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們的你追我趕,卻不想,在今後的我看來,這是我再也不敢擁有的奢侈……


    仲秋已至,淡黃色匹配著暗橙色的晚霞在西邊織成最華美的黃昏,道路兩旁的梧桐樹,飄飛著落葉,隻餘下零星的泛黃的樹葉,仿佛成了秋日殘陽的標配……


    黑色的賓利緩緩的停下。


    顧梓今拉開車門,隨口問了一句,“筱筱,薰薰,你們要不要留下來吃飯啊?我哥應該都做好了。”


    筱語白點了點頭,“好啊,那我跟我爸媽說一聲。”


    涼初薰搖了搖頭,“不了,我等會兒還要練琴。”


    “那好吧……”顧梓今失望的歎了口氣。


    黑色的賓利緩緩離開,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顧梓今拉著筱語白的手進了家門。


    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


    “語白?”係著圍裙的顧清時從廚房裏出來,驚訝的問了一聲,隨後點了點頭,以示問候。


    筱語白也迴了一個標誌性的笑容。


    顧清時此時穿著一身淡藍色的毛衣,係著圍裙的他多了幾絲溫軟,少了幾分冷漠,在柔橘色的燈光下,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但是,此刻,原本清澈的如同溪水的眸光裏,帶著幾分氤氳的氣息……


    顧梓今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著痕跡的躲在筱語白的身後,此時此刻,筱語白也暗覺不妙,伸出手,輕輕托了托鼻梁上的圓框眼鏡。


    “顧梓今……你過來……”顧清時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哥……”


    良久。


    “先吃飯吧……”最後,顧清時還是放過了她。


    三人靜靜的吃著飯,筱語白吃飯一貫優雅,吃飯永遠細嚼慢咽,發不出一絲聲響。


    但是顧梓今卻不一樣,讓她優雅的吃飯絕對是一件非常難熬的事情,雖然顧清時一直奉行食不語,但她可從來沒有遵守過。


    隻是今天,為了顧清時能消消氣,她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校長找我談話了……”顧清時吃了一口飯,淡淡的說。


    顧梓今心漏了一拍,有些緊張,抬頭偷偷看了一眼顧清時的表情,依舊是那樣的波瀾不驚,溫潤如玉。


    筱語白也跟著緊張起來……


    “顧清時……我錯了……”聲音越來越小,如蚊子飛行時產生的聲音。


    良久。


    “聽說是薄繹川幫你解的圍……”


    “是。”


    顧清時繼續淡淡的吃著碗裏的飯。


    “清時哥,你別怪今今了……”筱語白輕輕說了一句,手心裏有絲絲薄汗沁出。


    顧清時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


    “以後小心一點兒。”說完,慢慢的起身,似是無奈,“吃完把碗洗了。”


    隨後,顧清時轉身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門被輕輕的關上,聽不出主人的喜怒哀樂。


    “唿——”兩人紛紛吐出一口氣,輕鬆了許多。


    “我緊張的都出汗了……”筱語白張開手給顧梓今看。


    顧梓今也是直接癱軟在木椅上,“我以為我哥會罵死我……”


    柔橘色的燈光下,顧清時靠在牆上,看著手中的相框,輕輕的歎了口氣。


    “爸,媽,我做錯了嗎?”


    蒼白到無力的語氣。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相框,眼中流露過無盡的悲傷……


    相框中,一家四口溫暖的笑容,燦爛無比……


    窗外的月光,撒的滿地都是……


    “筱筱,真的不要我送你嗎?”


    筱語白擺擺手,微微笑了一下,“不用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那好吧,注意安……”


    筱語白“嗯”了一聲。


    看著筱語白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顧梓今才輕輕的把門帶上。


    筱語白走在荒涼的大街上,涼風吹來,不經意間,吹開了淡淡的憂傷。


    輕輕裹了裹外套。


    她輕輕閉了閉好看的眼睛,心頭似有萬般無奈和傷感,她不是特別想迴到那個家,那個拚接而成的家,讓她心中仿佛有著窒息般的疼痛。


    忽然,從前麵跑來一個穿著黑衣的少年,他捂著右邊的胳膊,在她麵前停住了,虛弱的開口,“救,救我……”說完,便直直的倒在地上,沒再起來……


    筱語白皺了皺眉頭。


    隻好費勁了力氣將他扶起來,把他送入了一間旅館。


    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今晚不迴家了,住今今家裏。”


    收件人的頭像亮了亮,隻是一個簡單的字——“好。”


    筱語白歎了口氣,手機對麵,那個她稱唿為父親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她看了看床上躺著的美少年,細細打量了一下,一張桀驁不馴的臉,精致的無與倫比,仿佛要同日月爭輝,那頭好看的亞麻色的碎發讓人咂舌,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右手的手臂上流著駭人的鮮血。


    筱語白隻好脫下他的外套,再脫下裏麵的t恤,她的臉程都泛著桃紅。


    她笨拙的給他包紮傷口,卻發現他的額頭燙的不可思議,可能是傷口引起的感染,她是這樣判斷的。


    突然,少年的眼睛微微張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少女明媚的臉頰,此刻正泛著桃紅。


    “你在幹什麽?”桀驁的語氣,但此刻卻透著蒼白無力。


    筱語白沒想過他會醒,立馬像個幹了壞事的孩子,口齒不清,支支吾吾道,“對,對不起,我在幫你處理傷口……”


    少年皺了皺眉,唇角無力卻掛著譏諷,“你會?”


    “我媽媽以前是護士,我見過她包紮傷口……”


    少年歎了口氣,“有剪刀嗎?”


    筱語白抬頭,眼裏閃過不解,這時少年才發現那個女孩的眼睛是那麽的好看,就像是星辰散落大地。


    “剪刀,針線,還有鑷子和酒,順便打火機……”少年虛軟無力的說道,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筱語白連連點頭,立馬下樓去買。筱語白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東西買了迴來。


    少年將鑷子用打火機烤了一下,然後伸向傷口處,劇烈的疼痛襲來,仿佛是腕骨的疼痛。


    筱語白猛的將頭轉了過去,太血腥了,這樣的場景她隻在電影中見過。


    而真正見到,還是會頭皮發麻,不過她還是非常佩服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但是這樣割肉的疼痛,他卻一聲不吭的忍著,而且自己動手,就像,一個經過專業訓練的……殺手……


    “啪塔”


    筱語白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去。


    少年已經在包紮傷口了,但是,床頭櫃上,那顆沾著血的銀色的零件,靜靜的在那裏躺著,泛著光芒。


    她忽然伸出手,好奇的想要觀察一下,“這是什麽?”


    “子彈。”


    慵懶的聲音,卻很有磁性……


    但是少年明顯看到了筱語白頓住的手微不可聞的抖了一下……


    她收迴了白皙的手,“你……你怎麽會中子彈……”


    槍械在國內是嚴格管控的,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麽人……


    “被仇家追殺……”


    很平淡的口氣,仿佛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少年抬眸,語氣淡淡,“喂,害怕了?”


    “是個正常人都會害怕吧……”筱語白喃喃道。


    少年沒想到她會這麽迴答,“喂,我餓了,幫我去買吃的。”


    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紅鈔。


    筱語白撇了撇嘴,雖然驚魂未定,但她總覺得眼前的少年不是壞人,更何況他還有傷在身,所以也就沒和他計較。


    拿了錢就出門了。


    迴來的時候少年已經把上衣穿好了,顯得更加的桀驁不馴。


    筱語白疑惑,“你怎麽把衣服穿上了……”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了不對勁,臉上又是一陣泛紅。


    少年勾了勾唇角,“怎麽,你剛剛是沒看夠呢,還是沒看夠呢?”


    筱語白一時語塞,隻有臉漲的通紅。


    少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隨意揉了揉鬆軟的頭發。


    “喂,我叫玖澤,你叫什麽?”他突然湊到她麵前,忽如其來的溫度讓她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


    “我,我叫……宣晗……”筱語白對他還是充滿了警惕之心,於是一時情急之下,用了自己的筆名。


    反正她寫的書受眾都是女生,應該很少會有男生看的。


    “宣晗……”他輕輕的咀嚼了一會兒。


    點了點頭,搶過她手裏的食物。


    “那謝謝你了,我先走了。”少年說完,略過她,徑直離開。


    筱語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怔了怔,迴到床上,除了那顆子彈,其他的東西淩亂的倒在櫃子上。


    窗外的夜色很濃了,偶爾劃過幾絲風吹的聲音。作者:栗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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