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傳寶物?”我眼珠子轉了轉,“可否告知我是什麽?”


    湛樂容道:“我隻知那是一張藥方,但配出來是什麽藥卻是不知,並非有意欺瞞你們,實在是因為那張藥方是我爺爺用性命換來的,自從我家不再煉藥之後,藥方就被供起來了。”


    “你爺爺?”我腦海裏迅速閃過那日西周品對我們說的話,問道:“那這麽說,這張藥方是同迴魂碧玉丹一起帶迴來的咯。”


    “是的,”湛樂容答:“當時湛爺爺將我爺爺的骨灰還有遺物帶了迴來,後來家人整理遺物時發現,裏麵就有這麽一張藥方,所記載的藥都是聞所未聞,湛爺爺還特地來我家提醒過這張藥方十分寶貴,要妥善保存,可惜沒說完就被奶奶打出去了。所以藥方雖沒什麽作用,也還是作為家傳之寶流傳了下來。”


    “既如此,你有什麽權力將那張藥方當做謝禮給我。”關乎切身利益,我可得問清楚,否則到時候我幫了忙,卻得不到謝禮,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公子不必擔心,若我大婚後,那張藥方自然會交給我保管。”湛樂容微笑道。


    我心裏思量著,既然那藥方是和迴魂碧玉丹一同帶迴來的,若說二者之間沒什麽關係,打死我都不相信,但它是否和紅顏劫有什麽幹係,就不清楚了,隻能拿到手再說。


    我當即答應道:“既然如此,看在你和西姑娘是真心相愛的份上,我便再幫你們一把,不過你可不能誆我,事成之後,需將藥方給我。”


    湛樂容高興道:“多謝柴公子,若我和芹兒真能喜結連理,我一定將藥方雙手奉上。不如這樣……”他吩咐了守在門口的隨從幾句,沒過多久,那隨從就拿來了筆墨紙硯,湛樂容將白紙鋪在桌上,用毛筆蘸了蘸墨,揮筆疾書,一氣嗬成。


    寫完後,毫不猶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麵蓋了個血印,仔細地吹幹後遞給了我。


    “這是憑證,若我到時不將藥方給你,你可以拿它去衙門告我。”


    我接過,笑嗬嗬地說道:“湛公子這般客氣作甚,我怎會不相信你呢?”仔細看了看,發現沒有問題,然後十分自然地折疊好收進了袖子裏。


    至於如何幫,我想總會有法子的,用一句“我要好好想想”打發了湛樂容後,我邀司空易一同去街上逛逛。


    來蘿石寨有些日子了,可一來就攪和進了西半芹和湛樂容的事裏,還真沒有好好逛過寨子,司空易欣然答應。好吧,我承認,欣然二字是我想象的,因為問啥他都是一副冰山臉,好像什麽都無所謂。


    街道上繁華熱鬧,到處都是吆喝叫賣聲,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小販們賣的東西千奇百怪,應有盡有。有西海的珊瑚石,珍珠;赤煬的皮革,駿馬;猗郇的硯台,花布……當然最多的,就是蘿石寨本土出產的藥材了,有千足蜈蚣的屍體,竹鞭蛇褪下的皮,還有百裏蟬結的蛹……令人大開眼界。


    我靈巧地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小攤前,還要時不時地迴頭張望司空易是否有跟上,他完全沒有我這樣蓬勃的好奇心,一臉淡漠地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或許是他早就什麽都見識過了。


    賣東西的小販們都十分熱情,但有些官話說得不是那麽標準,夾雜著一些方言,聽起來很是吃力。因為攤子太多,所以大多數人都隻會隨意看看,並不會真正停下來討價還價,真正的好東西一擺上桌麵,立刻就被明眼人挑走了,因此現在這個時間剩下的東西,也隻夠當新鮮玩意看看熱鬧了。


    “瞧一瞧,看一看嘞,猗郇最好的花布,出自錦都的蘭心繡坊咯!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姑娘們都過來看一看咯,家裏有妹妹,有媳婦,有老娘的都過來瞧一瞧,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嘞!”冷不防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一堆嘈雜的叫賣聲中脫穎而出,我又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便很自然地停下了腳步,朝聲音來源處看去。


    一個頭戴逍遙巾的青衣小哥正扯著嗓子吼叫得賣力,他麵容清秀,表情靈動生趣,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我見他麵前淩亂地擺放了一些花布,隔了這麽遠都能看出那些布料質地十分一般,連猗郇普通繡衣店裏的布料都比不上,更別說是聞名五國的蘭心繡房出產的了。心中不由得腹誹,他還真敢吹。


    他一直不知疲倦地叫賣著,果真有許多人湊上去,將他的攤子圍了個水泄不通,不一會兒,就有人拿著包好的布料從人群中走出來,臉上表情還喜滋滋的,好幾個人都是這樣,我不禁來了興趣。招唿了司空易一聲後,便朝那個攤子走去。


    “……這位大姐,能叫您大姐吧,我看您比我最多也就大一兩歲。”那個小哥的聲音。


    “哎喲,嗬嗬嗬嗬……哪裏啊,我兒子今年都要娶親了。”一個含羞帶怯的中年婦女的聲音,我擠上前去看,差點沒爆笑出口,大姐?他是眼瞎了麽?那是個臉上布滿黃色斑,身材渾圓,滿臉橫肉的婦人,大姐?大嬸還差不多!


    “您看這嫩黃色,絕對襯您皮膚,您是肌膚賽雪啊,和這黃色一配,那絕對是相得益彰……”


    是相黃益彰吧……


    我看著那小哥說得唾沫橫飛,把那個大嬸哄得嬌笑不停,不由得心裏升起一陣佩服之感,人才啊!怪不得聽師父說,高手來自民間,果不其然!


    不過一會子功夫,那大嬸就喜滋滋地付了錢,拿著那塊屎黃顏色的布高興地走了。圍觀的人估摸著見識到了那小哥的口才,達到了目的,也就一哄而散了。


    小哥也並不著急,低著頭理了理淩亂的花布,半晌才抬起頭來,叫道:“瞧一瞧,看一看咯,上好的猗郇……”他話沒說完,就看到了站在攤子前的我和司空易,雙眼一亮,趕緊招唿道:“兩位公子,快過來瞧一瞧,質量上乘的花布,出自猗郇錦都。”


    我走上前拿手翻了翻那些布,觸手有些紮人,不知是從哪個旮旯裏買到的貨。


    我嫌棄道:“就這些也算上乘?”


    那小哥眼睛滴溜溜一轉:“一看公子就不是尋常人,果然識貨,您等等。”


    他說完,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扁平的方方正正的牛皮紙,小心翼翼地攤開道:“這才是真正的錦都花緞。”


    我掃了一眼,淡淡道:“這個還不錯,是妝花緞。”


    這是一塊大紅色的綢緞,上麵織著芙蓉折枝花,花紋用金色絞了邊,看起來雍容又不失大氣,既秀雅又華美,芙蓉花織得頗好,自然逼真,一朵一朵開得鮮豔。


    “公子果然厲害,這正是妝花緞,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從錦都弄來的,聽說啊……”他放低了聲音,把手放在嘴邊說道:“聽說這是禦用品。”


    “妝花緞確實是禦用品,可你這塊,嘖嘖……”我搖了搖頭:“也就屬於中等。”


    那個小哥卻一點都不氣惱,他笑道:“看來今天遇上內行了,您再等等。”


    他又在櫃子裏翻了翻,這次拿出來了一個檀木盒子,掀開蓋子前對我說道:“公子,這塊緞子我也是昨兒個才拿到手,因為覺得咱們有緣所以拿出來給您瞧瞧,若是看得上,我先說好,開價五千金,不能還價。”


    五千金!好大的口氣!


    金是五國通用的貨幣,一金相當於十銀,一銀相當於十個銅子,而普通百姓生活一個月不過也才一銀而已。


    我倒要看看這盒子裏麵是什麽綢緞,竟然價格高得這般離譜,於是讚同地點了點頭。


    那小哥四處看了看,發現此時他攤子周圍除了我和司空易外再無他人,但依舊不放心地囑咐道:“公子,你們走近點。”


    我依言走近,他將盒子開了個小縫,我這個角度正巧能看到裏麵,即便我早有心裏準備,也暗暗地吃了一驚。


    竟然是九疊雲錦!


    錦都的蘭心繡坊之所以能聞名五國,正是憑借這天下無雙的九疊雲錦,據說這九疊雲錦的織法當今世上隻有蘭心繡坊的當家人知道,一尺九疊雲錦需要七名繡娘一起不眠不休織上數天才能織成,每位繡娘隻知道其中的一部分織法。它的織法繁雜,也極為精細,錦紋尤其炫彩多姿,配色運用上更是一般綢緞的好幾倍。它之所以被稱為九疊,是因為它的成品輕而薄,風一吹,就會像波紋似的層層疊起,仿佛吹皺一池春水一般。


    這個盒子裏的這塊九疊雲錦,顯然是其中的上品,墨綠色的底布,用色暈層層推出的銀紅牡丹,富麗堂皇,濃豔莊重,銀盤大的花朵,一朵朵開得妖嬈而豔麗。


    真真是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怎麽樣,公子?”那小哥十分機敏,看出來我十分喜愛這塊雲錦,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您再仔細瞅兩眼,我就要關盒子了,這裏人多眼雜的。”


    我不舍地看了一眼,說道:“關了吧。”


    那小哥啪地一聲把盒子關了,臉上堆滿笑,問道:“公子,如何?”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雖然將商人的奸詐毫無隱藏地顯露在了臉上,但卻一點都不討人厭煩,反倒給人一種十分機靈聰明的感覺。


    “據我所知,九疊雲錦每年隻出二十尺,專供猗郇皇室所用,等閑人即便有萬金也買不到,所以我倒想先問問你,這塊雲錦從何而來?”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他的臉色刷地一下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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