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子訓走出警局,停了停。


    雨停了,地麵還是濕濕滑滑的,秋風寒沁,他拉拉衣領子。


    丁孝中不愧跟俞奇是一路人,同樣的狡猾。


    警方掌握的所有證據擺在麵前,他要麽死不承認要麽沉默以對。


    反正,警方沒能從他嘴裏掏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桂華小區嬰兒失竊,他脫不了幹係。但因為小嬰兒得到解救,沒有造成實際傷害,所以他被判重刑的可能性較小。


    加上俞奇請了海市有名的律師為丁孝中辯護,很可能,會是緩刑。


    危子訓很煩燥。


    他走到警局不遠的小飯店點了兩個菜,抽著煙陷入迴憶中。


    丁孝中可能不知道,他們其實是見過一麵的。


    那一麵太匆匆,丁孝中沒看到他,危子訓卻看清了丁孝中的樣子。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尋找,沒想到無意中就這麽遇到了。


    丁孝中的嘴不容易撬開,危子訓決定放長線釣大魚。


    大魚他要釣,那個人也要找到。


    彈彈煙灰,危子訓拿出手機,看了看。


    於微時給他留言,問:丁孝中怎麽樣了?都招了嗎?


    危子訓無聲搖頭。


    點的菜上來了,他先填肚子。


    吃到一半,他才迴於微時:丁孝中沒招,也沒審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他具備一定的反偵察意識。談話相當謹慎。加入某律師的介入,很可能不會重判。


    過了一會,於微時打電話過來,訝然:“不是證據確鑿嗎?公寓是他租的吧?小嬰兒是在公寓找到的吧?還有那些花裏胡俏的擺設……”


    “這些,他有的承認了,有些不承認。”危子訓簡潔道:“他自稱無業神棍,故弄玄虛騙錢而已。沒騙到,然後就被抓了,未遂事件,一般留給對方可操作空間太大。”


    “所以,他很可能脫罪?”


    “我不敢說最後脫罪,但可能性很大。”


    “他可是危險分子呀。”於微時停了停:“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比如我被擄,因為安然無恙,可能起訴不了他。”


    “能是能,不過會很進入很漫長的拉扯中。”


    “算了。那就自己解決吧。”於微時也知道按現在法律,丁孝中的案件可鑽漏洞太多。


    也好,丁孝中緩刑的話,他們就自己上私刑。


    反正,她一點也沒想要放過他。


    這個人,實在太可惡。


    不但對小嬰兒下手,還對她這樣手無寸鐵的女生下手,罪不可恕。


    危子訓聽出點端倪:“於小姐,你什麽意思呀?你們要動私刑呀?”


    “嗬嗬,沒有沒有。”於微時可不能傻到承認,而是打哈哈混過去:“我就是氣不過,心裏想而已。想想不犯法吧危警官?”


    “哦不。”危子訓頓了幾秒:“我最近休年假了。”


    “呃?”於微時反應過來:“丁孝中的案子稱送檢察院了嗎?你們局裏清閑下來了?”


    “丁孝中的案子還在收尾階段,我是被放年假的。”


    “為什麽呀?你們警察局裏人少事多吧?還能放你這麽個能幹人休年假?”於微時本能覺得海市警察局,事件挺多吧?畢竟是座國際化大都市,每天破事不少。


    危子訓輕描淡寫:“因為開槍擊傷嫌犯的緣故。”


    “啊?”於微時震驚了:“所以說,刑警配槍,不能濫用?”


    “對。”


    “可你當時是迫不得已吧?”


    “丁孝中不是這麽抗議的。”


    於微時懂了。


    迫不得已開槍當然是具有正當性。可如果當時的情形,並不是那麽急迫,而刑警冒然開槍,是會受到質疑和處分的。


    “那你就這麽休假了?”


    “我當然不甘心。不過想了想,最近連軸轉,年紀大了,身體也有點吃不消,所以順水推舟休個假吧?反正年假也是要休的。”


    “你能這麽想,也好。”


    危子訓摁滅了煙,平靜問:“下午,丁婆婆在家嗎?”


    “在呀。”


    “我下午會過來一趟有些事想請教丁婆婆。”


    於微時默然少許,低聲:“呃?可以吧。”


    她估摸著危子訓揣了一肚子疑問需要解疑答惑。


    最近發生的事,太不可思議了。


    危子訓差不多也算身陷其中,恰好又休年假,時間多的是,他可不就要堂而皇之的來問個清楚了。


    得知危子訓因為擅自開槍被休年假的,下午會過來一趟的消息。


    丁婆婆略意外。


    尋呈翼嗤了一聲,道:“他要想要深度摻和吧?”


    “也沒什麽呀。他本來就已經被我們拉下水了。”於微時斜他一眼。


    尋呈翼嘖了聲:“也對。不過他是專程來拜訪婆婆的,微微呀,下午去我修理鋪陪我怎麽樣?”


    於微時挑眉,看一眼丁婆婆,直接問:“姨婆婆,要不要我迴避?”


    “無所謂。”丁婆婆笑:“危警官實在不算局外人。你在場也好,不在場也好,都沒關係。”


    尋呈翼隻好低聲對於微時:“是我想讓你陪我。”


    “好吧好吧。看你這幾天忙裏忙外,我就答應吧。”於微時也覺得該為尋呈翼做點什麽了。


    “太好了。走吧。”尋呈翼大喜過望。


    於微時看看天色:“現在?”


    “嗯,先去逛逛。”尋呈翼生怕她反悔,跟丁婆婆打聲招唿,拖著於微時就出門。


    於微時的身體狀況已經恢複的跟以前一樣。


    秋雨後的天色明澈透亮。


    “不去修理鋪嗎?”於微時出巷口,就覺得不對了。


    尋呈翼理直氣壯:“微微,我們好久沒一起逛街了對吧?”


    “嗯,也沒多久吧?”


    “反正今天下午,你聽我安排就對了。”


    於微時眯眼笑了笑:“好吧。”


    他們搭了出租車駛離桂花巷。


    危子訓的車緊跟著開進桂花巷,停在丁婆婆店門前。


    與此同時。


    某間昏暗的房間,逆光寬厚高背沙發上,坐著一位白頭發老年男人。


    他手上拿著智能手機,傳送過來好幾張全方位無死角的某遺體照片。


    “果然是久未出江湖的滅鬼符?”


    他抬眼注視窗外。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有幾縷細碎的陽光頑強的從窗簾縫隙傾泄鑽入。


    “丁姑,你果然還在海市啊。”他悶笑,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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