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雲鋪子開遍京城,涉及多個行業,消息也是最靈通的,街頭出現蛇的消息,早就已經傳入她耳朵裏。


    起初她還並沒當一迴事,隻以為是偶然事件,或許隻是蛇類誤闖入,可是隨著來報的信越來越多,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按照小廝所說,是成千上萬的蛇,肆無忌憚地攻擊人,還是在百官下朝的必經之地,而那蛇的樣子,又是絕不可能會出現在天朝的。


    那就耐人尋味了。


    而且她之前就已經得到消息,那個幫著柳如霜一起害人的連翹失蹤了,同時,她托安王妃宋如月尋到的女蠱師也死了,死相甚是淒慘。


    其實那個時候,她心裏就隱隱生出一股子不安來。


    隻是卻還以為是那個連翹趁著女蠱師不注意算計了女蠱師,逃脫了。


    可不管怎麽說,她心裏隱隱覺得這件事,都跟蠱師,跟南疆脫不了關係。


    而且她還想到一個人。


    沈闊。


    沈闊從南疆迴來後,就被謝君墨清算,後來就失蹤了。


    當然,一起失蹤的還有原本被她安置起來的父親木藺。


    難道這些事情之間有什麽聯係?


    正冥思苦想著,突然外麵傳來紅玉焦急的聲音,人未到,聲音卻先到了,她剛才走神,有些沒聽清,可還是捕捉到什麽“寧爺”,接著便想起義兄來。


    抬起頭,就看到紅玉急匆匆跑來,顯然是一路小跑來的,槐園說大不大,可是好歹也是三進的院子,從前廳到她住的梧桐苑,有個大花園,又是仿造江南園林設計,東拐西拐,曲水遊廊,平日裏,她都是讓人備著小轎,看紅玉氣喘籲籲的樣子,還有額頭一腦門的薄汗,顯然是一路急跑來的。


    她給她拍背順氣,又吩咐身邊隨侍的丫鬟倒茶,紅玉接過便咕嚕嚕灌了一大杯,又深喘了幾下,才歇過氣,跟她道,“是寧爺…”


    “義兄來信了?”


    木婉雲已經等的有些著急,忙不迭便接了過去。


    就見紅玉連忙擺手,“不是,是寧爺來了,這會兒人就在前院。”


    “什麽,義兄來了?“


    木婉雲驚詫出聲,見紅玉點頭,她已經坐不住了,顧不得讓人準備軟轎,就提著裙擺,衝了出去,紅玉還沒徹底歇過來,就趕緊又跟了上去。


    而此時,槐園前廳。


    一大一小正隔空相望。


    輝兒在前院一側的書房接受啟蒙,頑皮的他偷偷在桌案下點了母親常用的安眠用的香,沒一會兒,夫子便搖搖欲睡,他便趕緊偷摸出來,可是把隨侍的人急壞了。


    一路跟伺候的人躲迷藏,才剛走到前廳,就看到前廳多了個人,是他從沒見過的。


    不是盧楓叔叔,也不是那個每次來,都帶了很多說話聲音很細,嗓子很尖的人的叔叔,也不是母親鋪子裏的管事叔叔。


    輝兒一邊看著那人緩緩靠近,一邊在心裏琢磨著,雖然想不起是誰,可是卻總是覺得很麵熟,應該是見過的,他邊走邊想,努力歪頭用他小小的腦袋瓜子想著,還沒走到那人跟前,就聽到那人看著他問,“你是輝兒?”


    “你怎麽知道我是輝兒?你又是誰?”


    輝兒瞪大溜圓的眼睛,盯著寧蘇,一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好奇。


    寧蘇早就在木婉雲給他的信裏知道她收養了一個男孩,視如己出,知道木婉雲是把他當寄托的,愛屋及烏,他也早就把這個從未見麵的男孩當成是自己的親外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竟然從輝兒還略顯稚嫩的臉上,看到了木婉雲的影子,越這麽覺得,越是能找到這個孩子,跟木婉雲的相似之處。


    心裏不禁更喜愛了幾分。


    見寧蘇不說話,卻一直盯著自己看,輝兒不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可是手上什麽都沒有,他又努力昂起頭來,“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我臉上又沒有東西,還有,你到底是誰?”


    聽到輝兒用奶乎乎還不太流利的聲音,詢問自己,小臉上都是打量和好奇,心裏不免又疼愛了幾分,一邊跟輝兒道,“我姓寧…”


    一邊蹲下身子。


    可還沒等他靠近,輝兒已經想起什麽,小臉上都是驚喜,“我,我母親有個義兄姓寧…”


    說著,還打量了寧蘇幾眼,似乎是在確認什麽,半晌,才驚喜又疑惑問道,“你不會是我舅舅吧?”


    這聲舅舅,把寧蘇的心徹底融化了,他原本還想嚇唬一下孩子,可是計劃全崩了,此時此刻,他隻想把這招人疼愛的孩子摟在懷裏,好好的疼愛一番,這麽想著,也這麽去做了,大步往前,正要一把把小家夥撈起來,結果就看到小家夥急忙後退,一臉警惕,嘴裏煞有其事嘟囔,“不可能,母親說了,舅舅一直在外麵做生意,還得過半個月才能來,而且,別以為你長的像舅舅,就是我舅舅了,紅玉姨跟我說過江湖很大,什麽妖魔鬼怪都有,還有能把臉變成跟別人一樣的…”


    “那叫易容…”


    看著煞有介事,明明還不到兩歲,卻什麽都明白的孩子,寧蘇心更軟了,卻忍不住出言糾正。


    “對,就是易容術。”


    輝兒點頭,然後就是盯著寧蘇的臉左看右看,似乎是想找出他的臉是易容的證據。


    寧蘇也很配合的蹲下,好讓他能觸碰到。


    輝兒左捏捏右捏捏,還趁機揪了他兩根胡須,疼的寧蘇直抽抽,可眼底慈愛卻不減半分,見小家夥終於停手,才問道,“我的臉是真的嗎?”


    輝兒點頭,眼底漸漸浮現出驚喜來,隻是卻又緊跟著板起臉來,還後退,躲開寧蘇的懷抱。


    “就算你,你的臉不是易容的,那也不能證明你就是我舅舅。”


    寧蘇心裏想笑,可還是很配合的低下頭,看著麵前小小的人兒,隨之又道,“那你說,如何才能證明我是你舅舅?”


    輝兒低頭琢磨了一下,然後昂起頭,“那你說,舅舅上個月送給我什麽?”


    “夜明珠,大概這麽大…”


    寧蘇忍不住唇角上揚,然後比劃了一下。


    輝兒點頭,眼睛眯成一條縫,“嗯,就是夜明珠,舅舅說是去南海尋來的,讓我放在屋子裏。”


    看得出,小家夥很喜歡。


    寧蘇見他提到夜明珠眼睛都亮了,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他心裏道,頓時心裏也跟吃了蜜似的。


    他跟夫人成親多年,一直都沒有孩子,後來收養了幾個,可是他多年行商,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幾天,那幾個孩子跟他很是生分,如今,他看著麵前小小的人兒,心都要化成一灘春水,迫不及待,就想把人摟入懷裏,好好親親,疼愛一番。


    可小家夥卻對他疑心不消。


    想到這裏,寧蘇禁不住反思,自己多年來忙碌,是為了什麽。


    不能陪妻兒,也不能陪父母親人。


    見寧蘇臉色似乎沉重了一些,輝兒心裏也跟打鼓似的,其實他早就確定眼前的就是舅舅,可他有心想捉弄舅舅,誰讓舅舅總是不來看他。


    可他不想惹舅舅生氣,如此想著,他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試探著開口,“我,我就再問一個,你答出來,就是我舅舅?!”


    輝兒稚嫩的聲音拉迴了寧蘇的思緒,看著眼前小心翼翼試探的輝兒,寧蘇扯出一抹笑來,配合的用力點頭,“你問。”


    輝兒低頭認真琢磨了一下,舅舅送的東西,當然知道是什麽,他一定要問個特別難特別難的,這一琢磨,時間就有些久了。


    抬頭,看舅舅並沒有因為等太久生氣,輝兒才放下心來,也終於想起自己要問的問題。


    “那你說我屁股上有什麽?!”


    寧蘇一怔,隨之又是一笑,然後居高臨下看著輝兒,不急著迴答,反而先問道,“那你說,是不是我迴答出來了,就是你舅舅。”


    輝兒其實也是捉弄舅舅,覺得也差不多了,怕玩的久了,舅舅會生氣,於是假裝認真思索了一番道,“嗯,隻要你迴答出來。”


    說話的時候,小家夥還有些想笑,因為他自己都是前幾天才知道自己屁股上多了一塊胎記,小小的月牙形狀的,據伺候他的人說,以前沒有的。


    所以,他篤定舅舅肯定不知道。


    可又有些後悔,那要是舅舅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認舅舅?


    他其實還想看看舅舅這次給他帶什麽了?


    有些後悔。


    可夫子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好幾匹馬,都不能迴頭。


    想著,輝兒篤定點頭。


    寧蘇也知道輝兒是故意為難自己,許是自己這個舅舅讓小家夥失望了吧?


    屁股上有什麽?


    寧蘇確實被為難住了。


    他哪裏知道輝兒屁股上有什麽。


    義妹跟他通信,雖然也會提到些關於輝兒的事情,卻也不會提輝兒屁股上的事情。


    寧蘇作難的樣子,讓輝兒更加後悔了,心裏焦急的小臉都繃緊了,尤其看到寧蘇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那小廝手裏抱著一個大箱子,他禁不住想,裏麵會不會是舅舅給他帶的禮物。


    如此想著,他忍不住提醒,“是個胎記,你隻要說出是什麽形狀的,就就算你過關,那我就認你做舅舅。“


    “胎記?“


    寧蘇看了一眼小家夥,卻正巧看到小家夥瞟向箱子,頓時有些想笑,可還是忍不住猶豫起來。


    輝兒急了,都已經提醒的這麽明顯了,難道月牙胎記很難猜?


    可母親不是說很多人身上都有嗎?


    正想著,就聽到寧蘇疑惑,“月牙?”


    輝兒立即拍手,“你是我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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