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旁邊的小丫鬟一聽劉氏的訓斥,立馬不樂意了,急忙上前一步,對著劉氏福了福身,脆生生地說道:“迴稟太太,少奶奶這般是有緣由的,隻因少奶奶如今已有兩個月的身孕,胎像還未坐穩。今兒個少奶奶是心裏著急小少爺的安危,一時衝動了些,她滿心都念著肚子裏溫家的子嗣,才失了平日的周全。”


    話音剛落,彭氏立即訓斥了一聲,看著丫鬟的神色滿是不悅。


    眾人聽聞這話,皆是一驚。


    彭氏與溫英安成婚也有些時日了,此前彭氏的肚子一直毫無動靜,小劉氏和劉氏沒少在背後明裏暗裏地盼著、催著,時不時就拿話點彭氏,暗示她盡快為溫家添丁。


    如今彭氏突然有孕,小劉氏的眼神瞬間從不滿轉為驚喜,那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彭氏的肚子。“誒呦,你……你有身孕了?什麽時候的事?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啊!這……這……你剛才還跪著,萬一傷了胎可如何是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鬆開溫以容的手,快步上前,想要伸手攙扶彭氏,卻又似怕碰壞了什麽寶貝般,半路縮了迴來。


    “來人,快去請大夫!”小劉氏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話語也變得語無倫次。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特別震驚,哪怕溫老爺眉毛眼睛都忍不住往上挑了挑,帶著些高興的樣子。


    畢竟到了他這個歲數,那是非常看重子孫後代的。


    第三代裏,眼下也就隻有溫以柔生的小靈兒這一個外孫女,溫老爺都喜歡得不得了,時不時地讓人準備些吃的、用的,送到東平伯爵府給小靈兒。


    現在可好了,溫家終於有第四代了,他能不高興嗎?


    隻是因為現在這個場合不合適,他才沒有開口笑出聲來。


    溫以容瞧見自家娘親因大嫂嫂有了孩子,就將自己全然拋諸腦後,那副滿心滿眼隻有大嫂腹中胎兒的模樣,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不滿。


    她鼻子裏輕輕哼出一聲,麵色陰沉下來,哼,果然這世道誰都靠不住。


    終究還是隻有上好的婚事,才是真正能依靠的。


    原本溫以容還打算再爭取,然而此刻小劉氏滿心都撲在彭氏的身孕上。


    溫以容意識到自己已然孤立無援,僅憑一己之力根本難以改變局麵,那股倔強的氣勢瞬間萎靡下去。


    溫老爺看著溫以容這副模樣,就知道她還沒死心,這孩子性子執拗,可絕不能讓她重蹈溫以含的覆轍。


    他目光凝重地,語重心長地說道:“安哥媳婦,你身為大家之女,應當也該明白我的苦心。”


    彭氏見狀,趕忙上前福身恭敬地迴應道:“是,祖父,孫媳明白您的意思。孫媳一會兒定會好好勸導三妹妹,讓她莫要再任性行事。”


    彭氏說罷,微微轉頭看向溫以容,眼神裏帶著一絲告誡與安撫。


    當下,家中唯有溫老爺於家中休沐,溫昌柏與溫昌智皆赴衙門當值,但溫以容和小劉氏都鬧成這樣了,她怕再不表示溫英安心裏說不定會有些不滿,畢竟她是當長嫂的。


    彭氏隻得無奈開口道:“諸位長輩,我本有一消息要告知大家,隻是此前一直未得閑暇。今日機緣巧合,倒可一並說了。”


    溫老爺與劉氏對視一眼,心中明白彭氏這麽說,估摸著是為容姐兒尋得了人家。


    溫老爺微微抬首,看了看天色,隨後對下人吩咐道:“來人取些椅子來,咱們便在外邊說吧。屋裏頭太過憋悶,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住折騰。”


    所幸今日陽光正好,天氣亦不炎熱,在院子裏坐著,倒也舒爽自在。


    下人們聞言,趕忙應聲而去。


    不過片刻工夫,桌椅便已安置妥當,甚至連果子、點心、茶水都一一呈於各位主子麵前,眾人遂於庭院之中依次落座。


    彭氏輕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而後目光緩緩掃過家中眾人,稍作停頓後才輕聲說道:“祖父,關於三妹妹的婚事,孫媳一直都掛在心上。隻是三妹妹在孫媳眼中,機靈剔透、天真可愛。


    孫媳便覺著尋常人家的郎君皆配不上她,所以挑選起來便格外仔細,這才耽擱了些許時日。此事母親早就交托於我,我這個當嫂嫂的自當盡心竭力。卻不想,今日竟鬧出了些誤會。”


    溫以容側耳傾聽彭氏對自己的誇讚,不禁嘴角漸漸上揚,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她臉上悄然綻放。


    顯然對彭氏的溢美之詞極為受用,胸脯微微挺起,坐姿也愈發端正優雅,仿佛自己已是世間最出眾的女子。


    彭氏說完,又溫柔地看了一眼溫以容含笑道:“兒媳此前一心想為三妹妹尋一戶家風嚴謹、品行高潔的官宦人家,隻是苦尋許久,都未曾覓得合適之人。”


    還沒開學多久,溫以容聽聞不禁微微撇了撇嘴,誰願意嫁入那種滿是書呆子的人家呀。


    就說在溫家這樣的環境裏,她都快受不住了,從小被逼著學這學那,又何曾樂意過?


    若是日後真選了個滿口知乎者也的夫君,處處管束於她,那豈不是得被逼瘋?


    溫以容剛要開口,小劉氏便迅速伸手握住她的手,悄悄使了個眼色。


    畢竟溫以容的婚事,她已拜托了諸多親友,如今就彭氏這邊算是最有希望的,可不能因女兒的幾句牢騷而得罪了人家,不然恐難尋得好歸宿。


    溫以容見狀,再次不滿地撇了撇嘴,母親定是見大嫂有了身孕,便開始偏向她了。


    對麵的溫以如,自始至終都在默默觀察著溫以容的神情舉止,見她這般盡顯小女兒嬌態,不禁啞然失笑。


    她心中暗自思索,若不是自己也曾隨著母親一同前往甘州,或許也會如她這般對自己的婚事耿耿於懷吧。


    如今迴首再看倒是覺得,隻要人能好好活著,餘生平安喜樂,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麽呢?


    自己出身溫家,本就比許多人家幸運。


    想當初母親為自己定下這門親事,雖說溫家隻是個中等人家,但以自己庶女的身份能配與嫡子為妻,又何嚐不是最合適的婚事了呢?


    這般想來,溫以如,覺得自己從前確實有些小家子氣了。


    想到此處,溫以如不禁微微蹙起眉頭,心中疑竇叢生。


    不對勁啊,想當初她與文家剛定親那會兒,她還曾好言勸慰自己認命。


    畢竟以溫家的門第,和她們的出身,這樣的婚事對她們而言,已然算是不錯的歸宿了。


    可為何如今溫以容竟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甚至隻因無法嫁入勳爵之家,便大鬧特鬧起來?


    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溫以容那腦子,平日裏也不見得多靈光,不比自己強上多少!


    隻聽彭氏再次說道:“可就在不久之前,兒媳收到了一位手帕交的來信。知曉兒媳家中三妹妹正值及笄之年,欲為其夫家的隔房弟弟探探口風,瞧瞧兩家有無結為姻親的可能。


    兒媳這位手帕交所嫁之人,與大伯母娘家還頗有淵源。”


    崔氏聽聞,不禁微微挑眉,此事還與自己有牽連?


    小劉氏與劉氏亦下意識地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專注地投向彭氏,皆欲聽個仔細。


    彭氏見狀,便繼續說道:“我這手帕交所嫁的夫家,乃是那世代簪纓的百年大族楊氏一族,大伯母娘家侄媳婦也是出自於楊氏。”


    眾人聞之,先是微微一愣,溫老爺更是眉頭輕皺,心中暗自思量。


    而小輩們不明就裏,皆紛紛麵麵相覷,眼神中滿是疑惑與好奇。


    那楊氏一族的赫赫聲名,她們自是早有耳聞,一個真正的世代書香官宦,綿延一兩百年的世家望族。


    族中進士舉人從沒斷過,曾出過一位一品太師,三位正二品官員,五位從二品。


    其下子弟出仕為官的更是無數,雖不曾位極人臣或封疆大吏。


    溫以容要是真能嫁到楊家,那可真是攀高枝兒了。


    溫以容一聽,頓時花容失色,不假思索地起身嬌嗔道:“不要!我不…!”那聲音中滿是抗拒與不悅。


    小劉氏見此情形,心急如焚,未等溫以容把話說完,便迅速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溫以容的嘴,而後用力將其按迴座位上。


    溫以容遭此突然的變故,整個人都懵了。她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驚恐與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怎麽也想不到,母親竟會對自己做出這般舉動,從小到大,母親雖偶有嚴厲,卻從未如此疾言厲色。


    她隻能用滿含淚水的雙眸無助地望著小劉氏,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響,似在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與不解。


    小劉氏看著自家寶貝女兒那模樣,眼神中閃過一絲疼惜。


    然而,理智告訴她,此刻絕不能心軟。


    楊家,那可是名門望族,在整個京城都享有盛譽。


    容姐兒若能嫁入楊家,無疑是上天保佑。


    這門婚事,無論如何都不容有失。


    她深吸一口氣,硬起心腸,別過頭去,不再看女兒那可憐巴巴的眼神,雙手卻仍緊緊地按住溫以容,仿佛隻要一鬆手,便會錯失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而劉氏像是突然被什麽觸動,思索片刻後看著溫老爺開口道:“老爺,是不是此前看中大丫頭的那個楊氏?”


    溫老爺輕輕點了點頭。


    小劉氏見狀,眉眼瞬間舒展,笑意盈盈道:“楊家好啊,楊家可是難得的好人家啊!”


    此前因崔氏舍不得女兒遠嫁,才婉拒了楊家的婚事。


    若不是這些因素交織,崔氏定然不會讓溫以柔嫁去白東平伯爵府,而是必定要與楊家結親的。


    崔氏在一旁聽聞,也不禁連連點頭,這三丫頭要是真能嫁入楊家,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溫老爺輕咳一聲,轉向彭氏說道:“安哥兒媳婦,你接著說。”


    彭氏點頭應承,繼而開口:“這楊氏聲名赫赫,想必大家都早有耳聞。不過,此次卻有一點特殊之處,我倒覺得甚是契合三妹妹。”


    彭氏微微淺笑,接著道:“眾所周知,楊氏乃百年書香世家,可我那手帕交在信中告知,她夫家的隔房堂弟,不知為何,對學文並無喜好,反而是棄文從武,如今在老家的守備營擔任八品官。


    也正因如此,楊家對這哥兒的婚事頗為頭疼。那些想嫁入楊家的姑娘,皆是衝著楊家的文風名氣而來,可這位公子卻並非她們心中理想的夫婿,所以這婚事才一直懸而未決。再者,他雖是庶房嫡子,但家中也很是看中姑娘的家世。”


    小劉氏一聽是庶房,臉色微微一變,不禁略微沉著聲問道:“那這位公子的父親如今在何處任職?”


    彭氏看向小劉氏,淺笑道:“如今他們家中早已分家,而那位楊老爺與楊太太就在京中。楊老爺如今任職於京中的通政使司,擔任正四品的右通政之位。”


    這般官職,在一眾小輩們聽聞來,隻覺正四品的官家已然是相當不錯的門戶了。


    那楊公子身為嫡出,又有著大族子弟的身份加持,如此看來,溫以容若能嫁過去,似乎也是一門不錯的親事。


    然而,崔氏、小劉氏,乃至溫老爺,卻並未輕易被這表象所惑。


    在這京城之中,通政使司衙門的地位著實有些尷尬,不上不下。


    論其權勢,遠不及內閣六部那般顯赫,難以在諸多重大朝政決策之中擁有強大的話語權與主導權。


    論其職能,雖負責收受、檢查內外奏章等事務,但多為信息的中轉與初步梳理,並無太多直接左右朝局的力量。


    而通政司並非關鍵晉升途徑,與內閣、六部等衙門相比,其重要性和影響力明顯不足,對官員的吸引力也相對較弱。


    彭氏心底對溫老爺等人遲疑的緣由也明白,她嘴角噙著一抹從容的笑意,侃侃而談:“像楊氏這般的百年大族,祖父您心中應當有數。不管是嫡房還是庶房,對於家族子弟的管教向來嚴苛。”


    就如同崔氏的娘家,但凡家中有嶄露頭角、頗具潛力的後人,本家都會悉心栽培、嚴格管束,全力扶持其成長。


    崔衍和崔彥不就是如此,一個為他尋了個宗室女的婚事,另一個將他助力至三品禦史之位。


    畢竟大家族最重名聲,時刻擔憂族中子弟行差踏錯,生怕有人做出有辱家門之事。


    而大家族就如同一張巨大的保護傘,無論嫡出還是庶出,皆能受其庇佑。


    崔氏微微頷首,對彭氏所言深表讚同:“的確如此。”


    彭氏話鋒一轉,接著說道:“這位楊公子機緣巧合之下,在守備營前不久立了功,經楊家一番運作,不久之後便會調迴京城任職。這便是我那手帕交寫信與我探口風的根由所在。楊家一心想為他尋覓一位,家在京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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