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萬賀呈已經從學校正門旁的小門把車騎出來了。“你怎麽迴家？”裴小拾問，“打車？”打車太奢侈了，萬賀呈笑了一下說騎電動車。裴小拾哇一聲說好遠啊，得騎好久吧。萬賀呈覺得如果把電話掛掉他應該可以快一點到家：“是挺遠的。”裴小拾說：“那你趕緊出發吧，我先掛了。”於是萬賀呈就把電話掛了，電動車時速一下從5公裏提到30公裏。7月大學生陸陸續續放假，大學城空了大半，所有人都往外走，隻有裴小拾往裏跑。放假沒兩天就過來申大找萬賀呈了，問著路找到了實驗樓，傍晚的時間，在樓底下巡邏式繞圈。是薑凱從外麵買飯迴來遠遠瞅著人麵熟，上樓跟萬賀呈說了一嘴，萬賀呈才看見自己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沒吃薑凱帶迴來的外賣，萬賀呈直接下樓，轉了一圈才在隔壁棟樓底下找著人。一見麵就聽裴小拾說：“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剛準備走呢。”裴小拾嘀嘀咕咕：“你們學校好大啊……我問了保安，隻知道你們實驗樓大概是在這片，但不知道你具體是哪一棟。”裴小拾電話是半小時前才打的，萬賀呈說，到了這兒才打的電話約等於是無效電話，至少提前一天或者半天聯係。“我就是剛好路過蠻過來看一眼，也不知道你在不在……”裴小拾支支吾吾說，“不想每次都麻煩你出去接我。”裴小拾說自己白天跟同學約在這附近的劇院看戲，下午結束後順路過來的。“市區沒劇院？”萬賀呈直直看著他。“我同學家在這附近嘛……”裴小拾怕他不信似的，還從自己的隨身斜挎包裏摸出一張門票，念台詞似的字正腔圓道，“開心麻花經典爆笑舞台劇《烏龍山伯爵》……”同學家住附近是真的，在附近看劇也是真的，唯一的小心思是裴小拾那同學本來打算進城找他的，他卻特地跑過來郊區。“那你晚上沒跟你同學吃飯？”萬賀呈打斷他。現在還不到晚上六點，目測這人五點半就到這兒了，大概率是還沒吃飯。裴小拾搖搖頭：“他去網吧打遊戲了。”其實同學有邀請他一起，但是他對遊戲不是很有興趣，覺得有這時間不如迴家煲劇，最近他很喜歡的一部韓劇是《善良的男人》。但是他拒絕同學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迴家看劇，而是來找萬賀呈。“你會不會很忙？”裴小拾說，“你要是忙我就迴去了。”說任性任性，說懂事也懂事，裴小拾總讓人沒辦法責怪他太多。萬賀呈說：“你去吃飯吧，我吃過了。”“哦……”裴小拾說，“好的，我也沒啥事兒，就是順路來見你一麵，等下就直接在你們學校這邊坐地鐵迴去了。”總強調順路，真的順路嗎，萬賀呈想。“那什麽……”裴小拾又從包裏翻出一張票，兩手捏著，指腹在那張四四方方的卡紙上摩挲了幾下，圓潤的指甲蓋在晚霞的照耀下透著點兒粉，“我們老師在校外排的戲下周在劇院正式上演，她送了我們一些票，我這裏也分到兩張，要不要一起？”“跟我嗎？”萬賀呈說，“你老師的戲，是不是跟你專業上的同學一起去看比較合適？”“哪、哪有這種規定……”裴小拾心虛地抬高聲音，故意曲解萬賀呈的意思，“劇院誰都可以去的……”萬賀呈接過門票看了眼，時間是下周二晚上七點半，暑假他一般不會在實驗室留太晚，願意的話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是安排得過來的。裴小拾絮絮叨叨：“雖然這個劇院在市區，但是我幫你看過了，如果你直接從大學城這邊出發，地鐵可以直達，從你家走可能會久一些，但我可以讓我家司機先載我來找你，再一起送我們過去。”萬賀呈說：“你時間倒是多。”“也不是……”裴小拾喃喃道，“暑假有學姐拍畢設找我出演一個角色，我下下周就進組了，要去一個島上拍……”萬賀呈把票遞迴給他：“票你先自己留著，我這周末之前給你答複，這樣我去不了你還能跟你朋友去。”裴小拾不接，撇撇嘴說：“你也是我朋友啊……”是有點小情緒了，嘴噘得能當個掛鉤。萬賀呈沒忍住笑了，抬手拍他後腦勺：“擺臉色給誰看？”“沒呀……”裴小拾被拍了腦袋，順勢低頭捂住自己的臉，“不要觀察我。”“沒觀察，”萬賀呈不跟他矯情，“你這表情我沒辦法不注意。”裴小拾隻好把手放下來，垂頭喪氣接過萬賀呈還迴來的票，重新放迴包裏。雖然把票帶過來邀約是順便、沒抱多大希望的事，但裴小拾還是沮喪，在教學樓前的台階上坐下，雙手撐著下巴，腦細胞都快死一半。他馬上進組了，再不把萬賀呈騙出來約會就來不及啦。萬一等他從劇組迴來，萬賀呈已經被別人追走了怎麽辦！裴小拾越想越急，氣唿唿從台階上起身，繞到在一旁按手機不知道迴誰消息的萬賀呈麵前，說：“那在我從劇組迴來之前，你不要跟別人約會！”思維太跳躍，萬賀呈一下沒跟上，半晌從手機屏幕前抬起頭，眯起眼看他，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的意思。“啊？”萬賀呈就迴了他一個音節。裴小拾嘴唇微顫，好像肺裏脹滿無法自行疏通的氣流，讓他把臉都憋紅了：“反正你不要被別人追走……”萬賀呈覺得自己沒有迴複這種話的必要，於是繼續低頭按手機，迴薑凱信息。剛才薑凱問他是不是跟弟弟一起在外麵吃了，還迴不迴去吃，不迴去的話他們要把他那份飯分吃掉了。他思考了兩分鍾才知道怎麽迴。你們吃吧，我跟我弟在外麵吃，晚點迴去。晚上你先走不用等我，讓陳洋他們也走，等會兒我鎖門。假期留校的基本都住校，就萬賀呈每天跑來跑去。買的這部二手機子性價比高是高，就是有幾個按鍵不太靈敏了，打拚音時有的字摁半天摁不出來。萬賀呈打字打一半，餘光看見裴小拾皺著臉好像要哭，隻好先迴他一句“不會”。“不會……不會什麽呀……”裴小拾小聲道。“不會被別人追走。”萬賀呈覺得說出這話的自己此刻的智商確實是被裴小拾拉下來了。裴小拾在一旁不依不饒：“你發誓。”一條不算太長的短信，萬賀呈摁了半天終於發出去了，抬頭又“啊”了一聲，這次是真沒跟上裴小拾的思路。裴小拾說：“你發誓你不會被別人追走。”“沒必要，”萬賀呈把手機收起來，“我說不會就是不會。走吧，陪我去吃飯。”裴小拾呆呆看人：“你剛不是說吃過了嘛……”萬賀呈說：“沒吃飽，再吃一次。”解釋權全在萬賀呈，所以他想怎麽說都行。萬賀呈把人帶到地鐵口附近一家賣煲仔飯的店，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廣東人，說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偶爾還冒出幾句粵語。萬賀呈跟老板熟。他之前來吃飯的時候順手幫老板修過幾次店裏的空調，後來老板經常會在他的飯裏多加些料。老板太熱情，萬賀呈反倒不好經常過來，這次帶裴小拾來主要是因為這兒離地鐵站近，吃飯能直接給人送迴去。聽說是弟弟，老板這次把料都加到了裴小拾那碗。裴小拾哪裏吃得完，原本就隻能吃一半的分量，他點的香菇滑雞煲仔飯，多出的一份雞肉他全夾到萬賀呈碗裏了。夾的時候剛好老板娘在旁邊拖地，直誇他們兄弟情深。從店裏出來，裴小拾對萬賀呈的一聲“哥”就喊上了。裴小拾湊上去，挨著人胳膊走路：“哥，謝謝你請我吃飯~”“我不是你哥。”萬賀呈說。“怎麽不是，”裴小拾眯著眼笑，“你剛都跟老板說我是你弟了。”裴小拾還擱那兒美滋滋管人叫“哥”，沒反應過來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是嗎？想叫哥以後這麽叫唄。”萬賀呈突然很不善良地笑了一下，“你這個弟弟我收下了。”走到地鐵口裴小拾終於反應過來，倏地睜圓了雙眼，緩緩扭頭看人，結結巴巴說：“你、你還是不要當我哥了。”“遲了。”萬賀呈說，“到了，弟弟你去坐車吧，哥也走了。”“不許叫我弟了。”裴小拾心想，我可是要做你男朋友的人。萬賀呈不理他，臉還向著他，人已經往後倒退了兩步，是要走的意思。裴小拾覺得怎麽老抓不住人呢，麵對麵伸出手也抓不到，萬賀呈總能從他指縫間溜走。於是他又急了，快走幾步追到萬賀呈麵前，拉他胳膊，說：“不許走，我還沒走呢。”“還有話說？”萬賀呈說，“那你說快點啊，我實驗室還有事兒。”“就，就……”裴小拾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能說什麽。他想說的萬賀呈都不允許他說。萬賀呈衝他挑眉，意思是沒想好可以不說。裴小拾拉著人胳膊的手不想鬆開，他就隻是想跟萬賀呈多呆一會兒，哪兒都不去什麽都不做也行，隻要跟萬賀呈待一起，他就覺得安心。他覺得萬賀呈身上有一種很能讓人安心的定力，是那種能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的安心。裴小拾想，如果自己是一隻小貓，會很願意讓萬賀呈來摸自己的肚皮。這樣的安心，他在親媽去世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了。裴小拾又想親萬賀呈的臉了，像小時候媽媽親他那樣，去親萬賀呈。“不說？不說我走了。”萬賀呈又往後退一步。“你說這周末會給我答複……”裴小拾指的是下周去劇院的事，他又提醒了一遍萬賀呈。“知道了，我記得。”走之前，裴小拾左右看了眼附近，假期地鐵站人少了很多，他又想故技重施，可萬賀呈這次卻提前一手按在他肩頭，把他牢牢釘在原地，讓他沒辦法再踮腳親人或者跟人拉手。“走吧。”萬賀呈在他肩上捏了下。裴小拾哼了一聲：“你不放開我我怎麽走呀……”於是萬賀呈鬆開手，倒退著走了幾步，勾唇跟他說拜拜。可惡的萬賀呈，裴小拾用目光狠狠盯住他，暗暗想，我再也不要喜歡你啦，我要跟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