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正有些不自在,溫斯特始終掛著笑容的的麵龐忽地冷淡下來,側身隔開議員的注視。


    他對那些老滑頭們的心思一清二楚,正想開口,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溫斯特閣下。”


    卡洛斯低沉的聲音響起,雖然對著溫斯特說話,視線卻直直望向他護在身後的黑發雄蟲。原本團團圍在兩隻雄蟲麵前的議員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主動讓出一條路。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可以和寧宴閣下說幾句話嗎?”


    就算平日裏再怎麽看不慣卡洛斯,但他的出現,著實讓溫斯特鬆一口氣。


    “上將。”溫斯特頷首見禮,隨後轉向寧宴,“去吧。”


    雖然隻是兩個小時沒見,但在陌生的環境中見到熟悉的蟲,讓寧宴心中大為安定。他顧忌著周圍蟲的視線,腳步還算矜持,亮晶晶的眼神卻出賣了心中所想。


    卡洛斯握住雄蟲的手,領到一邊:“抱歉,我來晚了。有蟲難為您嗎?”


    “沒有,我還不至於讓蟲特意針對。”寧宴緊緊挨著軍雌,仰頭望著他,“隻是不習慣這種場合。”


    他的頭發簡單定過型。卡洛斯習慣性抬起手,意識到這一點後頓住,轉而摸摸雄蟲的麵頰。


    “會議一結束,我就帶您迴家。”


    寧宴點點頭,又小聲道:“卡洛斯,我有點緊張。”


    “您就當是在工作室裏做直播,隻不過把台本換成了演講稿。”卡洛斯安撫溫聲他,“我就在您的斜後方,別怕。”


    其他議員或是在獨自席位上坐著,或是三三兩兩談話。隻有他們倆鬼鬼祟祟地擠在角落,雄蟲都快被軍雌攬進懷裏了。


    【寧寧!我的寧寧![哭泣]兩個月多了,終於看到新鮮的寧寧![哭泣]】


    【下巴都變尖了,嗚嗚心疼寧寧】


    【上將的手怎麽迴事,往哪兒放呢?!】


    【啊啊啊你們在做什麽?】


    【我們寧寧好可愛呀,小小一隻~鏡頭再拉進些啊,現在隻能看見小半張臉】


    【樓上,這不是角度和距離問題,是因為上將擋得太嚴實了……】


    不久後,會議正式開始。寧宴迴到溫斯特身邊坐下。


    議程很快推進至修改雄蟲保護法一項。


    溫斯特的提案早已公開,此刻簡單闡述一遍。議長等他說完,隨後道:“請寧宴閣下進行補充發言。”


    無蟲機攝像頭緩緩移動到寧宴麵前,四麵八方的議員投來視線。


    “謝謝議長。”


    一句禮節性的道謝過後,寧宴將話筒撥近些。溫和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至每一名議員耳中,同樣傳至正在收看直播的無數觀眾耳中。


    “長期以來,盡管有雄蟲保護會確保雄蟲的生命安全,但實際上,並不存在為雄蟲群體直接發聲的代理蟲……”


    會議廳的席位後方,是一塊巨大的虛擬光屏。每當議員發言時,會生成一雙巨大的全息蟲翼。


    光與影構成了栩栩如生的影像,其上每一片細麟都清晰可見。


    這對虛擬蟲翼的顏色被設置為雌蟲中最常見的灰黑色,邊緣形狀做了模糊處理,讓它看上去既像是亞雌柔軟的翅膀,又像是低級軍雌的雙翼,在某些角度還能看出獨屬於高級軍雌四翼或六翼的輪廓。


    這就是著名的“議院之翼”。


    它的雛形由帝國成立之初的一名藝術巨匠設計,後被改造為全息影像,作為上議院大會時的背景,意味著議會做出的一切決議,皆是服務於帝國全體公民的利益。


    曆代設計者進行了精心處理,才巧妙地將各類蟲翅的外形特征都融入其中,讓所有雌蟲都能看見自己的蟲翼的影子。


    然而,雄蟲沒有翅膀。


    上議院是蟲帝之下的最高權力機構,其中象征自由與民主的“議院之翼”,卻不存在任何雄蟲的特質。


    事實上,雄蟲也不在意這些。


    讀過初等學院後,任何一隻雄蟲都能熟練背誦出課本上“議院之翼”的溯源與意義,他們之中卻從來沒有蟲提出過異議或許曾經有過,隻不過沒能從同性朋友身上找到認同,也無從得知答案,於是漸漸將這一念頭拋之腦後。


    傳聞在遠古時代,雄蟲和亞雌一樣,背後也生著柔軟的翅翼。但他們不需要狩獵,不需要遷徙,也不需要伸出翅膀取悅伴侶。蟲翼長期不用,逐漸退化,最後徹底消失。


    而現在,雄保會作為強有力的護盾,不會讓雄蟲閣下受一點兒傷害;凡事隻要和雄蟲扯上關係,哪怕再瑣碎細小,也能引得無數雌蟲蜂擁而上,主動效勞。


    常年被嬌養在溫室中的花蕊,怎麽會願意探出暖棚,去感受外界的風吹雨打、日曬霜欺?


    直播畫麵中,黑發雄蟲的演講稿已經翻至最後。他在段落的間隙停頓兩秒,輕抬眼睫,向攝像頭短暫地投注目光。


    不同於大眾印象中溫柔可親的模樣,此時,寧宴的麵容一派端肅,黑瞳明朗如星。


    雄蟲本沒有翅膀。


    但那雙巨大的“議院之翼”懸停於寧宴身後,緩緩扇動著。光影流轉之間,映亮了他的輪廓


    那是不會被任何枷鎖囚住的,自由的風。


    第107章


    議長宣布大會結束。


    寧宴起身的同時迴過頭,果然看見斜後方的卡洛斯也看向自己。


    對視間,卡洛斯沿著座位走過來,一手攬住他的肩,轉身對溫斯特道:“閣下,我帶寧寧走了。”


    寧宴也道:“溫斯特,那我先迴家啦。”


    “……去吧,路上小心。”溫斯特正想誇一誇寧宴方才的表現,見狀,默默將嘴邊的話咽下,目送著小雄蟲被軍雌牽走了。


    大會持續三個小時。走出議院大廈時,天色已晚,微寒的冷風鋪麵而來。


    頸間感受到涼意,寧宴下意識往卡洛斯身邊靠了靠。


    “冷嗎?”卡洛斯這樣問著,卻已經解下製服外套為他披上,“到飛行器上就緩和了。”


    製服十分寬大,殘留著體溫,如同軍雌的懷抱將他環住。寧宴心底一暖,抬手攏住銀灰色製服邊緣,和卡洛斯並肩往外走。


    大會結束後,開放媒體采訪。每有一名議員從大廈走出,保鏢和記者蜂擁而上。記者舉著話筒亦步亦趨地跟在議員身側,口齒利索地進行采訪,保鏢連聲重複著“讓一讓”,扛著攝像機的記者追在後麵。


    卡洛斯攬著雄蟲大步走出,立刻有記者往這個方向奔來。還未靠近十米以內,走道仿佛憑空出現一隊士兵,分列兩側。記者們被擋在蟲牆外,隻得止步,透過士兵們身形之間的縫隙艱難拍攝現場照片,心中都是一陣無語:


    其他議員配備保鏢,是出於防止突發事件的考慮。即便是溫斯特閣下,也並不吝於接受采訪。卡洛斯上將倒是把雄蟲捂得緊!


    黑發雄蟲被上將護得嚴嚴實實,他們眼睜睜看著兩蟲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飛行器前,相機內居然沒能拍到一張正臉照。


    喁稀n


    *


    上將府。


    溫斯特的宣傳計劃中,有一項是麵向其他星球的雄蟲進行巡迴演說。寧宴粗略地一想,有些意動。


    他把這個念頭告訴卡洛斯,對方卻露出出不讚同的神色:“在外地奔波太耗費精力,萬一生病就麻煩了。”


    “已經兩個月過去,我恢複得差不多了。”寧宴捏著卡洛斯的手曆數證據,說一句就掰一下手指,“上周在庭院曬太陽的時候吹了點風,居然沒有感冒;這幾天忙著改演講稿一直晚睡,但白天也沒有精神不濟。”


    卡洛斯並未反駁這些話,而且換了個角度,好聲好氣地勸著:“溫斯特閣下的計劃不單是在中央星係內實行,最遠要跑到第五星係。您還暈躍遷呢。”


    聞言,寧宴不高興了,咻的丟開軍雌的手,不樂意地嘟噥:“就因為暈躍遷,難道我還要一輩子待在中央星係嗎?”


    他原本隻是一時興起,被連著否決兩次之後,反而生出了逆反心理。


    卡洛斯立刻住嘴,默默去拉他。


    寧宴揣著雙手,卡洛斯往左他往右,卡洛斯往右他往左。躲貓貓似的躲了幾個來迴,被軍雌哭笑不得地直接抱起來,放在腿上。


    “您想去什麽地方都可以。”卡洛斯捧著雄蟲的臉,親一下他的眉心,“隻是我存著私心,舍不得您受罪。”


    “就是來迴路上難受些,這算什麽呀。”寧宴耳根一熱,小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語氣軟和下來。“波昂現在是溫斯特的副手,負責主管部分星域的巡迴演講。最終的行程安排還沒定下,他都在查那邊的景點了,還邀請我和他去玩呢。”


    卡洛斯將寧宴抱高了些:“波昂還有朋友可以和他玩,您別聽他的,多陪陪我吧。”


    寧宴被發絲蹭得有點癢,往後一避:“別把自己說得這麽可憐,我才不吃你這套。”


    覺察到他的躲閃,卡洛斯低下頭,在雄蟲頸側留下一個淺淺的齒痕:“您都想著和別的蟲出去旅行了,我還不可憐嗎?”


    寧宴“嘶”地輕輕吸了口氣,倒是沒再躲:“什麽‘別的蟲’,那是你外甥!”


    卡洛斯見他不再推拒,越發得寸進尺:“那也不能和我搶。”


    “怎麽連波昂的醋都吃,你這醋性也太大了,之前和我的觀眾較勁……”寧宴正抱怨著,猛地記起不少細節,眼睛都瞪圓了,你是不是還吃過‘科爾’的醋!”


    “有嗎?”卡洛斯神色一僵。


    “有!”寧宴忿忿地捶他一拳,“我當時還手忙腳亂和你解釋,別給我裝傻!”


    軍雌被掀了老底,麵色悻悻,小心地握住雄蟲的拳頭,揉一揉他微微發紅的指關節:“寧寧,手疼嗎?


    寧宴不接話,他迴想起那時的場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瞞著我也就算了,怎麽還和自己過不去?”


    卡洛斯噎了一下:“……我總覺得‘科爾’是其他蟲。”


    寧宴目露疑惑:“為什麽會這麽想?波昂說過,科爾還是你的小名呢。”


    “哈雷爾族中教養雌子一向不容情,自從我懂事後便再沒有叫過這個名字。”卡洛斯解釋,“隻不過,幾名雌兄弟之間沒有很快改口。那時候波昂甚至還沒讀初等學院,都是十來年前的事了,難為他記得。”


    “科爾”這個稱唿,在某種意義上寄托了卡洛斯蟲崽時期的記憶。隻不過,隨著他與哈雷爾分道揚鑣,這一稱唿封塵已久,承載的意義也麵目全非,漸漸地卡洛斯認知中的自己割裂開。


    卡洛斯語氣隨意,寧宴的思維卻開始發散。不知想到什麽,他往卡洛斯麵前湊近了些,柔軟的唇瓣在軍雌側頰上蜻蜓點水地一碰。


    “沒關係,你現在有我啦。”寧宴安慰他,“往後我就是你的家蟲。”


    “好,您是我的家蟲。”卡洛斯唿吸一滯,收緊搭在雄蟲腰間的手,略一停頓,在他耳畔低低地喚著,“寧寧。”


    “嗯?”


    寧宴尾音微揚,是一個疑問的語氣,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雄主。”


    “……”


    寧宴反應不及,臉上轟的一下燒起來。原本想說的話瞬間被忘記,他頂著一張通紅的臉蛋,呆呆地和軍雌對視。


    卡洛斯也不說話,隻是垂眼望著他,紅瞳中含著笑意。


    “你……”足足愣了十來秒,寧宴才磕巴著開口,眼睛眨個不停,“我們還沒成婚呢,你不準亂喊。”


    “很快了,婚期就在下月初。”卡洛斯親親他撲閃撲閃的睫毛,“您也喊我一聲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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