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臉上的五官輪廓深邃立體,散發硬朗的荷爾蒙氣息,殺傷力極強,尤其是眼睛帶著力量,無需神色加持就能給人以震懾和壓迫。初澄一愣,受驚嚇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下意識轉頭迴去看池邊的標號。果然,是自己從一開始就下錯泳道了。這下情況變得有些尷尬。空了幾秒鍾無人說話,還是喻司亭率先打破僵局:“平複下來了?讓讓?”初澄無他法,默默地從泳道線下方鑽到隔壁位置去。喻司亭見他的氣勢已減弱,沒再得理不饒人,簡單地做了做準備活動,便跳入了水中。初澄的體能本就一般,剛才又遭嚇沒了一半氣力,很快就疲累了。他爬上岸後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坐去了一邊休息。還是等著喻司亭上來請他喝瓶水吧,就算是賠禮了。免得這個睚眥必報的家夥迴頭又有新的由頭借題發揮。初澄如此想著,可左等右等遲遲不見那人離開泳池。就這樣幹坐著未免有點太刻意,於是他幹脆去服務台點了份泡麵,坐在旁邊的藤椅上吃起來。上一次和喻司亭遊泳時,初澄不想被落下太遠,一心競速沒有仔細地觀察過他的狀態。這次正好能清楚地看到,或者說,是欣賞到。因為喻司亭的自由泳姿勢非常漂亮,對於岸邊人來說,完全是場力量和美的觀賞盛宴。他的身體筆直地埋在水中與池底平行,轉臂打腿的動作皆柔韌自如,張力拉滿。在賽道終點掉頭時是一個靈活有力的水下翻轉,毫不吝嗇展示出了性感傲人的鯊魚肌腰線。他的身材太好看了,健碩而修長,每一寸的比例美感都恰到好處,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羨慕。初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四肢,不禁嘖歎一聲。果然,清瘦白皙在他麵前毫無說服力。等初澄暗自感慨完畢再抬頭,泳池裏好像已經沒人了。哎?等了他半天,這人走了連聲招唿都不打嗎?初澄趕緊吸了口手裏的麵,準備去找。剛轉身就看見喻司亭披了浴袍從盥洗室出來,順手從身後抽拉出半條白色的腰帶,攏著胸前的布料,邊走邊係。即便他衣衫不整,黑發滴水,身上也自帶禁欲而冷峻的氣息。“咳”視覺受衝擊,再加上剛塞進去的一大口泡麵,初澄被嗆了一下。喻司亭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吃這麽急幹什麽?我不餓。”言下之意,我又不搶你的。初澄趕忙抽紙巾擦了擦,為緩解尷尬而轉移話題:“你今天自己來的?我怎麽沒看見鹿言?”喻司亭在他身邊坐下,姿態隨意地反問:“你也把他當成我兒子了?”初澄沒反應過來:“啊?”喻司亭無奈歎一聲:“他自己有家,放假迴北京了。”初澄這才笑:“噢~他是你親姐的孩子?”喻司亭點頭:“恩。平常他爸媽都太忙了,一直是我帶著。”兩人一聊起來,初澄就忘了自己要給他賠禮道歉的事。現在來看,喻司亭也根本沒把那點小事放在心上。“你不也是北京人嗎?休假怎麽沒迴家啊?”喻司亭倚躺向藤椅,看似隨口一問。初澄略怔:“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北京?”他們隻是在首都見過一次,而且那時候還是畢業季。正常思維最多會想到初澄在北京上學而已。喻司亭的眼底浮起一絲異樣,但轉瞬就消失不見了。他隨即開口答道:“之前聽周瑾說,他上大學的時候去你家裏吃過幾次飯。你們不是師大的校友嗎?”周師兄不會就這麽把我賣了吧?初澄心中懷疑,不露端倪地追問:“他還說別的了嗎?”“沒了,也就是閑聊時候的一句半句。”喻司亭表現得並未在意,接道,“你還沒迴答我剛才的問題。”見初澄好像忘了,他重新開口,換了一種更直白的方式:“以你的學曆,從事同樣的職業完全也可以留在北京發展,怎麽都沒必要來亭州啊。”“啊這個……”自工作以來,被問這個問題對於初澄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怎麽說呢?這算實現了我一半的理想吧。我這人比較沒誌向,不喜歡太大的都市、太緊張的氛圍、太多的人情世故。而且,我也不想太受家裏的影響。”“亭州很好啊。雖然是二線城市,但環境氣候優質,經濟發展也不差。這裏有我想要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它離北京近。就算再怎麽不想留在家裏,父母年紀大了,終歸我走不了太遠。”喻司亭安靜地聽完,開口道:“嗯,明白了。所以你整個的誌向是在一個偏遠的地方澆灌祖國的野花野草,退休後就近隱居山林。現在算是隻完成了一半,對吧?”他總結得一本正經,惹得初澄笑起來:“對,但其實還要更鹹魚一點。”“然後,你就因為這個和家裏鬧矛盾了?”喻司亭忽然補充了一句。“不是不是,我放假也不迴去是因為他們碰巧不在。家裏老爺子被人請去……嘶,反正就是挺忙的。”初澄發覺對方誤會了,忙於解釋,自己卻差點說漏了嘴,趕緊調轉話頭:“不過,我在這裏待著確實沒什麽意思,還不如迴家見見朋友,睡睡自己的床。”喻司亭思索片刻,不再追問,轉問道:“之前聽鹿言說你買了輛新單車。”初澄暗鬆一口氣:“是,我舅舅送的。”“我看見了,舅舅的審美相當不錯。”喻司亭繼續說,“過兩天我打算去楓葉穀騎行,如果你閑著無聊的話,想一起去嗎?”……啊?突然又並不生硬的邀請實在超出初澄的預料。因為公路車不太適合通勤,他的單車就隻有到手的第一天是被騎迴去的,之後再也沒出來見過天日。自從來了亭州之後,上班太忙,附近的景點也都沒有去逛過。初澄當然想去。但萬一他在路上拖後腿,以喻司亭的個性,在不耐煩的情況下不會把他扔了吧?“就我們兩個人?”初澄試探著問。喻司亭偏過頭,眸子裏染著疑惑:“你還有其他的朋友也想去?”初澄;“……”但凡還有其他朋友,好像也輪不到我們兩個搭夥出去玩。初澄考慮了會兒,再問:“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沒聽過,遠嗎?”喻司亭:“早點出發的話,一天時間可以來迴。”這樣的話即便被扔了,應該也能自己找迴來。初澄點頭:“那我一起去。”“好,具體出發時間電話聯係。”喻司亭說完站起身,扯開浴袍用傲岸挺拔的背影對著他,邊活動臂膀邊說,“那你接著吃吧,我再去遊幾圈。”初澄咋舌。難怪帶著高中班級熬夜久坐之後身材還那麽好,真是體力怪人。哎,等等?所以他是看我賴在岸邊不走像是有話要說,所以特地上岸來的嗎?*數學老師在時間上的確說一不二。當真是間隔整整兩天後,喻司亭給初澄發來了消息。[明早能出發嗎?我去接你。][可以。]手機響起提示音時,初澄剛好在朝背包裏裝騎行裝備,所以順便又問了一嘴。[需要我準備什麽嗎?][喻司亭:人來,帶著車。]寥寥幾字,初澄反複看幾遍,怎麽讀都有一種正在與綁票慣犯交涉的感覺。類似於,一個人來,帶著錢。他又等了兩分鍾,確認對方不會再發來一條“不許報警”之後,才迴複了個“好”字,然後繼續收拾背包去了。翌日,天還沒亮,初澄就被鬧鍾叫著起了身,差不多收拾整齊後,收到一條微信提醒。[喻司亭:在樓下。][好,馬上。]初澄快速地迴了幾個字,對鏡撥了撥差不多已自然風幹的頭發,挎上運動背包,推車出了家門。這會兒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夜空中隻有絲縷的霧伴著朦朧星辰。風中帶著些許冷意,吹到身上涼津津的。初澄拉嚴外套走出小區,迎著門前柔和的路燈光亮,看到了穿著一身深色運動裝的喻司亭。在他身後停著的又是一輛之前沒見過的硬派越野。不得不說,這人在校為人師表的時候確實做了不小的性格犧牲。“早。”喻司亭看見初澄推車走來,直了直身,打開越野車的後備箱,裏麵已經裝著一輛公路車。“確實夠早的。”初澄說話時還打了個哈欠,然後瞥向車後排剩餘的的空間,又看了看自己的單車,“放不下了,這得拆輪吧?”喻司亭點頭:“給我吧。”話音剛落,他已經蹲身下去,手指熟練地摸向了快拆杆,無需工具,輕鬆幾下就把車體拆成了能被完美容納的程度。初澄在旁搭了把手,向後備箱內探身時,近距離瞥到了裏麵的另一輛,竟發現喻司亭的公路車組裝得和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難怪鹿言當初一眼就能認出來。初澄驚奇開口: “你這車……”“我說過了,你舅舅的審美不賴。”喻司亭放下後玻璃,彎唇提醒道,“上車。”“原來你那會兒是繞著彎誇自己呢。”初澄笑笑,繞過車身上了副駕駛。喻司亭沒再搭這個話茬,啟動車子的同時打開空調,把溫度調高了些許,說:“車途不近,困的話你可以再睡會兒。”初澄本就打算如此,點點頭,係好安全帶後把自己帶的外套披蓋在了身上。喻司亭的每一輛車都收拾得非常幹淨,座椅靠背也柔軟舒適。車上到處都瞧不見香薰,卻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鬆葉香。初澄本就困倦,伴著這種讓人安心的味道,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喻司亭開了會兒車,透過窗玻璃看到路邊有一間開門早的包子小鋪,剛想問問身邊的人要不要吃早點,偏頭卻發現他半張臉埋在衣領裏,俊秀的眉宇舒展著,唿吸恬靜地進入了夢鄉。這家夥心還挺大的,就這麽被賣了估計都不知道。喻司亭收迴目光,打了把方向盤,把車子停靠在了小店門口。大約睡了有一個多小時,初澄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活動起壓麻的胳膊。駕駛位傳來一聲:“醒了?”“恩。”初澄低低的應了聲,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思想依然混沌。“醒的很及時,剛好趕得上。”喻司亭朝著前方抬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