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奚玉棠怎能輕易讓越清風離開?當即腳下一點,大鵬展翅躍上半空,袖中紅線拋出,鏗鏘一聲便輕而易舉穿透了高聳的樹枝,身法輕逸一蕩便追了過去。


    先前場景太過眼熟,奚小教主活了這麽些年,還不明白這是典型電視劇狗血情節麽?雖說第一次遇上,想笑之餘也感慨藝術果真來源生活,但該立刻解決的,還是得快刀斬亂麻。


    ——總覺得這種狗血情節,對方是越清風的話,哪裏怪怪的。


    兩人均是輕功超絕之輩,明月當空,漫漫夜色下,隻見一白一黑兩道身影相繼從院子上空而過,接著飛向遠處。


    司離三人追出院子,目送二者消失在夜幕中,不禁麵麵相覷。


    “站住!”奚玉棠墜在越清風身後喝道。


    前方白色的身影毫無停頓之意,身法靈逸飄忽,眨眼間便到了更遠處。奚玉棠見之而怒,真氣一提,速度驟然加快,迅速拉近兩人距離,同時,手中紅線連著尖銳的銀針猛然一甩,對準越清風的後心刺了出去。


    感覺到殺氣迅速逼近,越清風在半空強行一扭,腳尖一錯一旋,巧妙地避過了攻擊,但也因此失了穩,身影一晃,人輕飄飄地落在了某棟院子的房頂瓦片之上,手臂一揮,直接將攻擊而來的銀針精準地夾在指尖。


    奚玉棠隨後而至,身法輕盈地落在對麵,手中亦纏著紅線的另一頭。


    “聽不見我說話是不是?”她皺眉。


    越清風麵如冷玉,麵對她的質問一聲不發,手一用力,連在兩人中間的紅線倏然繃緊。奚玉棠險些被這股力道拉得前撲,腳上一踏,穩住身形,內力通過手中紅線一衝,一股無形的力道隨之打向對麵。


    偷聽還有理了!她大怒。


    越清風以線為軸線飛速一個翻身,卸去力道的同時用真氣還擊。奚玉棠氣得頭冒青煙,內力彭然爆發,紅線寸寸斷裂。她影子般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無數銀光傾瀉而下,直指越清風!


    後者一雙黑眸如鋒沉潭底,動作行雲流水地拔出腰間薄劍,抬手間一個半圓劃下,明明動作看起來極慢,卻隻聽叮叮當當一陣脆響,銀針竟被全數擋了下來。


    奚玉棠顯出身形,袖風一掃,數道紅線齊出,猶如利刃出鞘,攜著剡銳無匹的殺氣,直衝對麵,同時左手陣馬風檣一抖,銀針瞬間出手,混跡在紅線之中,毫不留情。


    殺招!


    見她動了真肝火,越清風手中劍也多了幾分深沉之意,身形一動,劍光傾瀉而出,猶如月華普照,又好似瀑布倒懸,不躲不避地迎難而上。


    他仿佛化無形的水影,全然融進了奚玉棠鋪天蓋地的攻擊之中,左右逢源,彷如無人之境,所過之處,紅線飄然斷裂,銀針被迫改道,整個人如遇水之魚般,靈活至極!


    很快,所有攻擊被化解,越清風落落而立,漆黑的眸子直直望向奚玉棠。


    “你對我用殺招?”


    他開口,平靜的口吻中夾雜著強壓的怒火。


    奚玉棠也是真動了怒。她抬手撕掉衣袍一角,執黑布蒙臉,雙手交錯於後緊緊地固定係好,英氣的麵容被遮擋大半,隻剩一雙深黑如墨的眼睛露在外。


    接著,她左手一抖,一把鋒利至極的匕首落入手中,銀光閃過,映得她麵上越發清冷,左眼下細長的疤痕在刀光下森冷異常。


    今天之事,方才之誤會,此時已經沒了心情再提,她幾乎忘了自己跟著越清風追出來要說什麽,滿心滿眼隻想狠狠把對方揍上一頓。


    神經病!


    剛才是誰先動手的,啊?想打架還有理了是不是!


    越清風也失了方寸,為她假裝中毒,也為自己今晚的失態,更是為他聽到她親口承認沒有中毒時,那股油然而生的巨大慶幸,和隨之而來的莫名怒氣。


    向來引以自傲的冷靜,在麵對奚玉棠時蕩然無存。


    ……怎麽辦?


    隻能戰一場!


    兩人仿佛商量好般同時出手,奚玉棠放棄了針線,腳踏某種毫無規律的淩亂步伐提身而上,近身對上了越清風手中輕鳴的長劍。


    對方不落下風地不斷變化著劍招身法,無一遺漏地將她的招數盡然擋下,反守為攻,攻勢淩厲,招招致命。


    兩人均是此間數一數二的高手,高手對決,光是殺氣便已引動天地間的變化。夜色被打破寧靜,風似乎大了,樹木草花在淩厲的風中瘋狂搖擺,樹樹沙沙,影影綽綽,猶如群魔亂舞。


    刀光劍影,眼花繚亂,房頂兩人已然真正進入了對殺模式,上天入地,不可開交,明明身在高處,卻仍帶起地麵塵土滾滾。


    這樣聲勢浩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關注,不多時,周圍便聚集了無數觀戰之人,就連歐陽玄都聞聲而來。


    實力稍差的弟子們在這樣的戰鬥中無法承受兩人的氣勢,夜色下一個個臉色發白雙股戰戰。然而高手對決難得一見,就是拚著內傷也堅持要留下,也許就能從這一戰中窺出什麽啟發呢?


    至於其他人則更多的關注的是事態本身——他們早已看出交手兩人的身份,但為什麽會打起來?是什麽原因竟讓奚玉棠居然棄針不用而持刀?


    且幾年不見,這兩人竟比之前又強了不少……


    不多時,隻聽一聲巨響,房子終於無法承受兩人之力而轟然崩塌,巨大的塵煙衝天而起,所有人動作一致地抬手抵擋,接著,於塵土之中,兩道身影飛躍而出,落於另地,刀劍不停,如影隨形。


    “豎子!竟不將老子放在眼底嗎!”十八寨的大當家終於看不下去,戒刀一橫便衝了過去,“你們毀的可是老子住的院子!”


    他就是出去和人夜談今日之事罷了,迴來就見下榻之處被毀,如何不怒從心生?


    誰知話音未落,便見那交戰兩人同時一聲怒喝,“滾!”


    兩股巨大而無形的力道橫衝而來,直接將十八寨大當家單行天掀飛出去,重重撞在了一棵合抱之樹上。


    大當家:……靠。


    “太過分了!”一聲暴喝自人群之中響起,接著,一個身影飛身而出,直衝奚玉棠越清風,“你們打架居然不叫上老子?”


    眾人:……又來?!


    隻見烈傲天手持雙手鐧加入戰團,渾厚的笑聲穿透雲層,人們甚至能從中感受到他勃然的戰意和興奮——這個武癡戰鬥狂!


    烈傲天武功高強,非單行天能比,就是越清風和奚玉棠都不敢小瞧半分,更不用說能像方才那樣一招將他打出戰圈,隻能生生看他橫插一腳,三人頓時亂戰成了一團。


    作為武林盟主,又是在武山地盤之上,見這三人絲毫沒把他放在眼中,歐陽玄氣得胸膛起伏不定,“不像話!他們這是做什麽!還嫌今日不夠亂是不是!”


    林淵筆直地立於家師身邊,雖沒出手,但從他握緊雙拳的姿態便能判斷出,他也被引出了好戰之意,若非歐陽玄還在身側,恐怕此時他也要加入其中了。


    烈傲天的加入,讓奚玉棠和越清風終於從兩人交戰的玄而又玄的境界中脫出。他們當然也知現下情勢,怒火早已消失,打也打了,發泄也發泄了,一個眼神遞下,決定同時收手,抽身急退。


    三年沒交過手,無論是奚玉棠還是越清風都有著不同的進步,且今日均非兩人的鼎盛狀態,誰都沒占到便宜。若不是烈傲天突然插手,恐怕還要再打上一會,如今驟然收勢,兩人均是氣息不穩。


    陡然沒了對手,烈傲天雙手持鐧茫然地立於空地中央,見二人不再戰,頓時不滿,“喂,奚老弟越老弟,你們什麽意思,看不起我老烈是不是?下來繼續打啊!”


    奚玉棠暗暗翻了個白眼,想說話,無奈體內真氣激蕩,嘴唇噏動間,一口淤血順勢而出。口腔內充斥著鐵鏽腥味,她索性懶得開口,不做聲地查起自己的傷勢。


    沒有外傷,隻被劍氣割破了幾縷發和外袍,內傷不算重,調息幾日便可恢複,奚玉棠很滿意自己的戰況,不去管罵罵咧咧的烈傲天,抬眸望向不遠處的越清風。


    目光落在對麵人身上時,正好見越清風慢條斯理地擦去嘴角鮮血,提劍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幾下後穩了下來,手腕輕抖,血珠滾落,薄劍一爭,重新歸於雪白。


    他衣袍完好,但顯然也有內傷在身,隨著低頭的動作,幾縷墨發不受控製地垂下,為那張蒼白卻俊美的臉平添了一分煙火氣。


    ——彼此彼此嘛,他也沒占到便宜。


    奚玉棠滿意了。


    見兩人徹底停戰,烈傲天掃興地收了武器,其他人則紛紛大鬆一口氣。時隔三年,能於武林大會前一觀奚越之戰,也算是意外之獲了。


    隻是這兩人怎麽方才打得昏天暗地,停了手,反而沒了針鋒相對之勢?


    眾人期待中,越清風迎上奚玉棠的目光,兩人均沉默不語,眼神交錯浮沉,勢氣未收之下,隻覺渾身上下都透著淩厲肅殺之氣。


    稍頓,奚玉棠身形一閃,眨眼間便落在了越清風麵前。


    這一舉動嚇壞了眾人,所有人都下意識提起精神,生怕兩人再次打起來。


    然而,並未。


    無聲靠近眼前人,奚小教主壓低聲音,聲線微啞,口吻堅冷,“道歉!”


    “對不起。”後者速答。


    “………………”


    ……越清風!你的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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