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頓了一下，走過去問程延林，“你幫我招的員工在哪？”程延林指了下嚴拓：“之前你不是說前台缺收銀的嗎？”張樂想問他嚴拓能幹嗎，他看起來精神狀況不太好，但又不好當嚴拓麵說這麽傷人的話。程延林看透張樂的想法：“我剛剛讓他看了一下，應該沒問題，你再教教他。”張樂無法，隻好帶嚴拓到前台，問他用過電腦嗎。嚴拓搖搖頭。張樂迴頭瞪了眼悠閑坐在凳子上的程延林，電腦都沒用過，會個屁收銀！程延林朝他聳聳肩，玩世不恭地笑了下。張樂不知道程延林整的這是哪出，但人都帶來了，也不好駁了麵子，於是隻好耐下性子教了一遍。他本以為嚴拓不可能學會，畢竟連電腦都沒用過，所以他都準備好了當嚴拓說不會的時候就把他丟迴給程延林。但沒想到在他示範了一遍，轉頭問嚴拓懂了嗎的時候，嚴拓點了下頭。張樂梗住，走到旁邊，讓嚴拓試一遍。嚴拓沒有猶豫，伸手點在屏幕上，雖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是對的。張樂有些發愣，程延林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看嚴拓表情嚴肅盯著屏幕，問張樂：“怎麽樣？”“還行...”張樂說。“那今天讓他幹吧。”程延林說。能多一個員工上班，張樂當然高興，隻是他不太確定嚴拓是否能勝任。在嚴拓開始自主研究收銀係統其他功能時，張樂把程延林拉到一邊：“老林，你跟我說實話，他真是你鄰居？”程延林覺得這個問題很沒有迴答的必要：“不是我鄰居還能是你鄰居？”“他，是不是哪裏不太正常...”張樂斟酌著用詞，上次在籃球場他就感覺出來了，嚴拓不跟程延林以外的人說話，連眼神都不對視，全程就貼在程延林身上。正常人會這樣嗎？“沒有，就是不太愛說話。”程延林說。張樂懷疑：“真的？”程延林點頭，補了一句：“你不用跟他搭話。”說實在的，讓嚴拓幹收銀顯然是屈才了，因為他上手很快，幾乎沒一會時間就把收銀係統用熟悉了，完全不像是沒用過電腦。但相比較前台收銀來說，他又過於冷漠，不管客人說什麽，永遠沒有反應，隻板著臉收銀。張樂觀察了一會兒，看他至少每一筆錢收的都是對的，就也不管了。反正旁邊還有別的員工，能時不時幫嚴拓打打圓場。難得來飯店這麽早，張樂擺起老板的架勢，開始從員工著裝到後廚衛生全部嚴查。在他忙活的時候，程延林就坐在大廳，離嚴拓不遠，這樣嚴拓一抬起頭就能看到他。中途程延林離開過幾次，但不論他是出去接電話還是去衛生間，都發現嚴拓會立刻跟上他，不管是不是有客人正在結賬。所以後來他索性就坐在大廳，好讓嚴拓能靜下心上班。員工餐吃得比較晚，等中午那波客人都走了，已經快兩點後廚才端著員工餐出來。張樂招唿嚴拓過來吃飯，嚴拓緩步走過來，坐在程延林旁邊。“感覺怎麽樣？”程延林側頭看他，“上班好玩嗎？”嚴拓拿起筷子，迴憶了下早上的上班內容及過程，謹慎地點點頭。“累嗎？”程延林又問他。筷子沒有伸出去，因為程延林已經幫他夾了菜放在碗裏，嚴拓先吃了口菜，然後才慢悠悠說：“不太累，腿酸。”這還是張樂頭一次見他說話，不禁端著碗在心裏咂舌，他還以為他是啞巴呢。天天在家躺著，冷不丁出來站一上午，肯定會腿酸，估計迴家後腳也會腫起來。“下午還繼續嗎？不想幹的話，吃完飯就迴去也行。”程延林說。張樂在旁邊急了，這怎麽還攛掇他員工翹班呢！但嚴拓在張樂激情發言之前先搖了頭，說：“繼續。”下午上班的時候，張樂湊到嚴拓身邊，跟他打著商量：“那個，要是有客人跟你說話，你也試著搭理一下唄？”比如客人問多少錢的時候，直接告訴客人多少錢，而不是把賬單拍在桌子上讓他自己看。嚴拓看了張樂一眼，沒說話。得，白說。這小子隻有程延林能治。張樂悻悻地轉身去找程延林了，他讓員工泡上壺熱茶，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副撲克牌。下午到了5點，飯店開始上客了，為了給客人騰位置，張樂和程延林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前台後麵。張樂觀察著新員工的操作，小聲問：“他以前是幹什麽的？”程延林說不知道。“他多大了？看著像大學生。”張樂猜測。程延林還是不知道。“不是，老林，”張樂納悶了，“你跟你的小鄰居都這麽熟了，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程延林確實不知道，熟也算不上多熟，隻是見麵次數比較多。“你倆怎麽窩在這裏？”突然一道女人的聲音在側上方響起。張樂抬起頭，看到朱雪帶著朋友來吃飯，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這不是客人太多了嘛，沒地方待。”張樂笑著撓撓頭，然後意識到什麽，突然僵硬。朱雪像沒事人一樣，說自己和朋友來吃飯，開個包廂。“好嘞，我讓人帶你們進去。”張樂連忙叫來服務員，等他們走了才迴頭解釋，“她可不是我叫來的，我不知道她今天來吃飯。”程延林一臉平靜：“我又沒說什麽。”你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張樂會怕啊。老同學來吃飯，程延林沒有反應，張樂身為老板還是得去敬兩杯酒。他拿著酒杯去到包廂，給桌上人敬了杯酒，然後被朱雪叫住。“他怎麽在這裏？”朱雪問。張樂知道她說的是誰，於是說：“老林帶他鄰居家小孩來打工。”“鄰居家小孩？”朱雪疑惑。“就收銀那個小孩，你剛剛應該看見了吧，瘦瘦高高那個。”張樂形容。朱雪沒太注意，但也知道那根本不算小孩，至少得有20歲了。“程延林一整天都在這裏？”“嗯，監工。”張樂說完自己還樂了下。朱雪臉色不太好看，程延林什麽時候這麽熱心了，不僅帶沒有任何關係的鄰居家兒子來找工作，還全天陪在這裏。“他鄰居什麽人，很有身份嗎？”朱雪猜測。那張樂就不清楚了，他連嚴拓是什麽人都還沒弄清楚，於是聳聳肩說：“不知道。”不過...“如果很有身份，應該也不會讓兒子來我這小店當收銀吧。”“哎，你！就是你！拿瓶啤酒過來！”大廳不遠處一桌的客人指著嚴拓說。程延林正在低頭迴手機消息，沒聽到。嚴拓朝客人看了一眼，轉身拿了一瓶啤酒送過去。客人碰了下，突然發火：“你拿的什麽東西！我要冰的，你怎麽給我拿常溫的？！”嚴拓站在旁邊，沒有反應，低頭看著地板。“你啞巴啊！”客人顯然喝多了，抓著這點事不肯放，“連個啤酒都拿不明白，你們老板呢？叫你們老板過來！”說著他更加激動，站起身不顧同桌其他人的反應，就要去推嚴拓的肩膀。嚴拓還是沒有反應，但在那人即將碰到他的時候，身後突然有隻手抓住他，把他扯到後邊。然後他聽到程延林的聲音：“怎麽了？”“你是老板？”客人氣焰囂張。“是，怎麽了？”程延林語氣平穩，卻在酒鬼依舊不肯平息怒火，嘴裏罵著髒話伸手要碰到他的時候，快準狠地出手捏住了對方的手腕，然後狠狠往下一按。對方立即慘叫出聲，同桌的人見狀立刻站了起來，把他們圍了起來。嚴拓愣愣看著程延林的後背，手心依舊被緊緊握著。張樂聽到外麵的喧鬧聲，打開包廂門，就看到程延林正在大戰酒鬼，嚇得他魂都快飛了。他趕緊過去打圓場，沒有顧得上關包廂門，所以朱雪很輕易就看見了大廳的鬧劇，以及程延林身後牽著的人。張樂過去橫在中間，先拽著程延林讓他鬆手，然後讓服務員趕緊把人拉走，緊接著又低頭哈腰地跟客人道歉，承諾送他一打啤酒，必須是冰的，能冰掉牙的那種。程延林拉著嚴拓到一旁，沒迴前台，低頭看他的臉色。嚴拓看起來很冷靜，沒有被嚇到也沒有生氣，就隻用黑漆漆的眼珠看著程延林。“累了嗎？”程延林問他，“累的話我們迴去了。”嚴拓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鬆開了，掌心還存留著對方的體溫。他微微動了動手指，小聲說：“好。”程延林帶嚴拓去後麵倉庫，讓他把工作服換下。嚴拓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走廊上放著一個用來稱肉菜的工業電子稱。程延林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要幹什麽，果不其然，下一秒嚴拓就踩了上去。稱上的指針晃動了幾下，最後停在一個數字上麵，程延林看不到是多少，但能看到嚴拓的眼睛一下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