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輪子在官路上咕嚕咕嚕地轉著,天氣已經漸漸開始冷起來了,仿佛一夜之間,路旁樹上的綠葉都變成了黃葉,風一吹,葉子便打著轉輕飄飄地落下,被風一吹日一曬,久了便會化作泥土裏的養分,為根莖獻去所需的營養,讓來年的自己長得更加茁壯。


    我手裏捧了一個暖爐,正彎著身子同放在桌子上的阿寶玩,君遷塵斜斜地歪在那裏,也沒幹別的事,專心致誌地看著我逗阿寶玩。


    終於,我忍不住了,抬頭無奈道:“你不能幹點別的事?”


    “其他事需要動腦子。”他慢悠悠地說道。


    “你可以睡覺啊!”


    “你在這兒,我睡不著。”喲嗬,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了。


    我立刻反駁道:“我又沒說話,你若是要睡,我一丁點聲音都不會發出來的。”


    “你會影響我。”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敢情我的存在已成了他睡覺的障礙,我忍氣吞聲,決定繼續做自己的事,可有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一直盯著你,想來任何人都會不舒服的,又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受不了了,看向他無奈道:“你真的沒什麽想做的?”


    他想了想,臉上露出了勉為其難的表情,“聽你讀讀書吧。”


    第一次看到使喚人使喚得這麽不情願的,好像我逼著他聽我讀書一樣,不過好歹他有了其他想做的事,雖然還是需要由我來服務,但好歹不用再忍受他的灼灼目光,兩者相比較,我還是願意為他讀書的。


    一直讀到口幹舌燥,我見他眼睛已經閉上許久了,偷偷停了下來,剛想喝口水,隻見他雙眼一睜,眉毛一皺:“繼續。”


    我崩潰,“你怎麽還沒睡啊?”


    他挑了挑眉,“你以為我剛才說著玩的麽?”他說我在旁邊他睡不著,看來是真的啊……


    “那我換一輛馬車?”我跟他打著商量,被他一口否決:“那誰給我倒水?”


    我有些咬牙切齒,但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努力平複著心情,“你當時明明說,端茶倒水自有下人去做的!”


    他說話前後矛盾,自己打了自己的臉,但君遷塵果真不是凡人,他臉上表情一絲未變,不見絲毫尷尬,理所當然地說:“此一時,彼一時。”


    我忿忿不平,終於決定有骨氣一把,我將手朝他那個方麵一擺,朗聲道:“我拒絕!”


    “嗬,”他輕笑了一聲,居然點了點頭,“行啊。”


    咦,這麽好打發?我先是有些不可置信,接著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接下來說出什麽讓我更難以招架的話,可神奇的是,他竟再也沒有接著說下去,我心裏頭一陣狂喜,原來隻要我拒絕,他便會同意啊!


    可狂喜過後,接著又是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些什麽不對勁,我看著他那張蒼白如紙,卻驚為天人的臉,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終於我忍不住為他倒了杯水,送到他麵前,笑嘻嘻道:“剛才開玩笑的,你病著呢,我怎麽可能撇下你去另一輛馬車呢,喝水,喝水。”


    他看了我一眼,眼底笑意更深,十分給麵子地伸出修長的手接住了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子顏真是能屈能伸。”


    我心裏頭已經揪成了一團,可一邊又在不停安慰自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笑嘻嘻道:“過獎,過獎。”


    “若非如此,我剛才還想著,再給你尋幾個師父呢。”


    我愣了愣,“什麽師父?”


    “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我差點噴出一口血,心裏在咆哮,君遷塵果然惡毒!這還沒到煊王府呢,便已經給我找了個學武的師父不說,現在還打著其他主意。


    “哦,還需得找個刺繡師父。”君遷塵又說了一句。


    我差點崩潰,刺繡……讓我去死吧……


    我滿臉苦笑,“別浪費別人時間吧。”


    君遷塵臉一板:“能教煊王妃,是他們的榮幸。”


    果然任性……


    “其實,琴棋書畫我都略通一些,隻要不靠著以後賣藝賺錢,想來也夠用了。”我嗬嗬一笑,有些討好道。


    君遷塵點了點頭,“那刺繡總歸要學一學的,”他淡淡瞥了我一眼,“聽說大婚那日,你的嫁衣是你母妃所留。”


    我有些警惕地點點頭,不敢多說,他繼續道:“所以蓋頭是……”


    “是我繡的!”我急忙接口道,雖然隻是在葉子上補了幾針,但好歹也動過手不是。


    “沒想到子顏的刺繡技藝如此高超,那我往後的貼身衣物就拜托給你了。”


    什麽什麽,我聽到了什麽?!拜托給我?我拜托你!我自己的貼身衣物都是交給諾兒她們縫的好不好?可我剛剛在他麵前誇下海口,現在要反悔也太快了些,麵子往哪兒擱啊。


    我不敢應下他這句話,內心糾結地朝他看去,他嘴邊滿是促狹的笑意,我氣得用手指了指他:“你!你故意的!”


    “唔。”他淡淡應了聲,“對於自己娶的王妃是什麽德行,我還是清楚的。”


    德行這種詞竟然都用到我身上了,我不服氣地反問道:“什麽德行?”


    他搖了搖頭,“小時候便敢上躥下跳,爬樹翻牆,長大以後會成什麽樣,也不需多動腦筋想吧。”


    他一天不損我是不是傷口都會好得慢些,我忍不住這麽想,鬥嘴我是鬥不過他了,也許他之前在病床上躺著沒事幹的十幾年中,整日裏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麽讓話說得更有攻擊性,最好能一擊就中,讓人毫無翻盤的餘地。


    我破罐子破摔,“我不學!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對刺繡方麵實在沒有天賦,但保不準我在其他事上能有所成呢?”


    “比如?”他靜靜地看著我問道。


    “比如……”我摸了摸鼻子,很想告訴他說,比如易容什麽的,但這事一說出來,應該會把他嚇個半死吧,若讓他知道,他明媒正娶的王妃,竟然早已經女扮男裝混跡江湖多年,見過不同美男的身體,還和許多男子共處一室過,更離譜的是,竟被許多女子愛慕過,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興許會給我請更多師父也說不定,他也許會想,首先該好好教的就是禮儀吧。


    腦子裏不禁浮現往後的悲慘生活,從早到晚我都將在學習自己不喜歡做的東西中度過,手上被紮滿血洞,畫一對鴛鴦被人認作是鴨子,彈一首名曲卻沒有人能聽得出來……想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穩了穩心神,我想了個最靠譜的答案,“比如做飯啊。”


    他眉毛微挑,“做飯?”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身為堂堂煊王妃,自然不可能親自下廚洗手作羹湯,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證實自己還是有其他可以發展的方向而已。


    “原來子顏喜歡做飯啊……”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一根羽毛似的,撓得人心裏癢癢的,可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到他接著道:“既然如此,到了王府以後,便放手做吧,我來試吃。”


    我露出了尷尬的笑,不過說說而已的啊,這麽當真,嗬嗬嗬嗬。


    “不好吧,傳出去多難聽啊。”身為一國公主,嫁到東胥後便是堂堂王妃,竟然還自己下廚做飯,傳出去確實不怎麽好聽,畢竟即使是普通的豪門貴胄娶的妻子也斷不會如此的,這些是下人的事,更何況是在皇室了。


    君遷塵挑眉:“你心疼夫君,願意洗手作羹湯,傳出去別人也隻會羨慕我,何來難聽。”


    我傻嗬嗬地笑了笑,“不好不好,你身子矜貴,吃了我做的東西鬧肚子就不好了。”


    “你做出來再說。”他從善如流。


    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果然是個小心眼,以後千萬千萬不能得罪,我總是偶爾忘記這件事,以至於落得現在的悲慘境遇。


    我心一橫,說道:“行,那我學了做飯後,你可不許給我再請其他師父了。”


    我原以為他會推辭一番,沒想到他卻十分爽快地點了點頭:“行。”


    我有些不放心,探身向前,伸出右手小拇指:“拉鉤上吊。”


    他愣了愣,眼中突然閃過一片暖色,終於緩緩抬起了手,如我一般伸出了修長纖細的小拇指,我嘴角一揚,將手勾住了他的手指,一片冰涼。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的是……”我眼珠子轉了轉,“變的是阿寶的同類!”


    他果然眉尖跳了跳,按照他對蛇的討厭程度,想來不會願意讓自己成為那陰陰冷冷,濕濕滑滑的動物的同類的。


    我將手抽迴來,順手將懷裏的手爐塞到了他手裏,“你手一直冷冰冰的,真不舒服,快捂住。”


    他接過手爐,放到了懷裏,垂下眼,半天沒有說話,我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告一段落了,高興地用手指點了點阿寶的小腦袋,阿寶仰著頭朝我晃了晃,十分可愛。


    冷不防卻聽他問道:“你不喜歡碰到冷的東西?”


    我下意識答道:“冬天本來就冷死了,誰還喜歡碰到冷的東西啊。”


    答完我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應該說的是自己,我有些尷尬地抬起來,隻見他低垂著眼,臉上神色不明。


    ------題外話------


    繼續加班……唿唿,感覺自己快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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