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嚴靳昶便又重複了一次,並道:“我其實……”


    安韶:“靳昶,我心悅你!我想與你結為道侶!”


    一口氣說完之後,安韶又繼續觀察著嚴靳昶的臉色,卻見嚴靳昶神色複雜,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無奈。


    嚴靳昶:“收迴去,讓我先說。”


    安韶瞬間就得意了:“我不!我憑本事搶到的話!”同時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嚴靳昶卻往前邁出一步,抓住了安韶的手,驟然傾身靠近過去。


    安韶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可他才上岸,身後就是水,這一腳直接踩空,往後倒去!


    “噗通!”


    第217章 未夜鎮


    耳邊的聲音瞬間被爭先恐後湧上來的水籠罩,隻剩下一陣沉悶的水聲,冰冷的潭水抹不去身上的熱度,更掩不住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間隙,投射在水潭上,映出粼粼波光。


    安韶在水下睜開雙眼,正好看到嚴靳昶貼近過來,唇語了四個字,薄唇邊劃過一串氣泡,氣泡往上方浮去,在光下透亮。


    兩片柔軟貼了上來,潭水的冰涼,唇齒間流轉,其中纏繞著熟悉的氣息,似乎怎麽都不夠。


    近在眼前的臉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晶瑩透亮,隨著他們的下沉,那些水珠一點點的往上方浮去,像是散開的繁星。


    許多的氣泡從他們交纏的吐息間冒出,咕嘟咕嘟的上浮,直至他們沉入深潭底下,遠離那泛著光瀾的水麵。


    在沒有靈力支撐的深潭底下,窒息的感覺很快傳來,他們緊緊地抱著對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亦是寒冷水底下唯一的溫暖。


    “嘩啦!”


    過了好一會兒,逐漸趨於平靜的水麵突然掀起大片水花,兩道身影浮出水麵大口唿吸。


    陽光再次籠罩在他們身上,波光粼粼的水麵像是在他們身上披了一件鋪散開的長衣。


    安韶見嚴靳昶臉上的人皮麵具已經皺了,便幹脆伸手撕了去,指尖輕撫過那臉上的咒印,再次貼近上去。


    嚴靳昶也按住安韶的頭,加深了這一次的繾綣。


    “噗通!噗通!”不久前被安韶捉來扔上岸的一些魚終於翻騰到了岸邊,跳入了水中,結束了這一場瀕臨幹渴的旅行。


    等嚴靳昶和安韶上岸時,發現岸上已經隻剩下兩條蹦錯方向的魚了。


    安韶將那兩條魚烤了,並道:“先淺填一下肚子,等到了未夜鎮,我們再吃一頓好的,聽說那裏的花糕花釀非常好吃,遠近聞名。”


    嚴靳昶:“你不是花妖麽?不用避諱這些食物?”


    安韶:“這有什麽,我還能吃人呢,你有沒有後悔?”不等嚴靳昶開口,安韶又道:“後悔也來不及了。”


    嚴靳昶失笑搖頭:“不悔。”


    ……


    一人一妖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未夜鎮。


    他們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投拜貼,哪怕藤族與他們這花族有多年交情,也不好大晚上的直接上門辦事,這樣實在不禮貌。


    安韶想到族長說過,藤氏在這未夜鎮裏開了一家酒樓,於是便想和嚴靳昶先去酒樓裏吃一頓。


    可他們尋遍了這未夜鎮,都沒找到那家酒樓。


    嚴靳昶找人一問,才得知,藤府上下的人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原址已經住入了別家之人,而藤氏開設的酒樓也在他們藤氏搬走之後,被後來之人拆除,酒樓的原址被別人盤下,建了一家客棧,供來往的客人歇腳。


    安韶不解:“藤氏上下為何突然搬走了?”


    路人:“好像是招惹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勢力,擔心被報複吧,他們走得可急了,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府邸大門敞開,從外麵朝裏看去,空空蕩蕩,隻有落葉紛飛,簡直就是一夜荒涼。”


    在一旁的路人也道:“是啊,我當時還路過,看了幾眼,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空得說話都能聽到迴聲。”


    “聽說是被仇家殺了個幹幹淨淨。”


    “不可能吧?那空下來的府邸裏可是半點血都不見,也沒有血腥味,就像是搬空了。”


    安韶本就是為了藤氏而來,現在突然得知藤氏上下都已經搬走了,瞬間失去了目標,隻能先與嚴靳昶一起找到了那家建在了藤氏酒樓原址上的客棧,並在那家客棧裏住下。


    在這家客棧裏住下的人還真不少,嚴靳昶和安韶被店小二帶著走向房間時,就看到這一層走廊上的房間裏都點著燈,住滿了人。


    店小二一邊引路,一邊笑眯眯道:“二位來得巧了,這是最後一間上房了,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沒有了。”


    北垣城裏的百偃閣的定階比試時日將近,不少偃師為此趕來,除了偃師之外,還有很多前來瞧熱鬧的修士。


    未夜鎮靠近北垣城,不少趕到這附近,見天色已晚,不想走夜路,亦或是擔心北垣城裏找不到合適的客棧的修士們,就會在此地休息。


    店小二打開最後一間房門,依次點燃了房間裏所有的燭火,整個房間瞬間敞亮起來。


    嚴靳昶環顧房間四周,這客棧的上房分裏外兩間,外間擺放著一些雕花木飾和青花瓷瓶,牆上掛著山水墨藤花畫,通往裏間的門敞開著,由珠簾相隔,火光映照得珠簾橙亮,頗具暖意。


    裏外間都放著桌椅,擺置著床的地方由屏風隔擋,屏風上糊的紙上所繪的,也是水墨藤花圖景。


    店小二:“二位公子若是有什麽吩咐,隻需點燃放在桌麵上的急訊符,我們便會過來。”


    嚴靳昶的視線隨之落在桌麵上,果然看到了被石塊壓著的符紙,符紙上寫著一串字。


    急訊符分為很多種,而這些是最普通也是最便宜的,其能傳訊的範圍很小,不過對於這些客棧來說,卻是最實用的。


    當然,對於修士而言,就算沒有這些傳訊符,也能用自己的方式喚到客棧裏的人就是了。


    安韶給了那店小二一些靈石,道:“我想打聽個事。”


    店小二臉上瞬間堆積起笑容:“公子請講。”


    安韶:“我聽說這未夜鎮的花釀遠近聞名,尤其是藤氏開設的酒樓裏的花釀,更是味道獨特,嚐之迴味無窮,可我們方才走遍了四處,都沒能找到那家酒樓。”


    聞言,店小二麵露詫異:“二位不知道嗎?藤府上下的人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藤氏開的酒樓也早就拆除了。”


    安韶:“你可知其中緣由?”


    店小二沉默片刻,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靈石,才合上身後的房門,壓低聲音道:“我這也是經由小道消息得知,那藤氏似乎是招惹了一個厲害的散修,擔心被報複,便連夜搬走了。”


    頓了頓,店小二又道:“不過,我還聽過一種傳言,說藤家上下他們都不是人,而是妖修,靠著食人精氣修行,被道行高深的靈修識破,於是順手收了他們,為民除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在藤氏消失之後的這一年,未夜鎮確實比以前要熱鬧了許多。”


    安韶:“……這一年熱鬧,難道不是因為百偃閣十年一次定階比試嗎?很多偃師都會提前來此做準備啊。”


    店小二:“這倒也是,所以大家傳得更多的都是前者,後者也隻是私下裏說說而已。”


    安韶:“那可有傳言藤氏上下搬到了何處?”


    店小二:“這我就不知道了,藤府上下一夜之間人去樓空,發現時已經是一個荒涼的府邸,沒人看到他們搬向何處。”


    嚴靳昶:“那還真是可惜了,我們原本是能直接飛到北垣城的,落在這未夜鎮休息,就是想嚐一嚐花釀的味道。”


    店小二:“若是二位隻是想嚐花釀,倒是可以先試試我們家,若是覺得不合適,明日也可去街頭那家酒樓試試。”


    嚴靳昶:“那就先給我們開一壇。”


    店小二:“好嘞!”


    店小二得了吩咐,立刻去拿酒了。


    嚴靳昶在房間裏走了幾圈,確認沒什麽問題之後,才在桌前坐下,看向安韶:“你們兩族既然交好,可有能互相尋到對方的東西?”


    安韶攤手:“並沒有,族長隻說他們久居於此,隻需要來這裏修繕那信物便可以了。”


    嚴靳昶:“所以,到底是要修繕什麽?”


    安韶:“玉簡,族長說那玉簡特殊,時間長了,裏麵刻的東西會消失。”


    嚴靳昶:“既然知道刻在裏麵的東西會消失,何不拓印或者抄記到能流傳久的地方?”


    “這我就不知道了,族長說起此事的時候,我也覺得這是多此一舉,若是藤氏的人覺得那玉簡裏的東西珍貴,自然會想辦法拓印或者抄記下來,哪裏用得著我們百年之後再去修繕玉簡?”


    安韶拍了拍床被,往上麵一躺,“罷了罷了,我原想順路過來了卻此事,既然他們不在這裏,而我又不知他們去向,那我們明日就啟程前往北垣城吧。”


    門外響起了一陣輕叩聲,是店小二將花釀拿來了。


    他們家這花釀一壇也就隻有兩個巴掌大小,店小二當著他們的麵敲開了這小酒壇的封口,給他們倒上了兩杯,又送上一些下酒的小菜,才離開了房間,並為他們關上了房門。


    安韶聞到酒味兒,又從床上翻起來,端著酒杯淺嚐了一下,嘖嘖道:“這味兒還真不錯,看來我們也不算白來這裏一趟,靳昶,我們今晚不醉不睡啊!”


    嚴靳昶:“醉酒誤事。”


    安韶:“那就小酌,小酌怡情。”


    嚴靳昶隻好端起麵前的酒杯,和安韶舉過來的杯子碰了一下,他剛將杯中的酒倒進嘴裏,就聽安韶道:“我們拜了天地,進了洞房,是不是就差喝交杯酒了?”


    嚴靳昶:“咳咳咳……”


    第218章 異樣


    嚴靳昶拭去嗆咳出來的酒水,“還差一拜。”


    那日在那陰森森的慕府裏,陰風中傳來了那句“夫妻對拜”之後,隻有附身在雲明彥和雲明津身上的魂魄對拜了下去,而餘騁則七竅流血,餘騁的新娘則倒在了餘騁的懷裏,不久之後就化作了飛灰消散於無。


    當時陰風大作,餘騁的叫聲又是那麽的絕望,大家的視線都被餘騁吸引了過去,都沒有來得及顧及其他。


    現在想來,那附身在雲明津也雲明彥身上的魂魄,明顯是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才會在那四個字響起之後,趕緊低頭對拜,了卻多年的遺憾。


    安韶:“是哦,我們還差一拜,其實仔細算來,前兩拜也不能作數,那是別人的婚事,不是我們的。”


    安韶端起酒壇子,又給嚴靳昶的酒杯倒上酒,自己舉起杯來,勾住了嚴靳昶的手:“就當是提前熟習了。”


    嚴靳昶的視線從兩人緊貼在一起的手腕上挪開,對上了安韶那雙帶笑的眼神。


    此時安韶已經將酒杯放在了唇邊,嘴角微勾,明顯是在等著他。


    嚴靳昶便靠近過去,與他一同飲下了杯中酒。


    這酒其實不算烈,卻仿佛帶著一片滾燙入喉,沉入了身體裏,揚起一股燥意。


    嚴靳昶心中默念了幾次淨心訣,勉強壓下身體裏湧起的那股燥意,就見安韶又給自己滿上了酒。


    “這酒的味道還真不錯,明日離開時可以多帶上幾壇。”


    嚴靳昶見安韶大口大口的喝,提醒道:“說不準這酒後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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