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劉徹兩步上前,一手擁上她的肩膀,走向殿台。


    衛子夫搖搖頭,目光在那壺氤氳上,扯著笑:“皇上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過是去說幾句話,不累。”她想了想,還是迴頭問劉徹,“皇上心裏應該清楚,竇家和陳家的勢力太大,也遲早會引起太皇太後的注意,倘若真真惹惱了她,恐怕就連你的……”


    “如今也隻能如此。”劉徹打斷她的下麵的話,隨意坐在軟席上,一手拿壺一手舉杯,斟了一盞移到衛子夫麵前,“我從前使過硬的,可還是被掰了迴來。皇祖母為我祖父拿到天下,又幫助我父親,現在還要扶持我,有時候雖然做過了,卻也是全心為大漢著想。如今她年事已高,不會再多久我就會拿迴我所有的權利,真正成為一個帝王。可是當下,我不能放縱竇陳兩家為所欲為,否則皇祖母走後,他們就更加放肆了。”


    衛子夫看著那盞茶氳,不知心裏為何有些難受,隻是順著他的話點頭:“所言極是。”她頓了頓,抬頭問:“別人都認為我心腸惡毒、不講人情,敢為皇上是如何看我的?”


    劉徹說:“人之初,性本善。你所做的,都是在助我一臂之力。”


    衛子夫搖頭:“你錯了,你忘了當初的協議嗎?我不過想要母儀天下,可我發現,我既容不下宮裏的人,何能容下天下萬民。你一心想要天下歸心,就不怕我亂了你的道?”


    劉徹似乎這才恍然,眼裏仍有著笑意:“言出必行。”


    衛子夫看著他輕笑的眼睛,不由再問出一句:“當真?”


    麵對她認真的目光,劉徹臉上一僵,一時間有些恍惚。他避開她的目光,掃過窗前又落在她的眼裏,純澈溫柔,喉間卻極其苦澀,恍若輕鬆地擠出兩個字:“自然……”


    頓頓地,許久。衛子夫垂下目光,背過身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怎麽會看不出來,劉徹的這兩個字太過牽硬,但她還是對他說:“謝謝。”


    第二日,早拜長樂宮,丁盈盈站在衛子夫身邊,對陳阿嬌果然不似往常般。從前她視陳阿嬌為主,如今已成衛子夫的一路。陳阿嬌自然感覺到丁盈盈的不同,看到自己最大的敵人收攏尊奉自己的人,心裏卡得極不痛快!


    她向來不喜歡輸,可自從衛子夫進宮以來,自己就開始節節敗退!這口氣,不吐不快!


    早拜後,丁盈盈跟著衛子夫一同離開,兩人一路並不說話,隻是偷偷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記,相互猜測對方心裏的算計。丁盈盈心想,衛子夫想要的結果並不會如此簡單,她手裏既然還有能揭穿自己的辦法,就一定要再三對其警惕。而衛子夫對丁盈盈亦是還不甚放心,至少她還不能確定,在丁盈盈心裏,到底是她的家族重要還是她自己重要。


    “皇後娘娘駕到!”


    這才出長樂宮不遠,後麵傳來秋蘭的聲音,話音剛落便有一道紅影從後麵橫了上來。


    “丁美人今日怎麽和衛夫人走一道了?這是要去哪裏,怎麽也不告訴本宮一聲,好讓我也湊湊熱鬧。”說話間,紅影已經站在她們前麵,陳阿嬌一如往常的傲氣,掃了衛子夫一眼,目光頓頓瞪在丁盈盈臉上。


    丁盈盈一觸到她的目光,立馬嚇得低下腦袋。還是衛子夫鎮靜,上前一步含笑說:“皇後娘娘誤會了,並沒有要去哪。不過是覺得天氣甚好,隨意走走罷了,也對丁美人腹中孩子有好處。”


    陳阿嬌迴頭亦笑:“衛夫人真是有心了。”她再將對象轉向丁盈盈,眼中微微帶沉,問:“這兩日,皇上讓本宮給你重新布置紫堇殿,丁美人還住的舒坦嗎?”


    丁盈盈一直不敢直視,低著頭迴答:“謝皇後娘娘關懷,一切都好。”


    “都好?”陳阿嬌一聲冷笑,靠近她身邊,臉上漸漸脫去笑意,漫上一陣陣的冷屑,“本宮還以為你對本宮的布置不滿意,所以連本宮送去的暖湯都打碎了。若是奴才的不小心,也不見紫堇殿處治,若是你的不小心,你對本宮也太不放在心上了!”


    覺得身上被紮了一根根的尖刺,丁盈盈再受不住陳阿嬌殺人的目光,腿肚子一軟跪在地上,聲音哆嗦:“皇後娘娘恕罪!暖湯是宮女不小心打碎的,盈盈迴去後定立馬嚴肅處治,以彌補皇後娘娘的一片心意!”


    陳阿嬌憤甩長袖,一襲風將地上的花瓣卷到幾步開外。陳阿嬌狠狠盯著地上的人兒,恨她的吃裏扒外,更狠旁觀那人的強人所物。當時在長樂宮的時候,陳阿嬌就忍著這股氣了,想沒到這丁盈盈竟被衛子夫收買地如此貼服,她越想越氣,憤憤道:“本宮自認覺得自己待你不薄,若不是本宮提起,你恐怕早已忘了吧!你的奴才做錯事你來處罰,若本宮下麵的人做錯事,本宮也一定秉公辦理!來人!”


    丁盈盈驚叫:“皇後娘娘……”


    衛子夫攔在上前的侍衛前麵,對陳阿嬌說:“皇後娘娘,丁美人懷有身孕,此事還是化了吧。”


    陳阿嬌看到衛子夫站出來,心裏的火氣越發旺了,手裏的帕子揪成一團,恨不得那就是衛子夫。她笑,笑得猙獰:“化了?說得真是輕鬆。正是因為有了你們這種事事化了的心,那些奴才們才敢騎到你們的頭上!奴才錯事要罰,丁美人錯事也一定要罰!我們身為皇上的女人,後.宮的主,不僅要守好本分,更要帶好氣氛!”


    衛子夫搖頭,步到她麵前,與她的目光直視,靜靜說:“皇後娘娘,丁美人雖然有錯,但腹中孩子無罪。如今太皇太後十分重視丁美人腹中所懷,娘娘若真動手,雖是一懲為鑒,但卻可能傷了孩子,更是打了太皇太後的臉!”


    陳阿嬌心間一抖,咬著牙問:“由你一說,這十個月裏,不管丁美人做錯什麽,本宮和皇上都動她不得?!”


    衛子夫低頭望了一眼丁盈盈,迴答:“丁美人是丁家獨女,進宮前其父定對她教導有方。況且,丁美人也不會拿自己腹中孩子來玩命,相信她不會做出讓娘娘覺得過分的事。”


    丁盈盈連連點頭,保證以後都不會錯事。陳阿嬌冷掃了她一眼,她又立即低下頭不再作聲。陳阿嬌再次對上衛子夫的眼,僵硬的神情漸漸緩下,目中似笑非笑:“丁美人若明事理,也該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和丁父的教導有著莫大的關係,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所以衛夫人,以後的事可不要口出狂言,既然你對丁美人如此關心庇護,定會為她受過一切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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