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算聽出來了,這也是個一肚子心機的女人。


    她是不會費勁同這種女人鬥嘴辯駁的,反正已經打完了,她便平靜地端起茶盞喝茶。


    方老太太對上趕著找死的秋姨娘很無語。


    她也懶得出聲了,不過一個姨娘而已,隨兒子兒媳來處置吧;再者她也刻意放任事態發展,就是要看清啞的應對能力。


    一會工夫,方初、嚴氏、方瀚海都來了。


    方初最先到達,一眼看見方製臉上奼紫嫣紅。


    方製見大哥來了,恨不能像烏龜似的長出一層外殼來,然後把頭縮進烏龜殼裏,可見方初平日積威有多深,對他的震懾有多大。


    方初沉穩如山,問清啞:「怎麽迴事?」


    清啞指著方製道:「他說我勾*引他。」


    方初和清啞的溝通是旁人無法理解的,他直接把她的話聽成「他調*戲我」,因為他清楚清啞的脾性,也清楚這個庶弟的脾性。


    他渾身散發危險的氣息,問:「這誰打的?」


    眼睛看向祖母,以為是老太太下的命令。


    清啞卻道:「我叫細妹打的。」


    方初更加瞭然,若非方製調*戲清啞,清啞是不會叫人打他的,而且是當眾打臉,當下道:「打得好!還不夠!」


    秋姨娘見狀不妙,急撲到他腳前叫「大少爺!」


    方初朝外厲聲喝道:「張嫂!」


    一個身板健壯的婦人應聲跑進來。


    方初指著方製命令道:「把這混帳東西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張嫂二話不說就上來拖人。


    方初住在這院時,張嫂就在這伺候,做些粗重活計。因為人實誠做事本分,方初也不嫌她低賤粗俗,進進出出的都會跟她打聲招唿,還會交給她辦些雜事,所以她對方初那是絕對忠心,即便他離家、不在這院裏住了,她一樣惟命是從。


    秋姨娘尖叫道:「大少爺,你不能打他!」


    方初森然道:「你看我能不能打他!」


    方製被張嫂拖著走,轉頭哭道:「大哥,我知道錯了!大哥,饒了我吧,弟弟知道錯了……哎喲……祖母……爹……」


    一路叫著喊著,被拖到院子中間。


    秋姨娘停止叫喊,肅然對方初道:「不管你弟弟犯了什麽錯,自有老爺和太太管教。你已被方家出族,就算老爺又許你歸宗了,你也自立門戶。在這裏,你沒有權利打你弟弟!」


    方初早知道秋姨娘的厲害,可他會退縮嗎?


    他十幾歲的時候都能製住她,別說現在了。


    他強硬道:「隻要我還站在方家,我就有權管教弟妹!」


    一麵沖外麵喝道:「再加十板!」


    秋姨娘氣怔了。


    她不敢和方初硬對了,否則方初會一直加罰。


    方瀚海和嚴氏幾乎同時到達。


    院中,方製已經在挨板子了,被打得哭爹叫哥哥。


    為何不是哭爹叫娘呢?


    因為叫姨娘不管用,叫哥哥才管用。


    方瀚海沒有喝止,而是先進屋問緣由。


    到堂上,先見過老太太,然後坐下。


    晚輩和弟婦們一齊站了起來,清啞和方初也上前見過公婆。


    秋姨娘便跪下,含淚訴說原委,「老爺,快勸勸大少爺,繞過製兒吧。三十板子下去,他會沒命的。那可是你兒子!」


    清啞不等方瀚海說話,便盯著秋姨娘道:「我還是他兒媳呢!小叔子調*戲嫂子,還倒打一耙,跑來跟老太太告狀,說我勾*引他。我郭家的女兒就這麽好欺辱嗎?!」


    她靜靜地散發著凜然的氣勢。


    方初站在她身邊,成為這氣勢堅實的後盾。


    他閉著嘴唇,一言不發地看著父親。


    那目光犀利迫人,隻要他老子今日敢偏袒自己的姨娘,讓他媳婦受了委屈,他恐怕就要和他父子反目!


    眾妯娌姐妹、姑媽嬸娘等都被清啞給震住了。


    公婆和老祖母在上,她質問「郭家的女兒就這麽好欺負嗎」實在有些失了規矩,誰家媳婦也不敢這樣厲害和大膽。


    她們還是頭一次領教郭織女的氣勢,清啞在錦繡堂的風采她們沒見過,也沒見過她和謝吟月對峙時的模樣,所以都很吃驚。


    方老太太和嚴氏都覺出清啞異常。


    若換上一般的婆婆,隻怕即刻就要發作,但她們都不是那種隻知施展淫威的女子,當下均不動聲色,且看方瀚海如何處置。


    方瀚海比任何人都清楚清啞言外之意,心中戾氣翻湧——


    先是妹妹,現在是兒子!


    一個個的,為什麽都要去惹郭清啞?!


    不提林姑媽那件事,就說方製調*戲清啞,清啞身後可是有貞節牌坊的,這麽一鬧,對她的名節是極大傷害,更損害了方家的臉麵,方初這樣懲罰弟弟一點都不為過。


    他一拍椅子扶手,咬牙道:「這個孽子!」


    因對外怒喝道:「再加二十板!」


    他的話再次令眾人震動。


    不是因為他懲罰方製,而是對清啞那質問的那句話,他居然沒有一點反應,換以前,換一個人,他可沒這麽容易疏忽。


    方老太太和嚴氏見果然如此,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


    秋姨娘呆呆地看著方瀚海,桃花眼裏滿是失望。


    曾經,她以為自己和兒子在他心中是有些分量的;可是到今天她才發現,在他心中,什麽都比不過方初這個嫡長子重要。


    嚴氏也對秋姨娘深深失望,以至於厭煩。


    她出身世家,對三妻四妾早就習慣了,所以她雖然不喜秋姨娘等女人,卻也沒把她們當迴事。她曾經嚐試管教方製,努力做好嫡母。一是不想別人笑話老爺的兒子不成器,二是不想別人指責她苛待庶子。可是不管她要方製做什麽,秋姨娘都覺得她是害方製。索性她便不管了。秋姨娘就把方製慣得成了這個樣子。


    若是不相幹的人也罷了,她才不會操心。


    可方製是老爺的兒子,所行所為老爺能不理嗎?


    瞧,這娘倆一來就惹出大事了!


    方瀚海看著麵前含淚的女子,也是滿心失望。


    若秋姨娘是個蠢的,他也沒這麽失望。


    可秋兒明明就是個聰明的女子,卻在方製的問題上死鑽牛角尖,總覺得嚴氏要害方製,方初更是不容庶弟,日夜都防著他們母子。


    她也不想想,方家人哪個是簡單的?!


    嚴氏若真狠心,秋姨娘能生下方製嗎?


    即便生下來,能養大嗎!


    方初真要狠心,方製還能這麽活蹦亂跳的?


    也不用比別人,就說林姑媽,用一碗參湯就把郭清啞弄得半死不活逃去清園,連方初查了這麽久也沒找出證據來,可見她們手段。


    秋姨娘總說他偏心,也不瞧瞧:方製被她養得毫無建樹,而方初和方則在嚴氏管教下又是什麽樣子!


    人瞎了眼不要緊,就怕瞎了心。


    瞎了心便什麽都聽不進去。


    秋姨娘覺得方製無作為,是因為方瀚海沒給他機會,不是方製沒能耐。


    方製被打了五十板子,奄奄一息地拖了上來。


    秋姨娘見了幾乎不曾暈過去,哭都哭不出來了。


    方瀚海對嚴氏身邊媳婦命令道:「將製少爺關進主院後廂房,請大夫來調治。養好傷後,禁足一年,靜心讀書。」


    管事媳婦答應一聲,叫人拿傢夥來抬方製。


    方瀚海又道:「將秋姨娘送迴祖籍,在祠堂抄經。」


    秋姨娘愣住了,接著便尖叫:「不!老爺,你不能這樣!」


    方瀚海不理她,對方老太太道:「請母親安排。」


    他再不能任由秋姨娘教養方製,再這樣下去,這個兒子要被養廢了,所以,他要將他們母子隔開,將方製留在身邊嚴加管教。


    方老太太見兒子下了決心,自然配合。


    因對蔣媽媽示意,讓她去辦理。


    蔣媽媽和另一個婆子便上前攙扶秋姨娘。


    秋姨娘撕心裂肺地叫著喊著,也沒有換來方瀚海鬆口。


    她絕望地看著方瀚海,萬沒想到他這樣無情。


    她無怨無悔地愛著這個男人,愛他的強大,愛他的深沉!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就是她的太陽!


    忽然間這太陽不肯照亮她了,她覺得渾身冰冷,寒徹入骨。


    她更恨的,是郭清啞,方家大少奶奶!


    她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一邊強扭迴頭道:「郭織女,你果然是個災星!她們說了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誰沾上你都沒有好下場……」


    蔣媽媽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得扯著她疾走,一麵低聲喝道:「姨娘瘋了!說什麽呢!老太太還在呢,姨娘就敢放肆?」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大少爺還在呢,真不要命了!」


    方初確實大怒,正要發作,有人搶先了。


    那時,蔣媽媽幾人剛走到外間門口,迎麵一個方家媳婦領著蔡氏和吳氏進來了,剛好聽見了秋姨娘的話。


    蔡氏想都沒想,劈頭就給了秋姨娘一爪子,連頭釵帶頭髮一齊扯了下來,還在臉蛋上颳了一巴掌,刮出幾條紅痕,嘴裏也沒閑著,「死婆娘,你罵誰?你才是災星!瞧你長得妖裏妖氣的,一看就是個妖精!沒事就勾*引男人的破爛貨……」


    吳氏則沉著臉問蔣媽媽:「這是誰?」


    蔣媽媽頭皮發麻,道:「迴親家太太,這是我們老爺的秋姨娘。」


    點明秋姨娘身份,希望吳氏婆媳能給方瀚海一點麵子。


    誰知那蔡氏聽了更不得了,驚叫道:「什麽!親家老爺還有姨娘?我們從來就沒聽說過。肯定是在外頭勾*搭上的,來路不正經。方家不是講究的很嗎,怎麽讓這種女人進門?方老爺也太好騙了……」


    吳氏更是兩眼像刀子,把秋姨娘裏外都扒開來。


    方初頭次覺得,蔡氏其實並不粗俗,那叫性直!


    方瀚海:「……」


    他額上青筋亂跳,哪怕秋姨娘隻是他的小妾,那也是他的女人,若在以前,誰要敢這樣罵他的女人,他一定會扒了她的皮!


    可是,誰讓秋姨娘先罵人家「災星」呢。


    罵的還是他的兒媳婦——鼎鼎有名的郭織女!


    就算蔡氏吳氏不教訓秋姨娘,方初也不會放過她。


    所以,這個臉麵他算是白丟了。


    蔣媽媽收到老太太隱晦的目光,急忙下死力將秋姨娘拖走。


    嚴氏早站起來,清啞也過來,接住吳氏婆媳。


    大家寒暄著走進來,吳氏等先拜見方老太太。


    老太太笑嗬嗬地讓座,叫獻茶果,並主動解釋道:「親家太太,剛才那是二老爺的一個妾。養了個不成器的小子,給慣壞了,所以一直丟在祖籍,沒帶過來。你們所以沒見過。今兒他二哥成親,他一來就衝撞了他大嫂。剛才他大哥大嫂和父親又是打嘴巴,又是打板子,很教訓了他一頓。再命禁足一年,在家讀書。連他姨娘都受了牽連被送迴去抄經去了。倒叫親家太太看了場笑話。」


    吳氏一聽,衝撞了大嫂?


    那不就是清啞麽。


    她心裏就不痛快起來。


    她覺得閨女嫁到方家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可是方老太太把話說得敞亮,且人家也處罰過了,她不好再揪住這事不放,便故作體貼道:「家家一本難念的經。你們這樣世家大族,難免糟心事多些。倒是我們小戶人家,沒那些糟心事。」


    方老太太聽了挑眉——誰敢說這農婦沒見識?


    吳氏的話,心思簡單的人聽了不作二想。


    可是方家母子婆媳看著吳氏大有深意的目光,不敢不深想。


    他們智深如海,將吳氏的話隨便延展,便意境無窮:世家大族看著體麵,其實內裏齷蹉事一堆;整日裏瞧不起小戶人家粗俗,自己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抖露出來就夠人笑話一輩子的了;老的小的都是表麵光,還不如小戶人家清清爽爽,等等,等等……


    於是一個個笑容便有些不自然。


    清啞對親娘的話極為認同。


    方家太複雜,不如郭家有親情、有溫暖和愛,她爹好,她娘好,她哥哥嫂子們都好,她侄兒侄女也好,樣樣都比方家好……


    她坐在吳氏身邊,和吳氏手握手,極貼心。


    這個才是真正的娘!


    方瀚海再坐不住,對吳氏招唿一聲,起身就走。


    從來,他沒覺得這個家主當得這麽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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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鍋蓋要換了,折舊太厲害!咳,今天加更,這章二合一很肥。不求月票,努力降低存在感。妹子們隻當我沒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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