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門內傳來一聲憤怒的叫喊:“是哪個混蛋叫老子的外號。”聲音很是粗豪。


    話音剛落,人已是走到門前,打開一看,見是程羆,頓時轉怒為喜,哈哈一聲大笑:“程黑子,原來是你,來來來,快進門,這是你家小子吧,都長這麽大了。”此人話說到一半,注意到了站在程羆身後的程坤,很快就認出了程坤是誰,還伸出油膩膩的蒲扇似的大手拍了拍程坤的頭。


    程坤可以看出這大漢和老爹的關係很好,有沒有拒絕這帶有親近意味的動作。


    他抬起頭,打量著這樊姓大漢的相貌。


    隻見他眉似粗炭,目若銅鈴,一張血盆大口中很明顯可以看到幾顆顏色暗黃的大牙,再配上滿頭蓬鬆的亂發和粗硬的胡須,這個人透著一股兇悍之氣。用老話講,看這麵相就不像什麽好人,活脫脫就是一個黑旋風李逵從水滸傳裏走了出來,一身草莽之氣。


    但這大漢開口哈哈一笑,卻又把這股兇悍之氣衝淡了,給程坤的感覺,就像他隨時都會從身後拎出一壇好酒與兄弟共飲,肝膽相照。總而言之,還不壞。


    程羆也不客氣,大步走進門去,邊走邊說:“今天高興,把你藏得那幾壇好酒拿出來,晚上咱們好好喝一頓。”


    樊姓大漢麵色有些驚奇,他雖然麵相粗豪,但是心思卻很細膩,他認識程羆多年,深知這位兄弟平日裏沉默寡言,雖然他要與其喝酒程羆從未拒絕,但卻很少像今天這般主動要求。


    他心裏猜測,程羆應該是遇到什麽喜事了。但他也不多問,隻是爽快應下,隨即走進屋子招唿妻子做幾個下酒菜。


    找個凳子坐下來,程羆跟兒子介紹:“剛才那位是我至交,姓樊,名嶽,是個屠戶,平日在這城中賣肉為生,你可以叫他樊叔。今後你如果在城裏隨我那兄弟學武,可以與你樊叔家常來往。”


    程坤知道父親在向自己介紹他的人脈,隻是聽著老爹“奇葩”的介紹,嘴角有些止不住的抽動。他很想知道這位樊叔知道老爹以前是怎麽跟別人介紹他的嗎?!


    把跑歪的思路拽迴來,程坤望著老爹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他很少見老爹與別人這般“不客氣”,心中對這位樊叔的重要性又提了一個檔次,也更添了幾分親近。


    傍晚時分,夕陽的光芒灑下,為這座小城蒙上了一層金紗,讓這座氣質偏向粗獷的城市多了一份柔和之美。


    夜晚即將到來,街道上,集市上的人們紛紛向家中走去。在這個缺乏娛樂的時代,夜生活什麽的還是算了吧,事實上,對大部分平民百姓而言,唯一的娛樂就是晚上熄燈之後在被窩裏摟著自家婆娘造人了。


    樊叔家的大門從外麵打開,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年走進來,嘴裏還喊著:“爹,我迴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怪異,很像公鴨嗓,應該是正處於變聲期。


    正在屋裏與程羆說話的樊嶽聞聲朝大門瞥了一眼,一眼就見到少年眼角有些烏青,嘴也破了,頓時臉拉了下來:“你個混賬小子,整日在街上廝混,不著家,說吧,今天又和誰打架了。”


    這少年明顯也是被老爹罵慣了的,滿臉的不在乎:“是對街的周記鋪子家的小子,前幾天被我打翻在地,心裏不服氣,今天又找了幾個幫手想要報仇。”


    話說到一半,他語音一頓,眉頭一揚,顯出一絲得意:“可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程坤見到樊叔搖了搖頭,顯然對他的兒子有些無奈。


    但在他看來,卻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個少年明顯正處於叛逆期。再加上楚朝以武立國,民風本就尚武,雖然現在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但在幽州這樣地處邊境的地方還是保持著剽悍的風氣,城內經常可見遊蕩的任俠(也就是古時的黑社會),隻是跟同齡人打架,已經夠老實了。


    這少年進屋見到程羆,馬上熟稔地叫到:“程叔,又進城了,這次打到了什麽好獵物?”對於第一次見到的程坤,他隻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表示友善。


    沒等程羆迴答,樊嶽先出聲了:“你程叔這次可發了,上山打到了一隻老虎,一隻黑熊還有一隻狼王,要不是這麽多年我清楚他的性格,都要以為他是在吹牛了。”


    少年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程叔,眼中很明顯有幾分崇拜:“好厲害,程叔,我能看看嘛。”


    程羆搖了搖頭:“剛子,你說晚了,今天一入城,我就把獸皮賣掉了。”


    程坤聽了半天才知道這個少年的名字——樊剛。


    樊剛聽到後懊惱地低下頭,卻很懂事地沒有繼續追問賣了多少錢。


    飯桌上,樊嶽拿出了兩壇好酒,打開之後,一股濃烈的酒香在屋裏彌漫,程坤和老爹的喉嚨齊齊動了一下。


    程坤上輩子就是個酒鬼,和戰友喝酒時從來都是論瓶吹的。聞到這樣撲鼻的酒香,肚子裏的酒蟲都被勾出來了。


    程羆和樊叔麵前各擺了一隻大碗,樊剛麵前擺了一隻中碗,輪到程坤時,就隻有一隻小杯了。


    程坤見了之後,欲哭無淚,小孩子沒人權啊。


    幾番觥籌交錯,樊嶽向程羆問起打獵的經過,他也有些好奇。程羆沒有隱瞞,除了一些細節外都說了出來。這下樊嶽和兒子樊剛的嘴都張大了。


    什麽!這三隻猛獸是程坤獵到的!


    樊嶽父子都懷疑自己的耳朵。


    再看向程坤,隻見他嘴角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微笑,竟顯的有些靦腆。


    好嘛,這下更不像了。


    樊嶽很清楚自己這個兄弟的性格,料想他還做不出說謊的事,何況是這麽“拙劣”的謊言。他定了定神,此時程坤在他眼中,就不再是“人畜無害”的娃娃了,而是變成了一個“恐怖”的存在。


    另一邊,樊剛用目光反複打量這個初次見麵的“弟弟”,可是程坤此時在飯桌前安靜端坐,顯得很乖巧文靜,無論他怎麽仔細觀察,也看不出他哪裏有搏殺熊虎的力量。


    他心裏已經認定程叔在騙人,一時間感到有些“痛心疾首”。


    對於這個經常到家裏來的大叔,他心裏一直是有幾分崇拜的,這小子從小好勇鬥狠,想著長大之後參軍殺敵,搏出一番富貴。在他眼裏,曾經在戰場上廝殺過的程叔比整日在家殺豬宰羊的父親強多了,所以一直抗拒接老爹的班。


    但他今天卻發現自己一直敬佩的程叔,居然吹出這樣離譜的牛逼,頓時感覺人設崩壞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程叔!!!


    程坤在一邊暗笑,自己的老爹跟別人的父親沒什麽兩樣,都很喜歡在熟人麵前誇自己的孩子。隻是他經驗有些不足,用力過猛,他已經看出樊剛眼中的懷疑,但他也沒有想要解釋什麽,沒這個必要。


    吃過飯後,程坤一個人坐在院裏,仰頭看著天邊的明月。此時已是月中,天空之上皎月如輪,勾起了離人的相思。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可惜明月雖在,卻再難見到故鄉了。他的腦海中泛起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形象,自己最好的搭檔,同時也是特種大隊最好的狙擊手張穎,身材魁梧的突擊槍手趙大龍,計算機專家“眼鏡”……


    往事如煙,隨風飄散,在這一刻,程坤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是啊,再也迴不去了。


    “程坤?”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程坤轉過頭,是樊剛。


    樊剛的眼神有些疑惑,他剛才見到程坤獨自一人坐在院中,那神情有些落寞,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有事嗎?”


    從對過去的迴憶裏清醒的程坤神情淡淡,在今晚,他想暫時做迴自己,不再刻意裝嫩,表情成熟到爆。


    樊剛被程坤看了一眼,竟然感覺自己被鎮住了,從沒見過這麽“詭異”的小孩子啊。


    旋即,他想起自己的來意,對程坤說道:“程叔說你在山裏殺了好幾隻猛獸,說實話,我不相信,你敢和我比試一下嗎?”


    程坤有些無語,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剛才在飯桌上他就有預感,果不其然,麻煩來了。


    見程坤沒有迴應,樊剛也感覺自己有些過分,不該欺負“小孩子”,急忙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打傷你的,你如果覺得不公平,我可以用一隻手。”


    程坤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他決定用行動證明自己:“好啊,不過讓一隻手就不必了。隻是如果你輸了的話,請我吃頓飯好了。”


    樊剛很爽快的拍拍胸口:“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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