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道:「叫人打了!」


    方老太太臉一沉,問道:「誰打的?」


    心下想,難道是一初?


    應該不會呀,今日人多,隻要方製不太過分,一初怎麽也會給父親留些臉麵,更不會衝撞方則的喜事。


    方製早看見清啞了。


    他便指著清啞道:「祖母,就是這位姑娘的丫鬟打的。孫兒要來給祖母請安,路上遇見她。她攔住孫兒問是哪家的少爺,孫兒告訴她了。孫兒和她相談甚歡,不料她的丫鬟不知從哪鑽出來,說孫兒勾*引她家姑娘,對著孫兒就是一頓好打……」


    他打定主意,要混淆黑白,誣陷清啞先勾*引他。


    他也不怕丟人。這種事,鬧開了註定是女子吃虧多些,迫不得已之下,為名譽著想,最後隻能嫁給他。


    哼,他雖是方家庶子,那也是方瀚海的兒子!


    這個小丫頭,就敢藐視欺負他?


    隨著他述說,眾人麵色詭異。


    若他說別人,眾人保不定真會相信,畢竟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郭織女,那是出了名的安靜,別人主動和她說話,她還吝於迴答呢,怎會主動招惹一個陌生的少年?隻怕事實恰好相反。


    不論是嫂子勾*引小叔子,還是小叔子調*戲嫂子,都是醜事。


    若方瀚海或嚴氏在這,定會嚴厲嗬斥方製。


    偏偏嚴氏不在,眾人不好插嘴,一齊看向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也是妙人,居然不動聲色地轉向清啞。


    這是要看清啞如何處置此事。


    秋姨娘卻誤會老太太了,以為她要清啞給個解釋。


    秋姨娘便問:「老太太,這位是誰家姑娘?明明是她先勾*引製兒的,她的丫鬟卻反咬一口。把人打的這樣,這不是打方家臉麽。」


    方紋漲紅了小臉,道:「你胡說!」


    方老太太轉頭瞅了她一眼,不許她插嘴。


    方紋不知祖母什麽意思,不甘心地閉嘴,氣得死勁扭手帕子。


    清啞問道:「這是誰?」


    大姑奶奶忙道:「這是你兄弟,方製。」


    清啞再問:「誰家的?」


    大姑奶奶麵色詭異,道:「你家的。」


    清啞眨眨眼睛,表示困惑。


    大伯母家的堂嫂低聲提醒道:「這是秋姨娘的兒子。」


    另一位堂嫂更低聲道:「秋姨娘是二叔的姨娘。」


    清啞一怔——


    哎呀,豪門秘辛!


    別說她大驚小怪,誰讓她嫁過來這麽久,方初都沒對她說過他還有這麽一位庶弟呢。定是公公在外惹的風流債,他不好意思說。


    既然是公公姨娘的兒子,就是自己的小叔子。


    小叔子調*戲嫂子,這要嚴懲!


    今日,她就代公公管教這不成器的兒子!


    她便吩咐細妹:「給我掌嘴!打他二十個嘴巴!」


    ——看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調戲女人!


    至於掌嘴麽,這是學婆婆嚴氏懲罰下人的派頭。


    細妹便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方製跟前,瀟灑地揮手,左右開弓,「啪、啪」甩起嘴巴來,打得方製左躲右閃,卻根本閃避不開。


    他淚流滿麵,這丫鬟怎麽一個比一個彪悍?


    秋姨娘尖叫阻止,「幹什麽?幹什麽!」


    見細妹根本不理她,急得朝上哭道:「老太太!」


    清啞一聽她叫老太太,心想不好。


    她已經知道:這大家族的規矩,長輩發話了,晚輩都得聽著。剛才方老太太不開口,要她自己處置,所以她才叫打;眼下若是老太太阻攔,她絕不能當著這麽多人頂撞老太太。


    但是她能坐等老太太阻攔嗎?


    當然不。


    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她就對細妹道:「給我快點打!」


    一定要趕在老太太開口之前打完。


    細妹堅定地執行主子的話,兩手甩得又急又快,一邊打一邊心裏計數,幾息工夫就打完了,末了還收了一巴掌利息。


    等打完,後退兩步,迴到清啞身邊。


    清啞這才看向方老太太——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方老太太兩眼瞪著她——這樣子也行?!


    方紋更是為大嫂感到臉紅。


    大嫂這到底是狡猾呢,還是單純呢,還是……


    方紋覺得學問不夠,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或者說,她覺得這舉動有些無賴,卻又不願將「無賴」一詞用在大嫂身上。


    而秋姨娘見清啞強行行刑,急得對外喊道:「快去請老爺來!」


    她的丫頭便一溜煙跑去前麵找方瀚海。


    外麵有媳婦見事不對,也悄悄去迴嚴氏。


    細腰也閃身出來找了個小丫頭,讓她去叫方初。


    方老太太再不能裝聾作啞,因對秋姨娘喝道:「好了!這是一初媳婦!製兒信嘴胡說,他大嫂打他一頓嘴巴子,已經手下留情了。要是一初在這,看不打他幾十板子!還不快叫製兒跟大嫂認錯賠罪呢。還想你老爺來給你作主?隻知一味溺愛孩子,也不問清楚了就來說。」


    她想清啞打也打了,也出氣了,大喜的日子不能鬧太過,因此提點秋姨娘清啞的身份,想大事化小,讓方製給清啞認個錯就完了。


    若認真追究,反坐實了這醜事,對清啞名聲也不好。


    秋姨娘吃驚地看著清啞,想到方初,暗覺不妙。


    可是,這不妙很快就被憤怒代替。


    她本是個聰明的女子,然隻要碰上兒子的事,她便永遠不會退步,方製就是她的心尖尖,被清啞打成這樣,她能甘心?


    她想清啞是新媳婦,現有老太太和本家太太姑太太在這,清啞還能對公公的姨娘無禮?能對小叔子不依不饒?到時候族裏人吐沫都能淹死她這大少奶奶!


    再者,她聽說方初退了謝吟月後娶的是個村姑,心裏就輕視了。


    她就對清啞道:「大少奶奶,這原是誤會。到底怎麽迴事,大少奶奶解釋一番,說開了就好。當眾打小叔子,知道的說大少奶奶管教弟弟;不知道還以為大少奶奶心虛掩飾什麽呢。大少奶奶大概不知道我們家的規矩,製兒再不好,上有老祖母和老爺太太管教,各位伯母嬸娘也在這呢;下有他哥哥,再不濟還有我這個不成器的姨娘呢。大少奶奶這們急著搶著教訓他,為的什麽?……」


    她見方製臉腫的不成個樣子,又痛又怒,說得聲淚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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