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月這才想起先走一步的男人是犯下殺人案的嫌犯,大學講師李清昭,但是了悟慢半拍,一旁不甘遭受冷落的朱立雯推了他一下,以女朋友姿態挽住他臂膀。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人傻眼,一時間,竟無人開口說話,隻是瞪大一雙眼睛看她。


    朱立雯並非省油的燈,一眼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她攬緊夏桐月的手臂,不讓他抽離,抬高下巴直視「情敵」。


    看到她宣示主權的親密舉動,杜希櫻心口微微抽緊,笑意凝結在唇畔,一股股酸意充斥在胸臆。


    「小姐你哪位,纏著我男朋友嘰哩呱啦的,你不曉得他有女朋友嗎?」朱立雯早就把夏桐月當成她的囊中物,麵對不知底細的女人立刻下起馬威。


    「夏小月,你幾時有了個眼睛長在頭頂的螃蟹女友,怎麽不知會一聲?我最愛吃螃蟹了,下迴煮個海鮮火鍋,這種季節最適合吃火鍋了。」高挑纖瘦的豔麗型波霸,原來他中意這一味的。


    「什麽螃蟹女友,你在說誰?我們在約會你看見了沒,沒事就滾遠點,不要對著別人的男朋友流口水。」他是她的,誰也別想來搶。


    「約會呀!好幸福喔,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啊!說錯了,是一雙儷人,你們站在一起的畫麵美得教人不敢逼視。」杜希櫻故作羨慕地說,無視兩道快將她射穿的眼刀。


    聽到她的讚美,朱立雯得意地緩了臉色。「等我們結婚時會給你一張喜帖,記得來喝杯喜酒。」


    「好的,我一定盛裝出席,恭賀兩位永浴愛河。」她會順手帶一瓶鹽酸當伴手禮,讓他們的婚禮更熱鬧,雞飛狗跳。


    「杜希櫻--」夏桐月冷著聲警告。


    不知是故作大方,還是氣到不想理人,杜希櫻把瞪著她的男人當擺飾看。「我家阿月就交給你照顧了,他脾氣不好又有打人的毛病,半夜裏常常磨牙,打唿聲大到像打雷,有時睡到一半還會將人踹下床,除了不愛打掃、不愛洗澡,衣服堆到一個月才洗,並無其他不良習性。」


    「你怎麽知道他這些生活習慣,你是他的誰?」聽出兩人關係匪淺,她看人的眼神多了不善。


    「鄰居。」床上芳鄰,睡同一張床。


    「鄰居?」朱立雯狐疑。


    杜希櫻輕快地眨眨眼。「妳要捉牢他呀!.別讓他越過界,我昨晚還和他睡在一起呢!沒想到男人變心跟翻書一樣快,今兒個就交上你了,我傷心得要到廟裏問菩薩,為什麽我的姻緣路這麽難走,先走再見!」


    她話一說完,把未付的帳單塞到露齒微笑的夏桐月手中,瑩白手兒一揮,瀟灑的走出兩人的視線。


    「什麽?!她說和你睡在一起是什麽意思?她是誰?為什麽會對你的一切瞭若指掌?」那女人居然敢用消遣的語氣暗諷她,當她是嘩眾取寵的跳梁小醜。


    夏桐月收起臉上寵溺的笑意,俊雅五官重新攏緊了陰霾。「你的手可以放開了吧!作戲作得十成十也不會是真的。」


    「誰說我在演戲,我就是要你當我的男朋友。」朱立雯刁蠻地不肯放手,執意要他同意兩人是男女朋友關係。


    「別說你是董事長的女兒,就算是總統的女兒,感情事沒人勉強得了我。」剛才不拆她的台,是因為他想看看希櫻的反應,可不是認同她片麵宣示主權的做法。


    「你……」她很生氣,頓感委屈。


    「現在給你台階下,你還來得及留住顏麵,否則待會丟臉了就不要怨我。」他不與人結仇,但也不是軟杮子任人揉.捏。


    朱立雯氣得漲紅臉。「你就這麽不給我麵子,那個女人有比我好嗎?」


    一提到他的頭號大麻煩,夏桐月突然笑得很溫柔。「砂粒與星辰如何比較,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等級,她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星辰,沒有人能夠與之爭輝。」


    「你……你好可惡,居然當著我的麵說我不如別的女人,你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她有哪點不如人,論家世、論外貌,她樣樣比人強。


    他俊顏轉冷。「因為在我心裏已經有一個她,不論是你或其他女人,我的眼底裝不下。」


    「太過分了,你竟然無視我的存在……啊--你幹什麽……」噢!好痛,她的手好像快斷了。


    「我說過給你留點顏麵,但是你不要,我隻好得罪了。」學過詠春拳的他手腕一翻轉,巧施暗勁,讓吃痛的朱立雯鬆開緊纏不放的手。


    對於不重視的人,夏桐月絕對能做到絕情的地步,他向來就是冷情的人,隻是擅長以溫文儒雅的形象示人,以為他是脾氣和煦的大好人。


    因為情薄,所以一視同仁。


    所有人隻能感受到一絲絲他刻意釋出的溫情。


    因為他隻看得到一個人,所以身邊的人全成了沙塵,進不了眼、入不了心,隨風飄過蒼茫大地,落於不知名遠方。


    朱立雯的癡纏讓他動了氣,她不放手,他非逼著她放手不可。


    「我的手脫臼了,你要丟下我去哪裏?」他不可以丟下她,她需要他。


    夏桐月看向她,眼神卻是冷漠的。「放心死不了的,你的手沒脫臼,頂多痛上一會兒,我已經履行條件陪你吃頓飯,恕不再奉陪了。」


    朱立雯不敢相他真的走開,在自己手痛得要死的時候,他頭也不迴的從眼前消失,似乎她這個人是多餘的,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她氣極,也惱得一肚子火,憤恨的握緊拳頭一揮嘶!淚珠滾出眼眶,她嚐到此生最大的屈辱。


    「約會喔!教人看了好眼紅,沒想到你喜歡的是那種肉彈美女。」大胸部的迷思。


    夏桐月舉起手遮住刺目的陽光,他眯起眼,看向倚靠車旁的女人,方才冷凝的俊顏因她的酸言酸語而柔和,笑意飄揚瞳眸深處。


    「是這種肉嗎?還滿喜歡的,捏起來挺舒服的。」他伸手一撈,攬住她腴嫩的腰身,順勢捏了一把。


    杜希櫻抽了口氣,橫瞪一眼,「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吃我豆腐。」


    「都睡在一起了,妳全身上下有哪一寸肉我沒摸過的。」敢情是剛才的刺激不小,口氣很衝吶。


    「少套用我說過的話,了無新意,想交女朋友就大方一點,遮遮掩掩的怕我破壞呀!」她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輕哼一聲。


    他眉眼一彎,爽朗的笑聲從喉頭湧出。「你吃醋的模樣真可愛。」


    「誰吃醋了,少往自個兒的臉上貼金,本小姐眼高於頂,你這點姿色我還看不上眼。」暖床尚可,一下了床就沒什麽作用。


    「要不要正名,幹脆在一起算了。」夏桐月從後麵摟著她,唇貼著她後頸輕輕廝磨。


    「正什麽名,你暈了頭呀!你是奴隸的身分,別想和主人的我同起同坐。」她用力的戳他厚實手背,戳出好幾個紅印。


    「希櫻,我對你是不會變的,你愛吃什麽我就煮什麽,你懶得工作我養你,手機、電腦、銀行帳戶的密碼通通不瞞你,我的人生交由你掌控。」他知道她父親的背叛讓她對愛情婚姻心生畏懼。


    她怔了怔,放肆的張狂靜默了下來,好半晌才道:「天會變,地會變,人心豈會不變?」


    「我不是你父親」他始終如一,執著守在她身後。


    「夏桐月!」她低喝,驟地變了臉色。


    「在我眼中,你一直是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小母獅,你有世上最鋒利的爪子,敏捷聰慧的腦子,鋼鐵一般的意誌,你還有什麽好畏懼?」他心疼她受過的傷害,但不希望她一直走不出來。


    她也想勇敢,但是……


    「我怕痛。」


    短短的三個字,道出她內心最深處的陰影,父親的負心是她一生中最難抹滅的傷痛,他讓她同時失去最景仰的燈塔和摯愛的親人。


    「希櫻……」


    夏桐月雙臂收緊,緊緊擁抱住懷裏的脆弱人兒,他企圖用行動撫慰她受傷的靈魂,告訴她:他永遠不變心,一直陪伴她左右。


    但是一道猛烈的撞擊聲止住他的聲音,兩人為之愕然的抬頭一看,耳邊隱約聽到路人的交談聲,好像是酒醉駕駛,那輛車子都撞毀了。


    「不要說,拜托,太殘酷了。」杜希櫻捂著臉,逃避的想將頭埋進沙裏。


    「……可是不說的話對你又太殘忍,杜希櫻小姐,你真的是衰神,車子停在停車格也會被撞,你的紅色跑車又要進廠維修了。」他悶笑著,眼中閃過對她的同情和憐憫。


    「我要離婚,不管你同不同意。」身形健碩的中年男子語氣堅定,往後推的發線可見童山濯濯。


    「你一定要這麽狠心嗎?我們夫妻二十餘年,共同度過最艱苦的日子,你承諾過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但現在……」幸福在哪裏,他給她的是痛苦和不愛後的傷害。


    垂淚的婦人捂胸嗚咽,她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好像世界崩塌。


    「不是我狠心,請你也體諒我,她有了孩子,是個兒子,我終於有後了,你忍心剝奪我享受天倫的快樂嗎?」是男娃呀!他盼了半輩子才盼到的血脈。


    「嗬……」她笑得淒楚,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你早就有個女兒了,你常說她是你的驕傲,有了她,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父親,難道那個還不叫天倫之樂。」


    男子焦慮地揮著手,來迴走動。「不一樣,兒子跟女兒怎能放在一起比較,我百年之後是要兒子送終的,初一、十五上炷香,女兒終究要嫁人,是別人家的。」


    「你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你忘了你有多寶貝這個女兒嗎?從小捧在手掌心上怕她化了,你拿《六法全書》讓她背著玩,直道要她繼承你的衣缽……」過去的美好他全不記得了嗎?心裏滿是外頭那個女人和她生的兒子。


    「我沒說不要她呀!我還是會用心栽培她,隻要你把離婚協議書簽了,該給你們母女的照顧絕不會少。」男子一心隻想離婚,好給年輕的情人一個名分。


    「那是我的女兒,不給人,我絕對不會離婚,成全你和外麵的賤女人,你死了這條心吧!」為了給女兒完整的家庭,她願意忍氣吞聲,忍受丈夫的無情。


    「什麽賤女人?她是我愛的女人,你要是敢再說她一句不是,別怪我不念多年夫妻情分,我知道如何讓你一無所有。」他隻是想追求自己所要的生活,有這麽難嗎?


    男人一旦絕情,什麽狠心的話都說得出口,他都逼著妻子要離婚了,還說什麽夫妻情分。


    「你要敢對她動手,我保證讓你身敗名裂。」


    逆光處,站了一位麵色冷冽的清麗女孩,她腋下挾了一本厚重的法律書籍,手拿著使用多年的網球拍,一束馬尾微亂地垂於腦後。


    「小櫻?」


    純真的臉龐蒙上寒霜,眼神嚴厲地瞪著親生父親。


    「你要我母親和我,還是外麵的女人和野種,一句話。」他傷害了她,傷害這個家。


    一句「野種」讓男人麵上一閃怒色,但是麵對最疼寵的女兒,責罵還是出不了口。「別為難爸爸好嗎?我對你的愛從沒少過。」


    「到底是誰為難誰,自己做錯了事還有臉責怪妻子,你身為嚴正公平的法官,難道是非曲直可以完全不理了嗎?」她的心好寒。


    「這……」一時間,他愧疚得說不出話來,該被譴責的人的確是他。


    「是女兒還是兒子,你選一個吧!」她要看看他的心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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