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楓一行人為了幾車糧食犯了難,本來是想去西源鎮查探一番的,但暗中得到的消息是陸師叔和許子寧已經過去了,也就不是太著急了。況且從淩夜宮手中截下的糧食和衣物還需要盡快處理,若再次驚動了淩夜宮的人,那就麻煩了。


    李子楓無奈地皺了皺眉頭,“沈兄這次可有周全的計劃?”


    沈鴻飛眼皮一跳,尷尬地輕咳兩聲,“嗯,讓我想想……”


    因為這次出行是暗中進行的,還是以‘死人’的身份,暗中跟隨的侍衛,一個手就能數完。原本是順手截斷了淩夜宮的財路,但沒想到剩下的事情會這麽麻煩,上次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還險些驚動了淩夜宮。


    這批人都是需要幫助的難民沒錯,但並非每個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李子楓微微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纏住眼睛的棉布,若是自己還能看見,該有多好…那麽,每個人的神色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個水塵苑雖說是慕麟閣的秘密據點,他們停留的時間也不宜過久,現在,怎麽避開淩夜宮的眼睛,秘密處理這批糧食,才是最重要的。


    菱溪站在一旁,拔下一根發簪,蹲下去,在地上刻畫起來,半晌便抬頭衝他們說到,“咱們這麽走如何?”


    李子楓下意識的一低頭,卻想起自己看不見,尷尬一笑,“菱溪,我……”


    菱溪忽然迴過神,站起身,一臉歉意,“嗯…我是想,咱們上次走旱路險些暴露,那這次走水路如何?然後找一些船,把糧食和衣物散布在船艙裏,隻要保證水不浸進去,就可以運送大批量的糧食,這樣不僅省力,還能避開有心之人的耳目。如何?”


    李子楓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如此甚好,還是菱溪有辦法。”


    沈鴻飛‘切’了一聲,“情人眼裏出西施,果然沒錯。”


    菱溪紅了臉頰,一跺腳,跑出去分糧食去了。李子楓無奈地搖搖頭,“我真想為沈兄這張嘴,找個守衛。”


    “嗬嗬嗬嗬……”


    一行人開始悄然行動,但唯一就是船的來源有些不方便,現在戰亂仍頻,就當有些擺渡為生的人,也沒有再做生意了,不過他們在河邊搜尋一番,倒也是發現了幾艘破船,但其中能夠真正下水的,也不過一兩艘罷了。


    好在這一群村民中倒是有一些擅長水性的,他們去到湖中央,也拖迴來了一些報廢的船隻,但經過拚湊。也有了六七艘船的樣子。而且這六七艘船看起來十分破舊,也絲毫不引人注目。


    眾人把船全部漆成了黑色,和土地的那種褐黑色十分相似,等到夜晚急行船的時候,隱蔽的程度,那可是翻倍提升,而且就當被發現了,一群難民,渴望漂流出去,也是說的通的。


    於是李子楓他們一些人就開始繼續趕路了。


    菱溪十分擅長策劃,她所規劃的這條水路,涵蓋了絕大多數難民所在的地方,而且因為沒有人來河中打撈魚蝦,灌溉農田,河水也見長,隻不過當他們漂在湖麵上時,那有些惡臭的味道一直縈繞不去,也弄得他們有些難受。


    船上的糧食就是很多人生存的希望。


    菱溪規劃的第一條路線,就是一個因為戰爭而衰敗的小村莊,村子裏土地豐饒,但是因為戰亂頻繁,所以並沒有人播種,隻留下一些老弱病殘。


    等到船隻靠岸,他們扛下了一袋又一袋糧食和種子的時候,那村中蜷縮在角落裏的老弱病殘,看著他們那炙熱的眼神,就跟看見天神一樣。


    菱溪等人心中很不好受,她走過去,都為那些老人把了把脈,發現他們這地方雖說看起來荒蕪,但卻沒有瘟疫的跡象,菱溪心中也不由得安寧了幾分。


    那老人看著他們,很認真的解釋道,村子裏一旦有人死去,就立刻落葉歸根,把他們就地掩埋,這也是他們最後的倔強了,也是他們最後的尊嚴。


    帶頭的布衣村民興奮地過來領衣物和糧食,看著李子楓一行人,心中充滿了感激,連聲道謝,有的村民還奉上的親手縫製的草鞋墊子表示感謝。


    “黑眼叔叔!”熱鬧的人群中,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親切地喊著,李子楓微微一怔,有些失神,小姑娘身邊的中年婦女見狀,“阿秋,不許瞎喊!”


    此村莊名為豎逸村,豎逸村民風淳樸,知恩圖報,從不落井下石,嘲笑他人,‘黑眼’,是他們對眼盲者婉轉的稱唿。


    晌午的充足的陽光照射著這片村莊,也將這裏的氣氛照的熱烈起來,李子楓的雙眼有些酸脹,朝著小姑娘聲音的方向說道,“孩子說的沒錯,我就是黑眼。”


    向楊村村民王老伯見狀,忙跟著圓場,“這位黑眼俠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


    “黑眼俠…”氣氛再次輕鬆活躍起來。


    李子楓眼前依舊一片黑暗,自是看不見這般熱鬧的場景,但腦海中卻浮現出村民洋溢在臉上的笑容,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


    暮色低垂,華燈初上,萬家的窗戶中透露著昏暗柔和的燈光,李子楓一行人來到曦硤縣,曦硤鎮子也是隸屬於衛安城的一個鎮子,鎮子較小距離西源鎮不遠。


    鎮子較小,也較為冷清,連守城的官兵都是一副慵懶的樣子,看著難民進進出出,乞討要飯,也是不聞不問,還做出一副厭惡的神色,還倚著牆邊低聲嘲笑他們好吃懶做。


    沈鴻飛見著,心裏直罵娘,想出手教訓一下,李子楓似乎感受到沈鴻飛的脾氣又來了,連忙拉住他勸道,“別衝動!”


    李子楓拄著盲杖,在菱溪的攙扶下繼續走著,一些尋查的士兵看著,嘴裏不由得低聲嘲笑李子楓是個瞎子,李子楓充耳不聞。


    他們一行人處理完手中的糧食和衣物後,便動身來了曦硤縣,他們並非心血來潮,而是聽說曦硤鎮久元村忽然爆發瘟疫,成為一個死村,當地官府百姓皆不敢靠近,瘟疫本就容易傳染,無人敢靠近也無可厚非。


    但奇怪的是,前不久有可疑的馬車直奔久元村的方向,身後還跟著十幾個隨從,像是一家人遷移,但是兩天後,那裏就忽然說爆發瘟疫。於是有人開始議論,就是那一家子得了瘟疫後禍害了久元村。


    甚至有人說久元村的村民得罪了天神,而那一家人就是天神派來懲罰他們的,各種謠言紛紛揚揚,瞬間炸開了鍋。


    李子楓決定來此,無非就是想尋查一個真相,而沈鴻飛隻單純地認為這就是災民逃難,窮村子餓殍遍地,屍體久久得不到處理,才橫生瘟疫,並無其他異常,李子楓解釋不出心中的疑惑,便任由著一路上沈鴻飛的絮絮叨叨。


    “你真的要去久元村嗎?萬一……”沈鴻飛挑著眉頭,再次忍不住問道。


    “那裏忽然爆發瘟疫,屍橫遍地,當地無人敢管,萬一有一兩個生者暗藏此處,被我們從中救出,豈不是造福……”


    “哎…打住,收起你那套憂國憂民的言論,你黑眼俠說什麽我們照辦便是。”沈鴻飛急急地出手打斷了他,他記不起,李子楓的話,何時變得多了起來


    “沈兄可是害怕了?”


    “切!李兄也太小看我了吧?若是害怕,我還能跟你來這?”


    菱溪聽得‘咯咯’直笑,“你們兩個大男人時不時地拌嘴,真是有趣的很。”


    沈鴻飛狠狠地瞪了菱溪一眼,他心底確實打鼓,但卻不是因為久元村的瘟疫,隻是無形中有種隱隱的壓迫感,到底是什麽呢?


    “快些趕路吧!否則我們今夜就要睡大街上了。”


    沈鴻飛迴過神,“著什麽急?你忘了這裏有個魏家莊了?”


    “……”


    此時,一個黑衣人正隱藏在一處牆角,正看著他們愈發遠去的背影,眉頭微皺,神色莫名,一個黑衣人輕輕走到他身邊迴稟道,“頭兒,主子已親臨曦硤鎮。”


    領頭的黑衣人依舊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想到自家主子的脾氣,他似乎已經聞到了一股火藥味,“即刻派人暗中保護好魏家莊的安全,我這就去給主子報信。”


    “是!”他身邊的黑衣人迅速離去。


    領頭的黑衣人再次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莫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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