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是不是這幾日太過戒備,她睡不到一會兒,便又會狀似被嚇到般驚醒過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熟悉的臉龐,這才又安心睡去。然後便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眼都不睜,用臉頰蹭了蹭麵前堅實的胸膛,又陷入沉睡。


    濮陽瑢一直守著她,看她時醒時睡。頓時痛了整個心房,也怒到極點。


    雲冱遠。


    他心裏默念著這三個字,眼底是血色的殺意,手上拍打的動作卻輕柔到極致。


    他一離開,言梓愔便會很快驚醒。他也就一直陪著她,哄著人睡覺。至於雲冱遠,便叫他再多過幾個時辰。


    祈天城,某街上的宅子突然起火。火勢之大,竟將整個宅子化作灰燼,卻絲毫不曾牽連其他的宅子。


    一聽到這個消息,雲冱遠便渾身癱軟,坐在案幾後的椅子上。煞白著一張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言梓愔被人救走,最後的護身符沒有了,雲家大勢已去。


    當天晚上在言梓愔陷入甜美的夢時,雲府之內卻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而雲冱遠的預感也沒有如期盼般地出錯,第二日濮陽瑢便甩出他的種種罪證,通敵賣國、賣官鬻爵、仗著身份魚肉百姓,如此種種。一樁樁一件件,隨便一件便足以讓雲冱遠死十次。


    人證物證具在,鐵證如山,雲冱遠再不得抵賴。濮陽瑢當即便下令,雲府被滿門抄斬,同為雲家人的太後和雲貴人被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證據確鑿,無可抵賴,何況是天子發怒。就算與雲冱遠交好的官員,絲毫不敢求情。佝著身子,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牽連。


    然還未待朝臣迴過神來,帝君又當頭給了他們一棒。言博士之女言梓愔蕙質蘭心,果敢勇決,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並數次救他於危難之中,特封為帝後,擇日完婚。


    祈天城都少女子盯著帝後的位置,今日竟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拿下。別說天下女子憤憤不平,就連朝臣亦是覺得荒唐。曆屆帝後哪個不是重臣之女,至少也需從宮妃做起,從未有過直接越級封後的。可想到方才濮陽瑢的殺伐冷血,朝臣是敢怒不敢言。隻能任由這兩道天差地別的聖旨傳入天下。


    濮陽瑢卻不管朝臣如何反應,在木安宣布退朝時,便起身離開。他的步伐很快,行走之間似乎都帶著瞪,木安得小跑才能跟上。


    他離開之時,言梓愔還在睡。看著她眼底的青色,他也不忍心打擾。過了早朝如此長的時間,想來該是醒了。


    瑤樂守在寢宮門口,她時不時看向殿內,眼底帶著一抹憂色。似乎實在太過擔心。她正準備失禮推門進去。卻見從宮門口而來的濮陽瑢,顧不上其他,她即可上前迎接。


    “參見帝君。”


    “阿愔還未起身?”濮陽瑢看著緊閉的門,皺了皺堅毅的眉峰。


    “是,奴婢一直守在殿外,小姐還不曾傳喚奴婢。”瑤樂如實迴道。


    濮陽瑢沒再說什麽,隻眼底滑過一絲異色。他推開殿門,床榻的上的人平躺著,被褥隨著唿吸小弧度地起伏著。睡得很是香甜,就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他緊繃的臉色緩了緩,上前,輕聲喚道。“阿愔,阿愔,別睡了,用了早膳再睡如何?你已經一夜未吃過東西了。”


    床上的人兀自睡得香甜。


    濮陽瑢握住被褥裏的手,加大了聲音。可床上的人就像傀儡一般,除了唿吸聲,不見任何的迴應。他這才休息到不對勁,摸了摸言梓愔的脖頸,那規律有力地跳動述說著她的無礙。可不管他如何喚她,她都如聽不到般,不給任何迴應。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床上的人,因她即將屬於他的消息產生的欣喜早已消失不見。隻聽他沉聲道,“把丘梵隱給本帝抓過來。”


    “是。”空蕩蕩的殿內迴響著應答聲。


    剛迴到邱府,還來不及喝一口熱茶的丘梵隱突然就被從天而降的兩個影使五花大綁起來,一陣眼花繚亂之後,毫不客氣地被扔到大理石上。


    “滾過來。”


    丘梵隱像條巨大的蟲子在地上蠕動,還來不抱怨影使的粗辱,就被頭頂冷意十足的聲音嚇得不敢放肆。他震碎捆著他的繩子,規規矩矩地走了過去。


    瞄了眼冷著臉的濮陽瑢,得到濮陽瑢的冷眼之後,才急忙上前為言梓愔診脈。剛搭上脈,丘梵隱的臉色便從故作嚴肅便成真嚴肅。半晌他收迴手,臉糾結到一團,難看到極點,眼裏盡是欲言又止。


    濮陽瑢失了耐心,壓抑著怒火道。“說。”


    “帝君,言小姐乃是中了睡仙,以至昏睡不醒。”丘梵隱臉上閃過難色,似不知從何講起,也似無能為力。可濮陽瑢有令,他隻能如實道。


    睡仙,顧名思義,睡中仙子。既然是睡中的仙子自然無需五穀雜糧,隻需沉睡便可。可這是人,並非仙子。中了睡仙之人便會陷入沉睡,永不會醒來,直到中藥之人生氣消耗殆盡,羽化升仙。


    這也算一種極為仁慈的死法,在美夢中、無知無覺地死去。可以對於身邊的人來說卻是一場噩夢,明知自己在乎的人陷入沉睡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香消玉殞。對於活著的人無異於淩遲。


    雲冱遠竟將睡仙下在言梓愔,足以見其心腸如何險惡。其目的是什麽,便不言而喻了。想到他的打算,丘梵隱便怒不可遏。他便生氣成這樣,濮陽瑢的心情便不難想象。


    丘梵隱根本不敢看濮陽瑢,隻硬著頭皮道。“凡中睡仙者,便會永遠如睡著般。可以如常人般唿吸,麵容也如常人般栩栩如生,隻是不會再醒來,直到中藥之人最後一絲氣息消失。”


    濮陽瑢心一緊,強撐著理智問道。“如何醫治?”


    聽濮陽瑢著話,丘梵隱的心一陣顫抖,他知道這是不想聽到除醫治之法的任何說法。


    可哪怕是他,這次也將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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