一會兒,馮諾一打開門,把人迎了進去。來客人了嗎?這人以前從來沒見過呢。文安好奇地張望了一陣,然後他低下頭,僵住了。他剛剛喂食的時候,沒關玻璃箱的門。現在箱子裏除了一隻死麵包蟲,空無一物。文安深吸一口氣,趴在桌子下麵,牆角,床頭,找了半天沒有。他又深吸了幾口氣,看向打開的陽台門。完了完了完了。他雙手握拳放在胸前,十分想大叫一聲,但習慣讓他叫不出來。他正欲哭無淚的時候,房門打開了,葉庭走了進來。他猛地一激靈,立刻跑過去抱住了對方。“有客人想上來……”葉庭說到一半,被撲進懷裏的人撞得一愣,“怎麽了?”“玫瑰,”文安囁嚅著說,“跑,箱子。”葉庭怔了怔,握住了他的肩,說:“連起來。”文安傻掉了:“啊?”“連起來,”葉庭說,“連成一句話玫瑰跑出箱子了。”文安滿腦子問號地看著他。“試一試。”葉庭鼓勵他。文安張了張嘴,最終很慢地複述了一遍:“玫瑰跑出箱子了。”“再說一遍。”文安迷惑不已:“玫瑰跑出箱子了?”“很好,”葉庭拉著他的手,說出了正事,“有客人想來看看你,別害怕,不是壞人。”說話間,大人們已經走了上來,看到文安臉色不對,問他怎麽了。文安焦急地說:“玫瑰跑出箱子了。”“啊!”馮諾一大叫了一聲,“你會說句子了!”他使勁拉著鄭墨陽的胳膊,捂住胸口,感慨萬千:“他會說句子了。”“我聽到了。”鄭墨陽說。然後馮諾一突然頓住了。“什麽?”他大叫,“蜘蛛跑出來了?!”作者有話說:下一章被鎖是作者手賤發重了,內容跟這一章一模一樣。周一我會把更新的章節貼上來,會比早上八點晚一點,但字數會多一些第36章 北京 12歲(28)馮諾一看上去像是哮喘病要發作,趁他還沒有失去意識,鄭墨陽先問清了事情的經過。聽到陽台門開著,鄭墨陽倒沒在意:“智利紅玫瑰喜歡溫暖的地方,它應該還在房子裏。”馮諾一開始持續盯著腳邊的地麵。餘振南無暇顧及蜘蛛的事,就算眼鏡蛇出現在房間裏,他眼裏也隻有寶貴的研究對象。他激動地伸出手,但文安卻後退了幾步,躲在了葉庭身後。餘振南太高大了,壓迫力太強。葉庭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跟他說這是大哥的朋友。文安的表情放鬆下來,但仍舊不說話。餘振南倒也沒有氣餒,把手收迴來,笑著說:“慢慢來吧。今天先碰個麵,等計劃出來了,我再跟你們約時間見麵。”“好。”鄭墨陽說。馮諾一已經快跳到他身上來了,這實在不是個商議要事的好時機。餘教授一走,屋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大家兵分幾路,進行地毯式搜索。鄭墨陽負責三樓,文安負責二樓,葉庭負責一樓和地下室。馮諾一負責裹著毯子在車裏瑟瑟發抖。覆水難收,逃出玻璃箱的蜘蛛也一樣。三個人把房子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找到玫瑰的蹤跡。這比在醫院找彈珠還難,彈珠好歹不會動。幾個小時過後,鄭墨陽厭倦了。他十分豁達地對孩子們說,東西是不能找的,你想找的時候,永遠也找不到。隻有當你停止搜索,它才會出現。文安耷拉著腦袋,說:“大哥,迴來,不想。”葉庭期待地看著他:“連起來。”文安歎了口氣,試探著說:“大哥迴來不想?”“大哥不想迴來。”文安重複了一遍,雖然覺得非常沒有必要。“沒事,”鄭墨陽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去安撫一下。”鄭墨陽坐進車裏的時候,馮諾一還蜷縮在後座,警惕地看著車門縫隙。鄭墨陽一開門,他就大叫“關上關上”,好像現在是世界末日,周圍有兩秒內到達的僵屍。“找到了嗎?”馮諾一蠕動到他身邊問。鄭墨陽搖了搖頭。馮諾一抖了抖:“我們搬家吧。”“別那麽大驚小怪。”“那我搬家,”馮諾一抬起毯子裏的手,“謝謝你這兩年的照顧,我過得很開心。”鄭墨陽歎了口氣,把毯子在他身上繞了繞,裹成了一個夾心被子卷,方便待會兒搬運:“迴去吧。”“不行。”“你得迴去,”鄭墨陽說,“文安都快急哭了。”馮諾一的嘴角垮下來:“哦。”“今天是平安夜,”鄭墨陽把他毛躁的頭發從毯子裏拿出來,“你不是已經期待好久了嗎?聖誕老人的衣服都買了。”“有聖誕老人在平安夜被蜘蛛毒死的先例嗎?”“智利紅玫瑰毒性很低的,”鄭墨陽說,“而且基本不咬人。”“‘基本’不咬。”“你已經是長輩了,”鄭墨陽說,“勇敢一點。”馮諾一瞪了他一會兒,費力地把胳膊從毯子裏抽出來,捶了他一拳。平安夜還是如期到來了。馮諾一穿著紅色的聖誕老人裝,一步三迴頭,眼珠子貼在地麵上。鄭墨陽問他要不要抱他進去,被嚴詞拒絕了。“哪有橫著進來的聖誕老人?”他正了正毛絨帽,抱著禮物,走進了客廳。客廳有一顆聖誕樹,是前幾天就布置好的。在馮諾一縮在車裏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把樹裝飾好了。文安還是垂著腦袋,看上去很低落。這讓馮諾一短暫地忘了蜘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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