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趙正忽然有了一點的明白,他忽然記起了什麽,那是在那個黑夜的山頭上,小黃毛狗派出眾多的老虎,擄走了驢子,而因為當時誤以為驢子已死,小黃毛狗竟活生生地將那些老虎的頭領——一隻黑虎,活生生地咬死,而那隻黑虎甘受屠戮,並沒有一點的反抗。


    而此刻,魅恭恭敬敬地要將束縛驢子的韁繩交給小黃毛狗,那樣的恭敬,就像當日那隻黑虎一樣的恭敬。


    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原來,魅是小黃毛狗派來抓驢子的。


    原來,真正要得到驢子的竟是小黃毛狗。


    原來,它才是幕後之人。


    趙正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它並不是來報恩的,它是來奪走自己的東西的。小黃毛狗一直想得到驢子,自己怎麽就忘記了這件事了呢?


    趙正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他忽然一下子很生氣。


    魅恭恭敬敬地將韁繩呈給小黃毛狗,但小黃毛狗卻是沒有去接,兩點黑漆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魅,傲慢地看了一眼。


    魅有些懼怕,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不過雙爪還是呈現恭恭敬敬的姿態捧著韁繩。


    這時,隻見小黃毛狗四蹄輕輕一躍,也沒見它怎麽用力,它的整個身子就竄到了驢子的背上。


    它躍上驢子的背,竟然像人一樣穩穩地坐了下來,接著,它看向地上的魅,伸出爪子揮了一揮,就像是人類中的主人打發仆人那樣揮了一揮,但魅仿佛不懂小黃毛狗這個動作的意思,它同時側起三個腦袋,不解地向小黃毛狗看去,小黃毛狗此刻高高地坐在驢背上,威風凜凜,仿佛還有那麽一點王者的風範。


    小黃毛狗又揮了揮爪子,從它的身上能看出它已經很不耐煩了,但魅依然不懂,依然那樣雙爪呈著韁繩,它三個腦袋左顧右盼著,仿佛有一些慌亂的感覺,不知下一步究竟該怎麽辦才是正確的。


    小黃毛狗顯然對魅的表現很不滿意,忽然,它口一張,細長細長的聲音從它嘴中發了出來,這聲音就像一支支的利箭般,穿透了每個人的耳膜,直到身心的深處。


    有些蓯蓉穀的弟子禁不住抖了起來。


    魅顯然被這個細長的聲音嚇壞了,它慌地搖擺著,也許是太慌的緣故,雙爪的韁繩竟被它拽了一下,然後驢子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趔趄了一下,實在是因為魅的力氣太大了,才造成了驢子的趔趄。


    魅不小心拽了這麽一下後,猛然醒悟,慌地向驢子看去,但魅也許是太慌了,還沒把爪子中的韁繩放開,還一直抓著,這時全部注意力都抬頭看向小黃毛狗的反應,不自覺地手中的韁繩又被拽了一下,它的力氣實在是有些太大了,於是,驢子的身形又趔趄了一下。


    已經是兩次了,小黃毛狗明顯發怒了,但它這次沒有發出聲音,而是猛地一躍,就躍到了魅的背上。


    這個時候,魅仿佛意識到有什麽恐怖的事情要發生一樣,它竟一動也不敢動,但,它的整個身體,明顯開始發抖。


    趙正站在它們的不遠處,親眼看到了魅的發抖,魅竟然還會害怕,這咬死了自己兩個兄弟的怪物,它竟然還會發抖。


    趙正的心裏無端的有些欣慰,仿佛魅的發抖正預示著它的報應。


    小黃毛狗站在魅的背上,雖然斜斜的站著,但並不掉下,反而是站的很穩很穩,它小小的嘴巴忽然張的大大的,也看不到它的牙齒,但見它口一張,便向著魅其中的一個腦袋咬去。


    趙正仿佛看到了曾經似曾相識的一幕,這次,對一個生命的即將消失,他忽然沒有一點點的憐憫,反而是有一些的快意,下一刻他就要看見小黃毛狗咬下去,把魅的頭顱咬的稀巴爛,就像它曾經咬噬那黑虎一般。


    魅的身體無端地顫抖了起來,它明顯是害怕著,它知道下一刻的命運,但它一點也不敢反抗。


    小黃毛狗張開的嘴巴就要咬下去,但它忽然看到魅黑黝黝的幹巴褶皺的腦袋,沒有一點點的肉,反而有一些惡心的感覺,它看了一眼,便忽然不再想咬下去,它的大口嗖地縮迴,身子又一縱,便跳迴了驢子的背上。


    魅這時卻是無意中放開了雙爪的韁繩,它俯下身子,連三個腦袋也俯下著,一直等待著什麽。


    小黃毛狗又人立地坐在了驢子的背上,它又忽然嘴裏發出一聲細長的聲音,這次的細長聲卻是和剛才的細長聲有些不一樣,這次的細長聲帶了一點柔和的節奏,讓人聽了有一種想靠近它的感覺,卻是在這一聲獨特的細長聲中,驢子不由自主地邁開了腳步,走了起來,一直走出穀口,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一直到驢子走後好長的時間,蓯蓉穀眾人都深深鬆了一口氣,他們覺得他們來了這裏之後最大的恐懼是對那小黃毛狗的恐懼,而不是對魅的恐懼。


    雖然小黃毛狗並沒有什麽殘忍的表現,而魅做了許多殘忍的表現,但人們明顯懼怕的是小黃毛狗。


    小黃毛狗走了,仿佛把人們全部的恐懼也都帶走了,人們都輕鬆了起來,雖然魅還在這裏,但不知怎麽迴事,這時覺得魅也不怎麽可怕了,反而有種可有可無的感覺。


    這真是很快啊。


    蓯蓉穀眾人又將裝蛙人的蛇皮袋子抬了起來,悠悠地向這邊走來,他們走到了趙正的身旁。


    莫須有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趙正的肩膀,也不知是安慰還是什麽意思,就那樣拍了一下。


    接著,他們的眼光看向了不遠處的魅,魅依然畢恭畢敬地俯著身子,雖然小黃毛狗已經走了很久了,但它還沒從小黃毛狗的威懾中緩過來,還是那樣俯著身子,俯著三個腦袋,就那樣在那裏搖搖擺擺著,眼光注視著地下,仿佛還在等待著小黃毛狗的咬下。


    莫須有拍了趙正一下後,指揮眾人遠遠地繞開魅,他認為魅現在這個樣子是被小黃毛狗給嚇的,或許魅已經被嚇得傻了,再也不會有一毫的危險,但,保險起見,還是繞開它一點好,於是他指揮著眾人繞開魅,快點走出去這裏。


    但是他們都沒注意到趙正忽然變的有些不一樣,他還是呆呆地注視著魅,他剛才一直等待著的那種快意的感覺,但小黃毛狗臨時的放棄,讓那種感覺永遠也不能來了,但趙正還在一直等待著,就好像人渴望的一件東西馬上就到手了,可是卻遲遲不能到手,人於是會一直渴望下去,於是打成自己的渴望,不然,那種感覺會讓人崩潰。


    趙正就是這種感覺,他還在一直渴望著小黃毛狗的咬下去,但小黃毛狗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怕是連小黃毛狗何時走掉的都不知道吧,更不用說小黃毛狗還帶走了他的驢子和籃子,他此刻好像對那些都不關心了,他關心的隻是那快意的咬噬。


    但那咬噬許久都不來,並且人人都知道,那已經不會來了,因為小黃毛狗已經走了。


    趙正慢慢地抬起眼睛,他這時看見的是整個魅的後背,以及它三個不住搖擺的腦袋,下一刻,趙正邁開腳步,慢慢地走了上去,要是有人能仔細看的話,他們會發現此刻的趙正和先前已完全不一樣了,他走路的姿勢,他走路的神態,完全不一樣了,他仿佛被一種情緒指使著,走去。


    他走近了魅,此時他的恐懼完全被另一種情緒所代替了,那種期待快意的情緒,具體是什麽,實在無法用言語說出來。


    他走近了魅,望著魅枯瘦的身體,褶皺而發黑的腦袋,他忽然雙手伸出,抓住魅的身子,向著魅的一個腦袋上咬去。


    汙濁的鮮血頃刻間布滿了他的牙齒,滿溢在他嘴裏,他終於生生地咬下一塊來了,一種達成目的的快意感立刻充斥到了他的整個身心,他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個微笑。


    而魅,等待著的快意感也終於來到,它終於沉悶地發出一聲痛極難忍的慘叫,隨著一聲慘叫,魅的那個腦袋流著鮮血,耷拉了下去,不用說,那個腦袋已經死亡了。


    魅也仿佛在這痛的快意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然而當它最前麵的那個腦袋扭頭向後看時,卻是驚訝的緊閉的雙眼都睜開了,原來它看到咬自己的並不是小黃毛狗,而是一個人類。


    是一個人類咬了它,它心裏有萬分的驚訝,但隨即隻有憤怒,要是小黃毛狗咬它,那還情有可原,但卻不是,而是一個人類咬它,然而它忽然又發覺,這個人類好像有些麵熟,好像哪裏見過一樣。


    正當驚訝和憤怒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的時候,趙正忽然張開嘴,但卻並有噴出火來,而是噴出一股血水來,噴向魅空空的眼神。


    這時,山羊胡子道士以前說過的話又迴蕩在趙正的耳邊:此怪平生唯有兩孔竅最懼純陽之人血,若以之灌注,必將全身化為肉糜。


    那血水漫天撒來,不知是趙正自己的血,還是魅被咬後趙正嘴裏含著的血,但那血就那樣飄飄灑灑而來,義無返顧地潑在了魅空空的睜開的眼睛裏。


    隻聽嗤嗤的聲音響起,蔓延在魅的身上,魅的口中發出了迥別於人類的慘叫聲,它伸出兩隻枯瘦的爪子,緊緊的捂住雙眼,渾身都顫抖著,顫抖著,就像是篩糠一樣。


    魅抖顫著,身體漸漸有些不支。


    蓯蓉穀眾人都迴過頭來看著這一幕,他們不知道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自認不相信是趙正的的原因,因為他們剛才隻是看見趙正向魅吐了一口唾沫,就向是人生氣時會像敵人吐唾沫一樣。


    但他們同時又認為,懦弱的人才會在生氣時向敵人吐唾沫。


    他們還認為,魅這個樣子一定是剛才小黃毛狗的餘威在影響,以至於先前那樣可怕的魅現在卻不去攻擊趙正。


    魅抖顫著,捂住整個臉頰的雙爪下,慢慢地滲出著濃稠的有些發黑的血來,不住地向著它的臉頰流下,它不住地慘叫著,但就是不剛開雙爪,也不像趙正攻擊,就那樣慘叫著任黑色的血蔓延在它的脖頸、胸腹、直至滴落到地上。


    慢慢的,魅慘叫的聲音越來越小,它的身軀慢慢地委頓在地,它後麵的一個腦袋已經被趙正咬死,另一個腦袋此時也在耷拉了下來,因為最前麵腦袋的受傷,再不能供給它力氣,它慢慢委頓,所有的痛苦都被最前麵的那個頭顱所承受。


    魅的身軀終於像一塊廢物一樣掉在地上,最終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音來,趙正在這魅極度的慘叫聲中,也仿佛得到了極度的滿足感,快意的滿足感,他的身子同時也晃了一下,慢慢地軟倒,最後趴在了魅委頓的身軀上,跟魅混在了一起。


    蓯蓉穀眾人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等了好久,這邊都沒有什麽動靜,莫須有打發了兩個屬下過去看看,兩個屬下看了之後,迴去複命說怪物已經死了,而這個跟怪物一起倒地的人隻是昏過去了。


    莫須有想了一想,看了一眼還尚在昏迷狀態的歸於我,心道:歸於我跟這個人有交情,看在他的麵子上,就救這個人一命吧。


    當下,命人將趙正抬了起來,一同抬迴蓯蓉穀。


    豔陽高照,穀中又恢複了寧靜。


    …………………………………………………………


    但是在另一片的穀地中,這時卻顯得很祥和,放眼望去,這裏顯得很荒涼,與先前那個滿是濕泥的穀地不同的是,這裏很幹燥,到處都是沙子,地上全是沙子,空氣中也充滿了幹燥的氣息。


    而在廣闊的沙礫地中,高高聳立著許多石頭構造的房子,這些房子高而且大,給人以一種威嚴的感覺,而此時,無數的白衣人忙忙碌碌地來來迴迴走動著,不知在忙碌著什麽。


    蓯蓉穀穀主莫須有誌得意滿地站在這沙礫中,饒有興趣地望著遠處。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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