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她天女散花的一幕深深打動了他。看著她,他由衷歡喜。那晚她的琴聲帶著哀傷,他一直擔心,誰知今日見到這樣一個清新明媚的清啞,不自禁想去嗬護和疼愛。


    嚴未央白了他一眼,道:「淨出餿主意!」


    清啞卻道:「你自己成親可以這樣辦呀!」


    這法子要是傳開了才好呢。


    韓希夷忙道:「我剛才也這麽想呢。將來成親就這麽辦。」


    一麵溫柔地看著她,目光很有深意。


    清啞忽然醒悟過來,急忙轉頭不理他了。


    方初在後麵注視著這一幕,淡淡地微笑。


    希夷他……若是能這樣,也很好。


    忽然他轉頭,隻見夏流星和鮑大少爺站在院子一角,炯炯雙目正望著人群中的郭清啞,一顆心立即提了起來——他怎麽也來了?


    方初蹙眉,連日來縈繞心頭的陰影再次浮現。


    那邊,鮑大少爺正和夏流星說到清啞。


    鮑大少爺笑著試探道:「大爺這是動心了?」


    夏流星鼻子裏哼了一聲,依然目視院中。


    鮑大少爺想,這算是默認了?不由驚異。


    他繼續笑道:「但不知織造大人什麽意思,畢竟大爺身份不同,等閑女子高攀不上。」


    夏流星沒迴答,目光落在人群外的鮑二少爺身上。


    他頭也不迴,仿佛自言自語道:「怎麽我聽說,你們家二小子看上了她。你父親向郭家提親了?」


    「哦,是這麽迴事,」鮑大少爺一愣之下。忙賠笑奉承道,「似郭姑娘這樣才貌出眾的女子,自然所求者眾多。我二弟也是癡心妄想。我父親便對郭大爺提了一提。郭大爺說他妹子沒這個心思,也就罷了。如今,我母親正為二弟張羅親事呢。我二弟也歇了妄想的念頭。」


    夏流星轉臉,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是嗎?」


    鮑大少爺心裏一驚:這是知道什麽了?


    他不敢分辨解釋。忙以別話岔開,因道:「那自然。大爺,郭姑娘自從和江明輝退親後。上門求親的雖多,她卻心無二念。怎麽我這麽看去,韓希夷待郭姑娘比以前好像有些不同呢?往日他們也很照顧郭姑娘,但我想那是因為九大世家受了郭家的恩惠的緣故;今天瞧著。倒有些不一樣了。莫不是他也起了念頭?」


    夏流星又望向那邊。冷冷的一聲不吭。


    鮑大少爺感覺到他的冷意,便不敢再說話。


    前方,眾人簇擁著新人進入正堂。


    堂上,郭守業和吳氏早已端坐,等著小兒子兒媳參拜。


    郭大全、郭大有夫婦分別坐在堂下兩邊。


    清啞見了這個陣勢,又喜歡起來,叫道:「爹,娘。」


    吳氏滿臉笑容。忙招手道:「清啞來。」


    清啞就過去,吳氏拉她靠在自己身邊。


    五嬸子忙道:「清啞你不能站這。你三哥三嫂要拜堂了。要給你爹你娘磕頭的。你站在這,不是連你也受了他們的頭。那怎麽能行呢,你又不是長輩!」


    吳氏一想也是,推她道:「去你大哥那。」


    清啞急忙下來,站到大哥大嫂下手,才罷了。


    郭大貴和沈寒梅拜堂時,她一直笑。


    嚴未央過來道:「瞧你高興的!」


    清啞含笑不語,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麽笑。


    不知是因為看見這古禮拜堂呢,還是因為娶嫂子開心,或者兩者都有,反正她看見那兩人跪下又起來,她就止不住滿臉笑容。


    一時拜堂完成,送新人入洞房。


    清啞又跟嚴未央隨著人流出去看熱鬧。


    才出去,就碰見細腰,「姑娘,你怎跑出來了?」


    清啞笑而不答,心想我來接嫂子嘛。


    一個婆子又急急忙忙擠過來,對細腰道:「叫你來喊姑娘,怎麽喊不動。」又對清啞道:「姑娘,裏頭都亂了。送親的等人招唿呢……」


    一語未了,嚴未央跺腳道:「哎呀忘了事了!快走!」


    拉著清啞就往後院跑。


    清啞邊跑邊問:「送親的人呢?」


    沈家大哥不是被人接去廂房了嗎,她看見的。


    嚴未央忽然停下來,她也跟著一個急剎,身子還是往前栽。


    就聽一聲「小心」,韓希夷的俊臉在眼前放大,伸手做虛扶狀。


    她忙立定腳跟,手下也使勁攥緊嚴未央的手,才沒撞上去。


    等站穩了,抬眼又撞進方初黑眸,正關切又疑惑地看著她,她便笑了笑,掩飾尷尬和匆忙。


    韓希夷笑問:「你們兩個這麽急做什麽?」


    嚴未央道:「我們還有事,玩忘記了。」


    說著又要走,走前掃了他二人一眼,有些嫉妒地問道:「你們沒事了?看完熱鬧就等吃酒了?」


    方初眼帶笑意,道:「我們正要去安排酒宴。」


    清啞記起自己是主人,忙正容道:「謝謝你們幫忙!」


    韓希夷笑道:「謝什麽,這差事又不辛苦。有的吃有的玩。」


    嚴未央道:「別謝!他們趁這機會應酬許多人呢。」


    說完忙拉著清啞就走了。


    看著她們背影,韓希夷搖頭失笑。


    他大概看出清啞這方麵經歷欠缺,根本無頭緒。


    方初心思一轉,叫住隨後跟去的墨玉,對她道「去找姑太太。」


    姑太太就是他母親嚴氏,墨玉心領神會地笑著走了。


    方初這才和韓希夷去喜棚主持安排喜宴、招唿客人。


    內院,嚴氏出麵接待送親的沈家大嫂等人,如此。嚴未央和清啞便覺得輕鬆許多,接下來也是在內堂主持喜宴、招唿女客,周旋應酬。笑得臉都僵了。


    忙忙碌碌的,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不知什麽時候,那天就黑了,肚子也餓了,腿也軟了,吳氏就來催她們去歇息。


    清啞吃了些東西後。覺得精神好了些,忙就去了洞房。


    那時,郭大貴在外敬酒。沈寒梅獨在新房被女眷們圍著說笑。


    清啞和嚴未央進去後,都笑著打量她。


    清啞還坐到沈寒梅身邊,湊近看她新娘服上的精美刺繡,是龍鳳呈祥團花圖案。她用手撫著。十分新奇喜歡。私心裏覺得這大紅襯得新娘更加美麗、喜慶,全沒有平日感覺的俗艷。


    女子做新娘時最美麗,這話真不錯!


    「三嫂真美!」她由衷贊道。


    沈寒梅臉上紅暈立即轉濃,粉艷艷的。


    郭勤、郭巧和郭儉擠上前來,圍在清啞身邊。


    他們先喊「小姑」,然後一齊望著沈寒梅傻笑。


    郭儉覺得該說點什麽,於是叫「沈姑姑」。


    巧兒趕忙道:「不是姑姑了,要叫三嬸嬸。」


    郭儉從善如流。叫道:「三嬸嬸!」


    沈寒梅羞澀,低低地答應了一聲。


    巧兒美滋滋道:「三嬸嬸要給見麵禮的。」


    眾人轟然大笑起來。


    沈寒梅更羞了。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嚴暮陽自打見了巧兒,便一直關注她。


    他又是開心,又是別扭,還有些不滿:才幾個月不見,小丫頭長這麽圓滾滾的,那腮幫子全是肉。肯定整天饞嘴,吃東西也沒個節製,所以長成這樣。好在肌膚更晶瑩了,幾乎吹彈可破。那小嘴兒紅艷艷的,比剛上市的紅櫻桃還鮮。


    正用苛刻挑剔的眼光評判巧兒,就聽見她說的話。


    他便接道:「見麵禮要等明天早上敬茶的時候才給。」


    聽見他的聲音,巧兒立即警惕地抬眼。


    嚴暮陽不敢對她擺臉色,努力端正神色,唯恐又惹她說出什麽驚人的話來,到時候丟人的還是他——誰讓他比她更要麵子呢!


    巧兒道:「我曉得!我就說明天。又沒現在要。」


    頗有些嫌他多管閑事的味道。


    嚴暮陽氣結,當著人,又不好跟她吵,隻得忍住。


    嚴未央笑道:「巧兒,是不是等不及想要你三嬸的見麵禮了?」


    巧兒歪著頭道:「不是的!」


    這下有些害羞了。


    眾人說笑打趣的空兒,嚴暮陽拉郭勤出去,做個神秘的模樣。


    郭儉見了忙跟去,郭巧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嚴暮陽成功吸引了他們跟來,到西邊屋裏坐下,把幾個盒子擺出來,說是他舅舅來送了許多東西給他,他挑了些帶給他們。


    先遞給郭勤一個盒子,道:「這是上好硯台和筆,你試試就知道好了。」


    兩人如今關係不一般,郭勤也沒見外,道了感謝後收下了。


    嚴暮陽又拿了一大盒子遞給郭儉,道:「你還小,玩這個。」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整套的關公耍大刀,全是銅製的。


    郭儉立即喜歡上了,脆聲道:「多謝嚴哥哥。」


    剩下一個很小的盒子,嚴暮陽看向巧兒。


    巧兒扭臉道:「我不要你東西!」


    她記著呢,他倆是仇人!


    嚴暮陽板臉道:「都送了,怎不送你?你是妹妹,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瞧好了,真不要?真不要我可送郭勤了。這東西,有錢也買不來的,能招財的!」


    一句話引得三個小腦袋齊齊往前探。


    打開盒子一看,是個拇指大的玉雕瑞獸,也不認得是什麽。


    郭勤看那龍頭、馬身,有些像獅子,猜道:「這是獅子?」


    嚴暮陽搖頭,道:「這是貔貅。」


    三小一齊茫然,聞所未聞。


    嚴暮陽得意地掃視他們一眼,咳嗽了一聲,正容道:「咱們經商人家,萬不可不知道這瑞獸。貔貅有口無肛,能吞萬物而不泄,隻進不出。它最喜歡吃金銀珠寶,把財寶當飯吃,專門招財進寶。還能辟邪、帶來好運、鎮宅子,最神通廣大。」


    見郭巧和郭儉還是不甚明了,又指那玉雕後麵給他們看道:「你們看,它沒有肛……就是沒有那個啦。不拉屎的,吃什麽東西都不拉出來的,隻進不出……」


    隨著他述說,巧兒兩眼放光。


    嚴暮陽對她的反應很滿意,舉著那玉雕道:「這個東西買不來的,要請。所有做買賣的人家都要想法子請一個迴家,從此做買賣一帆風順。你們瞧這個——」示意三小湊近細看——「這玉裏麵有許多紅點點,就是它吞進去的財寶。我這個是經過高僧開光過的……」


    郭勤趕緊問:「去哪請?」


    嚴暮陽道:「憑運氣碰唄。不然隨便讓人做一個就行,那還有什麽好稀奇的。一定要高僧開光過的才靈驗。還要材質好。比如這玉的,就比木頭的好。也不是什麽玉都行,玉也要有靈性……」


    他翻來覆去地說,總之他這隻貔貅是最有靈性的。


    巧兒便盯著不放了,不知他剛才說的話還作數不作數。


    對於發財,她很執著。


    為了財運,她決定接受嚴暮陽送的禮物。


    她這是看在勤哥哥和他同窗份上,也是看在嚴姑姑和小姑好的份上,更為了郭家將來財源廣進,所以才跟他和好。反正他們也沒太大的仇,不過就是吵了一場,不然兩家還能來往?


    嚴暮陽很有眼色,一見她眼神,立即大方地將貔貅遞給她,道:「給你!記住了,要戴在身上,不能離身,不然財氣就漏了。戴著還能祛邪,給你帶來好運氣。別叫人發現了,發現了也是要漏財的。我們兩家好,我才送你這個,不然我可不送。」


    巧兒鄭重點頭,雙手接了過去,道:「多謝暮陽哥哥。」


    嚴暮陽聽了通體舒泰,說「不用謝。」


    貔貅上本來穿有紫紅絡子,巧兒將它係在脖子上,又塞入衣領內,還拍了拍,感覺到它貼胸肉靠著,頓時無比踏實。


    嚴暮陽對著她裂嘴笑了。


    小娃兒沒那麽多心思,很容易就能成朋友。


    巧兒放下仇恨後,覺得暮陽哥哥笑起來怪好看的,牙齒很整齊,眼神也貼心,對他起了親近之意,因不放心地問道:「暮陽哥哥,這個……貔貅,真能招來錢?」


    她生怕不靈驗,說著還伸出小手招了招。


    嚴暮陽很有把握道:「當然。將來你一定有很多錢!」


    就算沒有也沒關係,隻要嫁給他,他有錢她就有錢!


    郭勤懷疑地問:「怎麽你送我和弟弟硯台和玩的,光送巧兒這個?要送都送一樣的。發財誰不想!」


    嚴暮陽忍了又忍,才沒罵他。


    當這貔貅是隨便什麽東西呢?


    還一張口就要三隻,虧能說得出來!


    他故意瞅郭勤不語,瞅得他心虛了,才道:「你想得美!我自己都沒有了呢,拿什麽送你?妹妹是女孩子,所以我送她;咱們是男兒,貔貅這東西要靠自己尋來,那才最靈驗。你要連一隻貔貅都請不迴來,將來怎麽為郭家頂門戶?」


    郭勤覺得這話很有理,便不再糾纏。


    嚴暮陽又叮囑他們不要告訴人,不然不靈驗了,他們都答應了。


    當下三人把東西收了,一起出去玩不提。


    當晚迴去,伺候嚴暮陽的大丫鬟不見他貼身戴的貔貅,驚得問他是不是丟了,又叫跟的丫頭來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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