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初老師剛出院,能立刻上課嗎?要不要再休息幾天啊?”語文課代表韓芮應該是整個班級裏和初澄關係最密切的學生,最先考慮到了他的身體情況。“我向學校請假到本周末。”初澄的語調溫和,話音一轉,“不過如果你們想的話,我也可以提前來上班。”他的聲音剛落,班裏學生立刻響起一陣歡唿。“太好了!”“我突然發現自己最愛的是語文!”“終於不用再寫數學卷了。”“……”嗯?聽著大家袒露真心的喊話聲,初老師逐漸發覺了不對勁。等會兒,你們到底是想我,還是想用我來做大哥的擋箭牌啊?*在學生麵前淺淺地露了個臉後,初澄把管控紀律的活兒丟給班長,自己偷閑迴了辦公室。因為副班迴歸而引起的討論聲不太好壓製,鹿言在班裏喊話的聲音傳出了很遠。初澄聽著頗為感慨。雖然從前覺得這種甩鍋出去的方法不太厚道,但放羊掌櫃式的班級管理模式是真的爽。教學樓五樓南側都是老師們的辦公室,正常下班時間以後基本不開燈。這會兒隻有數學組還亮著。初澄敲了敲半掩的門,探身進去,果然看到喻司亭正坐在辦公桌前批卷子。“我一猜就是你。”屋裏沒有其他老師在,初澄邁步走了進去。見到來人,喻司亭的臉上現出詫異表情,再一看,他手上已經沒有了醫用腕帶,蹙眉道:“你提前辦出院了?”初澄點頭:“嗯,醫生同意的。”“怎麽沒說呢?”喻司亭似有些被辜負的遺憾,“我下午還讓人往醫院送了湯。”“我喝到了啊,黃芪烏雞,味道還不錯。”初澄正笑著答他的話,忽然覺得有些許不對勁,要求道,“你再說句話。”“說什麽?”喻司亭沒反應過來。初澄卻已經發現了問題,詢問道:“你是嗓子不舒服嗎?”喻司亭幹咳兩聲,清了清喉嚨:“有一點,你聽得出來?”“何止一點啊,你這聲音都不對了。”初澄越聽他說話就越覺得明顯。喻老師的聲音原本就磁性沉緩,現在因為嗓子不舒服,吐字不似平日裏那般清晰有穿透力,更顯得低啞性感。初澄頓時心生愧疚:“該不會是因為我請假,學校醫院兩頭折騰,把你也累病了吧?”喻司亭搖頭:“不是。最近天氣冷,降溫厲害,可能有點換季感冒的苗頭。”“還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啊?”初澄瞄了眼這人辦公桌上鋪得到處都是的教參和試卷。難怪學生吐槽大哥犯了考試癮呢。實際上是身體不舒服,影響了講課狀態,幹脆借考試來緩和一下吧。但這不是飲鴆止渴嗎?就憑他現在這把嗓子,連講三張卷子後如果還能照常說話,那簡直是醫學奇跡。就在他思忖的時間裏,喻司亭又批出了一張新的卷子,邊核算總分,邊不緊不慢地迴應:“剛出院沒幾個小時就到學校裏來了。論愛崗敬業,我自認比不上初老師。”初澄歎笑:“我們倆就別在這兒互相陰陽怪氣了。之前還說一個班裏有一個強勢的和一個冤大頭的就夠了。現在總不至於湊不出一個健康的吧?”沒等喻司亭說話,初澄繼續開口:“下節班裏的輔導我去上。語文組辦公室抽屜裏有玄麥甘桔,等會拿來給你衝一杯。”“今晚的課真的不能讓給你講閱讀。”喻司亭瞥了眼桌麵上的三摞試卷,“你也看見了,我的kpi在這兒呢。周考前……”“我什麽時候說要講閱讀了?喻老師,雖然我本科和碩士都研究中文,但並不是沒有學過高中數學。不放心的話,等會兒你可以過來監堂。”初澄不僅打斷了大哥的話,還俯身在他驚疑交加的目光下抱走了數學卷子。*第二節晚輔導的鈴聲響起。7班的主副班同時走進教室。兩道高挑俊邁的身影前後並立,都沒有說話。這是什麽情況?學生們表麵上雖然安靜,心中卻都在暗自思量,接下來一小時二十分鍾的輔導時間到底“鹿死誰手”。初老師捏著粉筆率先邁上講台的一刻,謎底似乎揭曉。學生們的一句“好耶”還沒來得及說出,未能占領先機的大哥卻也有所動作。喻司亭坐到最後排辦公桌邊,用單肘拄起了頭,沉嗓說了句:“課代表把數學卷發一下。”“啊?”突然被cue的孟鑫一愣,茫然地瞧向大哥。不是,你倆到底誰講啊?等他再次把視線移向講台時,表情明顯更加震驚了。我沒看錯的話,初老師現在畫的是圓錐曲線吧?作者有話要說:鹿言:舅,你想好,失業的話可是要迴去繼承百億家產的。第37章 初澄在黑板前畫完圖像, 轉身看向都在懷疑自己眼睛的學生們。“喻老師今晚的嗓子實在不舒服,讓他稍微休息一下。我越俎代庖給大家講兩張數學卷,可以吧?”大哥還在教室後麵坐著, 哪裏有人敢說不行?台下此刻鴉雀無聲, 卻不影響大家在沉默中表演瞳孔地震。一個好消息, 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休假的語文老師迴來了。壞消息是他竟然臨陣倒戈,替別人講起了數學。剛剛我們就是這麽教你從大哥手裏搶課的嗎?一片苦心, 全都錯付了!初澄再次從學生們的眼神中看出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可因為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裏,自己都是甩手掌櫃的角色,這會兒對帶病堅守崗位的喻老師實在心懷愧疚。所以這一次, 初澄堂而皇之地選擇背離人民群眾, 站在了班主任的戰壕裏。“看來大家有點意見, 但是不多。”初澄嘖了嘖嘴巴, 對學生們熱切的眼神視而不見,拿起了試題。在他轉身背對同學的那刻,甚至想起了一句玩笑話:這一天, 我終於成為了自己曾經討厭過的那種人。“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吧?單選加填空,哪道有問題直接說題號。”初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捏著粉筆把第一卷小題的答案寫在了黑板上角, 讓學生們進行核對。“第7題。”“9題。”“12。”說到底,7班同學的學習自律性還是很高的。即便他們有些難以接受事態轉變, 但也都很快進入了聽課狀態。“7、9、12……”初澄一邊重複著,一邊用粉筆標記, 右手懸停在黑板上方等待了幾秒, “沒啦?”台下寂靜無聲, 再沒有人提出新的問題。初澄以為是學生不信任自己講解數學的能力, 特地把算得滿滿當當的試卷展開, 朝他們笑言:“你們不用慌,我是備過課的。不要提問得這麽靦腆,就算我有講得不到位的地方,你們大哥也會提醒的。”講數學新課不敢說,但對於這兩套複習試卷,初澄還是很有自信的。他剛剛在辦公室備課的時候,已經把它們從頭到尾都做了一遍。其中有兩個知識點,因為時間久遠而記憶模糊了,他還現場向喻老師請教了最優解法。但事實證明,他好像做無用功了。“初老師,真沒了。”坐在後排的穆一洋舉起自己的試卷。上麵紅筆勾畫著明晃晃的144分。再看去一眼,他同桌徐婉婉的試卷是128分,後排孟鑫舉起的那張有139分……“其實7和9也不是非講不可,誰做錯了,抽空自己問同桌就行。”說話的是坐在斜後排的鹿言。這孩子直接把卷麵的150分答滿了,但因為懶得寫名字,而被記成了零分。初澄一怔。雖然他知道,這是個在期中考試中數學均分120+的強基礎班級,但世界的參差未免太大了。你們上語文習題課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的!難怪大哥堆了滿桌的試卷也一點都不著急。他甚至還可以再攢一攢嘛。太欺負人了。“看題吧……”初澄心懷挫敗,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粉筆敲了敲黑板。隨之,7班教室內響起了數學題目的講解聲。“哎。”因為基本沒有什麽錯題要改,穆一洋清閑地向後翹起椅子,朝鹿言喊了聲。隻出一隻耳朵聽課的班長抬起頭,不耐煩地瞥他一眼:“幹什麽?”穆一洋:“你覺不覺得初老師解這個題型時的思路和大哥一模一樣啊?”對方的關注點比鹿言預想得還要沒營養。他繼續描自己的英文字帖,極敷衍地答了句:“他倆一樣很正常。”“為什麽啊?語文和數學的思維不是應該有很大差別嗎?哎,我跟你說話呢!”穆一洋的追問沒得到答複。但學生礙於後排大哥的威嚴,沒敢再做其他小動作。“把這道題的步驟整理一下吧。”初澄講完一道大題,稍做了停頓,給學生們留下思考時間。趁著空閑,他緩緩地晃動脖頸,無意間瞧向角落裏的辦公桌,看到喻司亭正環著手臂靠在椅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初澄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迴頭去檢查自己的板書,並沒有發現任何紕漏。雖然剛剛和喻老師說過,他可以監堂,但也沒有必要坐得這麽端正,還聽得這麽認真吧?來自初澄的頻頻注視,讓喻司亭有所察覺。他發現自己的眼神影響了對方的發揮,隨即低下頭,攥拳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初澄在班級裏繞了一圈,查看學生們的聽課情況。再抬頭時,原本監堂的人已經拿起杯子,從後麵出去接熱水了。晚間九點五十分,高二年級下晚自習的鈴聲準時響起。初澄稍壓了三分鍾的堂,剛好把第二套試卷講完,喊了聲“放學”。學生們哄然放鬆下來,各自收拾著東西,唿朋引伴,準備迴宿舍或者出校門。有外班學生早早就來到教室門口等人,看到黑板上密布的公式和圖像,再瞧一眼還站在講台邊的初老師,都大為震驚。“你們班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