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質迴到吳府沒敢提今日的事,想著若是事發也能讓主子躲過去,便她一人擔著就是。


    主仆三人正在為新買來的東西歡喜著,悅兒跟蘭心嘴裏都被惠質塞了糖果,正笑著就見丹珠帶著太太身邊的馮嬤嬤冷著臉進來。


    三人不約而同的收迴了笑,閉緊嘴巴看著兩人。


    馮嬤嬤朝丹珠使了個眼色,丹珠便上前把除了香燭紙錢外其他東西都收走了。


    直到兩人出了屋子,悅兒才把一直攥在手心裏的一顆糖,硬給塞進惠質嘴裏。


    那是她想留起來偷偷吃的,而惠質一直舍不得吃,如今這些東西除了香燭紙錢,也僅是主仆三人一人嘴裏一塊糖。


    惠質氣的哭出聲來:“他們也太狠了,小姐這兩個月都瘦成什麽樣了,就那麽兩包點心也要收走。”


    悅兒這心裏也堵得慌,也沒去勸惠質,便那麽含著糖在那不知道想些什麽。


    當晚主仆三人收拾了所有能當掉的東西,準備在上墳的路上買供品時多買些,三人在車上吃個飽。管不了那麽多,便是吃飽一頓是一頓。不然如何,還能死去不成!


    到了上墳這天,悅兒去給太太請安時,請求在公中支些銀子給父母親買供品。可太太卻一臉驚訝的看著她:“沈氏,你怎麽能說出這番話來。我們吳家娶了你一個半點家世背景都沒有的媳婦,還要出銀子給你爹娘上墳,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悅兒這迴也不想再屈服下去,便依然跪在那直直的盯著太太道:“母親,兒媳所有私房在成親當日便被收到了庫裏,整個院子的人一文錢月銀都沒有。兒女為父母上墳是天經地義,要不母親把那箱子私房還給媳婦吧,便再不跟公中要銀子。”


    太太見這個一直乖順的媳婦竟然如此頂撞她,氣的心口就像塞了棉花一樣,堵的她差點撅過去,拍著桌子嘶喊著:“你這個賤婦,嫁進我吳家門卻還想有自個兒的私房,你要那私房做什麽,養著誰去,啊?你今兒個到是給我說清楚了,你的私房?你人都是我吳家的了,就是死了,你的骨頭渣子也是我吳家的,在這家裏哪裏有你的私房!”


    悅兒知道她是死活不能給了,自個兒也真實如她所說沒有半點背景,於是便磕了個頭道:“媳婦隻是聽聞旁的院子,旁的人家媳婦兒都有私房,自以為吳家也是。若不是,那便是媳婦錯了。便不在這兒氣母親了,還要趕去城外給父母親上墳。”


    言罷也不待太太允準,起身便走。


    馮嬤嬤半眯著眸子狠狠的盯著她的背影,問太太:“夫人,可還是由她出去?”


    太太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她身上沒半點銀錢,你就算放她跑,此刻都斷不會跑。還要在我吳家吃著喝著,養尊處優呢!”


    馮嬤嬤暗自歎了口氣,自家夫人就是個脾氣大又不動腦子的人。她沈悅兒縱是身上沒半分銀子,可當年的沈相爺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出了吳家的門,她若是想跑,怕是這六品的昭信校尉府根本攔她不住。


    也不知老爺到底與晉王殿下達成了什麽協議,竟然娶這麽個禍害進門。不知道哪日就藏不住了,整個校尉府都要被連累,到那時他們這些下人的命運也好不到哪裏去。


    出了吳家門,悅兒所乘的吳家馬車把主仆三人扔在背街上,便出了銀子給惠質讓她去租車。因為吳家不想人認出悅兒,更怕認出她的人再同時認出吳家的馬車。


    上車後悅兒摸著脖子上那枚玉墜,惠質知她所想便連忙搶到手給她放迴衣裳裏:“小姐,這是當年相府裏帶出來唯一的物件了,就留個念想吧,可不能當掉。”


    “爹娘也想我能活下去,不會怪我不留下這個的。”


    悅兒言罷惠質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帕子包的物件來,湊到悅兒麵前悄悄打開道:“老太太當日給的鐲子奴婢帶出來了,他們要是以後問起來就說丟了,反正那院子裏也不光是咱們幾人,不是還有那總想著爬床的嗎。”


    悅兒卻是不肯,上前就要奪過來:“這個使不得,萬一被發現當掉了,定是要怪罪你跟蘭心。”


    “不會的,丹珠不出五日準犯事,到時就把這鐲子也栽到她頭上就是。”


    聽惠質這麽說,主仆三人又悄聲耳語幾句。到了正街上便由著惠質下車去當鐲子,沒一會兒迴來把銀子給了蘭心,這迴由她去買東西。


    蘭心下車時惠質還不停的叮囑著:“別讓京城迷了眼,早些迴來還要出城呢。”


    蘭心笑嘻嘻的跳下車,便一頭紮進點心鋪子裏。沒一會兒出來又進了飯館子,兩大包的肉包子拿迴來連同點心一道放到車上就又跑走了。


    再迴來時不光買了果子,還把上次被收走那些東西都買了差不多,隻是米買的少些。


    上車之後惠質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問:“你是吳家派來的奸細吧,這些東西迴去不還是要被收去的?”


    卻見蘭心從衣裳裏袖子裏不停的往出掏著,沒一會兒掏出一堆小布袋子來。把米一點點裝進去,小布袋子就綁到了腿上。惠質和悅兒眼睛都亮了起來,三人便一邊吃著肉包子,一邊拿蘭心準備的小布袋子不停的裝東西。


    三人腿上都綁滿了東西這才消停下來,然後就一人嘴裏叼著一個包子你看我我看你,差點沒把包子噴出來。


    唯獨是油沒買,蘭心說她會去廚房裏偷。偷不到就鹽水煮東西吃,反正能吃飽就行。


    三人這一路上,吃了包子吃果子,吃了果子又吃點心,到快要下車時,小肚子都溜溜圓,還互相指著對方取笑著。


    馬車在山下等著,三人提著籃子拖著沉重的腿往山上爬。怕被車夫密了東西,也不敢留在車上。


    上墳時悅兒沒哭,隻跪坐在墳著說著:“爹,女兒這麽多年才來看您,您一定是在怪我吧。您看,我連跪著都費勁兒呢。是女兒吃的太飽了,您知道女兒饞,剛剛在車上吃了三個大肉包子,還吃了一個果子。到了山下了又吃了塊點心,看到沒,女兒偷吃了給您的供品。”


    說著她就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還拉過兩個丫頭朝著墓碑說著:“爹,這是跟著我的兩個丫頭。您可不知道,她們兩個像女兒一樣饞。蘭心足足吃了五個包子,差點沒把油紙包都給啃了。”


    這麽絮叨了好一會兒,她上前拿帕子擦了擦母親的名字,歉然說道:“娘,女兒不懂事,竟然不記得您的樣子了。三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您要怪就怪我吧,女兒就是這麽蠢笨,隻是聽舅父說,女兒眼睛像爹,其它長的都像娘。想著大概也知道娘有多美,您一定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好最好的娘親。”


    臨走前,悅兒突然迴身看著墓碑說了一句:“爹、娘,女兒成親了。”不過也在成親那時便守了寡。後半句她沒說出來,是真的害怕爹娘在天有靈會傷心。


    主仆三人再沒迴頭的朝山下走去,而若是她們偶然間迴頭,定是會看見那墓前站著一道大紅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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