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殺殿惹不起越家嗎?


    不,真若是撕破臉,血殺殿拚盡全力置之死地的話還不知會鹿死誰手。但在這種情況下惹怒越清風這個武功又高名望又盛的越家少主,實在不是個劃算生意。


    血玉畢竟是血殺殿二殿主,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雖被下了麵子,但還是怒瞪眼前人半晌,與血殺對視一眼,冷哼一聲,放棄了離開。


    歐陽玄深深看了看越清風,道,“來人,通報下去,武林大會暫且推後,今日之事不查清,我歐陽玄夜難枕眠。通知在場各位掌門弟子都來正廳會和,稍後會有人帶你們下去歇息。諸位,且留在原地等奚教主醒來吧,順便……留下那四個酒杯和倒酒之人,其他多餘東西,撤了。”


    見盟主發了話,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搖著頭接受安排。


    司離動了動嘴皮子,想說什麽,被沈七扯了衣袖,而越清風則自說過那句話後便一直沉默,對歐陽玄的安排也沒提出其他異議。


    整個大廳凝重如夜。


    不知過了多久,當各門派弟子都與長輩們會和後,奚玉棠終於咳了一聲,幽幽轉醒,雙眼無神地望著頭頂房梁,心下默默罵了句國罵。


    這他媽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她最近流年不利?


    “教主!”司離激動地撲了過來。


    奚玉棠勉強接住司離,精神還有些渙散,“……怎麽來了?沈七呢?”


    “我在。”沈七把司離扒下來,拉過她的胳膊切脈,好一會才鬆口氣,“沒事了。”


    奚玉棠心中感慨萬千,抬了抬胳膊,後者歎息著抱過她。兩人來了個劫後餘生的擁抱,奚玉棠輕笑道,“你在真好。”


    “那以後就走哪帶著我。”沈七放開她。


    “好。”


    她抬眼,發現眾人都在盯著他們看,麵不改色地向沈七伸手,“扶我一把。”


    然而一隻冰涼的手卻忽然橫插而入,用力握住她的手指,接著大力一扯,將人帶了起來。奚玉棠看向手的主人,見越清風臉色不太好,不動聲色地抽迴了手,“謝了。”


    越清風沉默不語。


    “盟主。”奚玉棠拱手。


    “沒事就好。”歐陽玄歎息,“你醒之前,老夫與清風已經排查過一次了,那四個杯子上確實隻有兩個塗了毒,在內壁,遇酒即溶,倒酒之人……自殺身亡,線索斷了。”


    奚玉棠靜靜聽著,許久,開口,“蕭閣主呢?”


    歐陽玄歎了一聲,沒有答話。


    她望向越清風,後者緩慢搖頭。


    蕭承……死了?


    奚玉棠怔愣在原地,不知為何,內心忽然空曠如荒野,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進肉中。


    “奚教主著實運氣好,中毒沒死,明日的比武也作罷了。”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卻是血玉正一臉嘲諷地望著她。


    奚玉棠手指緊了又鬆,接著突兀伸手,“血玉殿主,你來,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血玉皺眉,“幹什麽。”


    奚玉棠嘴角一彎,下一秒,人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她已站在血玉麵前,雷霆萬鈞地出手一拳,狠狠打在了血玉臉上。緊接著身形一閃,手中紅線驟然而出,繞著血玉的脖子刷刷數圈,猛地一收,血玉一張臉頓時充血漲紅,一蓬鮮血猛然爆出。


    她站在血玉身後,一手扣緊對方肩膀,另一手提著紅線,幾乎要把血玉的脖子切斷。


    廳內有女弟子尖叫起來。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萬萬沒想到堂堂血殺殿二殿主,聲名赫赫在外,居然如此輕而易舉被奚玉棠拿下……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麽境界?


    “奚玉棠!”血殺怒道,“放開我二弟!”


    “好啊。”奚玉棠淡淡道,“等他死了就放。”


    “你!”


    血殺震怒出手,一蓬血色霧氣眨眼間撲了過去,然而還未觸到目標,便見奚玉棠驀然平地後移,血玉跟著被拖行數尺,臉色紫紅,雙眼已開始泛白,雙手虛空用力掙紮,眼看就要死在當場。


    呂正和司離在同一時間衝過來擋在血殺麵前,殺氣衝天,仿佛隻要他動手,就立刻以命相搏,後者更是二話不說一把毒撒出去,逼得血殺殿殿主不敢硬抗,第一時間捂緊口鼻飛速後退。


    司離一出手,周圍瞬間空無一人,所有人都震驚地望著這位傳說中的玄天教右護法,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出手如此毒辣。


    血殺被逼退,目光陰冷,“放下他!”


    “你過來,我就割了他的頭,試試?”奚玉棠平靜開口。


    血殺頓時神色一滯。


    見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奚玉棠笑了,提了提手中線,“血玉殿主,還嘴賤麽?”


    血玉嗬嗬嗬地喘著粗氣,好半晌才艱難地點頭,稍稍一動,血便如柱般瘋流。


    奚玉棠冷笑一聲,鬆了手指,一腳將血玉踹了出去。後者痛苦倒地,被血殺接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下次最好學乖點。”她輕聲道,“不用謝。”


    血殺又怒又驚,卻終沒再開口。


    無盡的疲憊湧上心頭,奚玉棠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對歐陽玄隨意拱了拱手,道,“本座累了,容盟主允了我去歇著。”


    說完,她轉身往大廳外走去。


    沈七等人見狀,一個個對歐陽盟主拱手告辭,快步趕上。


    眾人還沉浸在方才奚玉棠的暴起傷人之中,越清風目光冰涼地掃了一眼狼狽的血玉,抬首看向歐陽玄,“盟主,連夜排查吧。”


    歐陽玄歎氣擺手,起身離開。


    ###


    在武林盟之人的帶領下,奚玉棠和屬下來到安排給他們的觀瀾院,剛進內室,她便對身後三人道,“你們先下去,我靜一下。”


    司離和呂正對視一眼,乖乖出了門,沈七默默望著奚玉棠的背影,轉身離開。


    房間裏刹那間安靜下來。


    奚玉棠沉默地站著,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手心和嘴角都溢出了血,這才緩緩閉上眼,取下麵具,雙手捂臉蹲在地上,深深地唿了口氣。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想要手刃仇人,然而仇人卻死了個不明不白。


    這讓她如何甘心?


    父親,母親,兄長,玄天教的叔叔阿姨們……他們一定都在等著她報仇,卻沒想,她居然如此不堪大用,甚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對方就死了。


    但不管如何,她的仇人名單上,終於要永遠地劃掉【蕭承】這個名字了。


    沒關係。


    奚玉棠強迫自己不停地深唿吸,沒關係,還沒結束,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因為蕭承死了就可以鬆一口氣,不可以。


    她要報仇,要看著玄天教壯大,要活著。


    還有很多事等著她。


    過了許久,奚玉棠放下雙手,疲憊地閉眼養神,直到氣息恢複平靜,才輕輕開口,“阿七。”


    門外沈七的聲音傳來,“我在。”


    “進來。”


    沈七推門而入,猛地看到滿臉血的自家教主,嚇了一跳。


    奚玉棠咧嘴一笑,“來幫我洗臉,我好累,胳膊抬不起來。”


    “你放屁!”沈七罵道。


    然口硬心軟,沈七終還是打了水幫奚玉棠擦幹淨臉蛋,見她唇角被咬破,手心也被掐破,歎了口氣,任命地給她上藥。


    “你這是何必。”沈七將藥粉撒在她手心上,拿過幹淨的繃帶一圈一圈地裹。


    奚玉棠唇上沾著藥粉,說話不太利索,“有點不甘心。”


    可不甘心有什麽用?人已經死了。


    沈七手法利落地將繃帶打了個結,淡淡道,“翻篇吧。”


    “……嗯。”


    兩個手都包紮好,沈七收起藥箱,坐定,開啟了審問模式。


    奚玉棠眉毛一抖,立刻就要往外逃。誰知還沒到門口,呂正和司離便一左一右地堵了門,笑嘻嘻地看著她。


    “教主,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要聽話哦。”司離歪頭看她。


    “院子裏都是我們的人,教主,別想跑了。”呂正苦口婆心。


    奚玉棠頓時狂抽嘴角。


    “迴來,坐好。”身後,沈七冷冷開口。


    奚玉棠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坐迴去,司離和呂正隨手撈了椅子坐在門口,一副謹防她逃跑的架勢。


    “說吧,事無巨細。”沈七冷著臉,“先告訴你,你吐血時呂堂主在身邊,昏迷時我和司離也在場,別想隱瞞。”


    奚玉棠:……


    你們這幫兔崽子是要上天是不是?


    麵對三個咄咄逼人的屬下,她苦惱地撓頭,無奈道,“好啦,我沒事。”


    “我本就沒打算喝那杯酒。雖沒覺得入口有什麽不對,但直覺有鬼,那杯子也怪異……我以為要對付的隻我一人。”


    “既然無事,教主你演那麽認真幹嘛!”呂正憤怒了。


    “消消氣,先別罵我。”奚玉棠安慰呂正,“雖然酒入口了,但沒咽下去,蕭承中了毒,且毒性那麽烈,我就覺得哪裏不對,下毒之人居然目標不止一個,那我就必須得中毒了啊。”


    “因為你和蕭承有仇,所以他要是出事,肯定有人要往教主你身上推?”司離皺著小臉,一臉的不認同。


    奚玉棠點頭。


    “可還有歐陽玄和越清風啊。”


    “你覺得誰會信?除了我,誰還有殺蕭承的動機?”


    “那也不必那麽逼真吧。”呂正怨念了。


    不逼真誰信?她撇嘴,“我借著運氣,在吐第一口血時就把酒吐出去了。所以……”


    ——“所以你並未中毒。”


    一個深沉的男聲突然響起,房內幾人大驚迴頭,隻見越清風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明明隻是簡單地站在那裏,卻好似黑雲壓城般,目光複雜難辨,整個人如同平靜無波的墨潭,無聲卻壓迫。


    奚玉棠驟然對上越清風,微微一怔,下意識點了頭。


    見她承認,越清風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的女子,目光仿佛黏在了那張英氣的臉上,周身氣息越來越冷,甚至連殺氣都有些蠢蠢欲動。


    呂正條件反射地起身護在三人麵前。


    “奚玉棠,你可真行。”越清風的聲音輕輕響起。


    說完,他轉身離開。


    奚玉棠嘴唇噏動了兩下,起身追了出去,“那個,我說,你誤……”


    隻可惜晚了半步,目光隻捕捉到了越清風月白長衫的一角,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被點穴的教眾,卻已沒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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