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本以為奪下他的槍之後會好對付許多,未料他將軍並非等閑之輩。雖然自己沒甚危險,但要拿下他也實屬不易。頃刻之間,兩人已交手十餘招。


    那將軍平日都是用槍上陣,初時來戰徐晟以為也能夠一招製伏眼前這個年輕人,加上連日來不曾得睡已經讓自己疲憊不堪,被徐晟奪掉兵器後已經漸漸落了下風。


    正當徐晟覓得機會要將他打倒在地時,忽聽得城下喊殺聲響起。餘光窺了一眼,見城下已是『亂』作一團,卻不提防眼前的這個將軍收拳進腿,兩招之間占了上風。他不敢大意,隻得精神抖擻地防禦三招,化守為攻後再覓時機。


    又是十來招之間,忽聽得一人大喊道:“準備放箭!”徐晟心中一緊,暗自叫苦道:“要是向城下放箭,菁兒豈不是有危險!”強行跳出圈子,大聲道:“且慢動手!”未等那將軍迴過神來,就施展輕功,跳到城下。


    由於他是沒有準備跳到城下,所以難以做到安穩著地,腳著地的同時就勢打了個滾後才定住了身體。他看了看周圍,才發現城下『亂』起來的原因是金兵殺過來了。他掃視了一眼混『亂』的人群,發覺文菁在距離金兵幾丈遠的地方『射』弩箭防禦。心下稍安後,又不由自主地抬頭望了一眼城牆,發覺稀稀落落的幾個弓箭手正朝下瞄準著,似乎是對著進攻的金兵。再看隊伍,由於金兵進攻一側,一字長蛇陣已經一頭轉了過來,變成了二龍出水陣。


    隨身所帶的弓箭還別在馬鞍上,他吹了兩個響哨,那出骨墨龍駒聽得主人的叫喚,四蹄生風般地十來步就跑到他身旁。徐晟翻身上馬,左手拿過弓,右手順道取出幾隻箭來,雙腿夾緊馬肚,身體斜靠在馬背上的同時朝著文菁的方向飛馳而去。在行進中,他連發三支連珠箭,與文菁相隔幾丈遠處的三個金兵箭到人倒後,來到了她的身旁。


    文菁迴頭道:“晟哥哥,你下來了——看來守城將士還把我們當作『奸』細看待。”她之前在牆下已看到徐晟與一將軍模樣的人相鬥,是以猜出了結果。


    二人一弩一弓,倒也沒有大礙。忽聽得中軍一陣『騷』動,徐晟循聲望去,隻見金人集結了一支百十人的小隊直衝向隊伍的中心。文菁見此情景,料想金兵的主帥已經看出了這個二龍出水陣,對徐晟點點頭。


    徐晟意會,從旁邊一個小校手中拿過一麵令旗,高高舉起,左右搖晃了兩次。他晃旗之時,順道一箭『射』死一個靠近的金兵,待敵兵倒下的過程中奪下手上的長槍後,又刺翻兩個金兵,人起馬到來到陣中。本來陣中看到令旗已準備變陣,現在看到主將的到來更是軍心大振。轉眼之間,已由二龍出水陣變換為天地三才陣,中間向前突擊,兩邊的側翼輔助,集中部分軍力,形成局部以多打少的優勢,包抄闖入陣中的小分隊。


    這時,金兵的主將也意識到了隊伍的變陣,本打算前去破陣的小分隊和甕中之鱉無異。還算冷靜的他一把奪過旁邊隨從的號角,仰天悠長地吹了幾聲。金兵聽到主將撤退的號令,卻不慌『亂』,剛剛困在陣中的小分隊自動變成斷後的隊伍,個個成了以一當十的勇士。


    金兵雖然已經撤退,卻十分井然有序。那個困在陣中的小分隊雖然全軍覆沒,但成功保住了剩下幾百人從容不迫。這份嚴明的紀律讓人不由得不佩服,宋軍上至主將下至士兵無一敢追擊。徐晟心中長歎:“難怪宋兵對他們輸多贏少了!”


    還沒等眾人緩過神來,卻聽得城門裏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打開了。聯想到之前的不信任,徐晟顧不得擦汗,奔迴到文菁身邊後又握緊了手中的槍。


    這是,城門上一人高喊道:“來人可是朝廷的救兵?”鄧肅迴應道:“正是!”“且進來說話!”聽到這樣的聲音,眾人心下稍安。徐晟心下暗道:“看來剛剛與金人交戰讓城中的守將放心了


    鄧肅等人打頭,進了城中。早有一名文官帶著眾將迎了上來,為首的文官一臉哀『色』,破破爛爛的官帽斜在頭上,看樣子已有五十多歲,正是現任河東宣撫使兼太守張孝純。徐晟一眼掃過去,剛剛與他交手的那名將軍也在其中。適才沒有細看,現在望過去他不過五十多歲,眼圈凹陷,周圍布滿著深深的血絲,顯然是多日不曾睡好。


    還沒來得及宣讀聖旨及互相介紹,忽又聽得一人高叫道:“金狗攻城了!”眾人再次擁到城牆上,一眼望去,夕陽下黑壓壓的一片,盡是金人的騎兵部隊。鄧肅心下感歎道:“金賊的反撲能力果然不比尋常,看來又免不了一場惡戰了!”


    張孝純剛剛布置了一下城防,雙方的飛矢投石互相交織了起來,金兵已經開始了攻城。不一會,幾輛雲梯車由金將簇擁著出來。徐晟急忙命令旁邊的一隊士兵朝他們『射』箭,自己也是奮力一拉,一支利箭離弦疾飛出去,正中一個金兵的眉心。他『射』完兩支箭後,照例看了看一旁的文菁,見她沒事的同時卻見旁邊的一名士兵中箭而倒。


    這名士兵向後倒的過程中卻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托起,正是剛剛與徐晟交手的那位將軍。那將軍從這名士兵手中拿過弓,“嗖”地放出一箭,也是正中一名金兵的眉心。徐晟暗暗喝彩,大聲道:“這兒就交給將軍了,在下且去那邊!”那將軍會意地點了下頭,他也發覺了不遠另外一處城防更加薄弱。


    徐、文二人幾乎是施展著輕功一路跑跳來到這裏:已有幾個金兵爬到了城牆上,與一些宋軍開是肉搏。兩人依舊保持著最安全的背對背之勢,一弓一弩,箭無虛發。會武功的他們好容易將這處城防稍微安穩了一下,卻又是另一處險情不斷……


    望著城牆上越堆越多的屍體,心下暗道:“若是金兵不撤退,恐怕難以抵擋!”兩人互相迴頭望了一眼,都是無比堅毅的眼神,已是無需用言語來交流的心思:“如果一起死,也是無怨無悔!”


    “不好了,城門被攻破了!”一名滿身是血的士兵過來高喊道。還沒等到張孝純問明,這位士兵項上早中一箭,往後便倒。方百花一劍砍死一名金兵,顧不上迴頭,下令道:“鍾相、楊幺,你們二人速帶人去救援城門!”


    楊幺聽到命令,混『亂』之中卻尋不著鍾相。隻得獨自帶了百十人,大喊道:“兄弟們,隨我殺!”一馬當先,下了城牆朝城門而去。


    他第一個趕到城門,見城牆果然被攻城車撞出一個口子,喝聲道:“死命抵住城門,其餘人等,隨我守住這裏!”他深知守住城門的重要『性』,如果城門失守,意味著城牆也就失守,隻能退入城中打巷戰。


    楊幺手提一把大砍刀,學過武藝的他一刀一個,砍翻幾個金兵。再要砍時,卻發現刀口已經卷了,隻能撿起地上一個屍首手中的武器。當他彎腰時,冷不提防斜刺裏殺出一個金將,正要一槍向他刺來。“危險!”一個宋軍將領高喊的同時又朝那名金將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幫鍾相擋住了這一槍。


    楊幺撿起刀來,心頭那把無明業火燒將起來,一刀將那金將砍死。迴過頭去再去看這個舍身救己的宋將,卻不是像是一起過來的幾百人中的——在相州『操』練的時候,他對每一個士兵都多少有些印象。而這個救他的宋將卻是太原城中最後一個活著的提轄,當然,這是他後麵等張孝純清點傷亡情況的時候才得知的。


    楊幺來不及悲慟,又踏過幾條屍首,拿刀朝金兵的頭上砍去。城牆上城門邊喊殺聲持續不斷,屍體也越堆越高,夕陽照耀著滿城的鮮血,久久不肯下落。如今宋金雙方都在卯著最後一股氣,誰也不肯鬆懈,就看誰堅持不住。


    但對於雙方來說,有一點是完全不同的:金兵堅持不住了,隻是暫時的退卻,他日還可以再來;宋兵的失敗,則意味著家園的失去,城毀人亡!


    全體宋軍靠著鐵血的意誌,必死的信念堅持著,終於熬到了金兵退兵的這一刻。看到金兵少見的如排山倒海般敗退,幾個將領都知道這正是追窮寇的好時機,但無奈自身傷亡實在是太過慘重,無力去追,隻能眼睜睜地看到金人撤退。


    徐、文二人收起弓弩,互相幫著對方擦汗時,才發現不但太陽已經下山,就連夕陽的餘暉也已經消逝不見。方百花緩緩走過來,對徐晟頭來讚許的目光。她雖然無暇顧及二人,但幾次餘光瞥過時,都看見徐晟在幫著文菁,處在更危險的環境中。她卻不知道二人一旦發現對方危險,都會奮不顧身自己去救對方,假如金兵真的持續不斷,最終的結果隻會是二人心中所想的那樣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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