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遭受降維打擊的機會,大家的熱情自然更盛些。鹿言邊記名,邊小聲嘟囔:“別聽他的,他自己不想去所以才pua、kpi、fbl我們。”喻司亭瞪他一眼,深邃的眸子噙著不滿:“長嘴了?”“這不是為同學們服務嘛~”鹿班長能屈能伸,刹那間就轉換了一副討好表情。喻司亭不吃他那套,不耐煩地催促:“統計得快點。”鹿言快速地數了數畫了勾的名字,帶著勝利的得意向他報告:“42個。”人均95塊,就可以買下喻魔王的一天陪玩。別說半數,這差點就是全員出動了。“感謝大家踴躍配合。”初澄的目光落向一旁。他之前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幾乎人人舉雙手讚成的大場麵,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同情遭強行加班陪玩的大哥。喻司亭雙手環胸,靠著椅背。他的嘴角動了動,看似無奈卻不得不接受安排。初澄繼續交代完了具體事項,朝他開口:“喻老師,你可以上來講課了。”一言不發但明顯心情不爽的人這才站起身,迴到講台上後臨時改變了原有的課程安排,從桌下摸出一摞卷子,低沉地吐出兩字:“考試。”下麵頓時哀嚎四起。“什麽?!”“大哥!你這是明目張膽地公報私仇啊!”“考就考,我們要勇敢地對研學旅行說i want you!”“閉嘴,你們哪那麽多廢話。”喻司亭冷漠懟迴,麵無表情地開始發卷。初澄見狀匿笑著退出教室。其實也怪不得學生。這家夥的個性是真的差勁,而且是懶得加以掩飾的那種。午休時間,語文組內聚集著閑談的同事們。初澄抓住機會向其他老師取經,認真敲定了本周研學的行程。當當辦公室的門板被人禮貌地敲擊兩下,韓芮探頭進來,小心翼翼發問:“初老師,你睡醒了嗎?”“進。”初澄抬眸招了招手,“有什麽事嗎?”韓芮進門,朝著各位老師俯了俯身,走到初澄辦公桌邊,遞上幾個小冊子:“早上大哥讓我去買字帖,我拿了幾本樣書過來,想讓您挑一下。”初澄大致翻看一番:“這些都可以,筆體風格是附加,首先要了解字體基礎結構,做到橫平豎直才行。”“恩,那我就定這本基礎4000字了。老師,您的筆借我用一下。”韓芮俯身,在便利貼上做了標注。“7班定什麽字帖了?讓我也參考參考。”剛剛一同聊天的老師聞聲湊近過來,瞥見韓芮的標注,張口誇獎,“喲,你的課代表寫字就挺不錯啊。”其餘的老師也跟隨著品鑒:“這練的……好像是初勵寧老爺子的行楷吧?寫得屬實可以。”“謝謝老師。”韓芮一向覺得自己沒能學到初老先生書法的半點皮毛,遠不如初老師的那一手出神入化,想不到現在居然也能被人認出來,心裏高興得緊。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初勵寧先生……和初老師?這倆人不僅書法風骨頗為相像,就連姓氏也一樣啊。韓芮正愣神,圍作一團的語文老師們也關注到了這個問題。“是不是姓初的人在書法上都有些天賦造詣?”正是因為初老爺子在文壇和書壇上舉足輕重的地位,而讓她們不約而同地把這件事當作了巧合。“我何德何能,敢跟初先生相提並論。”初澄淡淡地笑著,不驚不慌地掀過了這個話題。*星期四是研學出發日,秋高氣爽,天空蔚藍如洗。學生們像往常一樣到校上早自習,然後統一乘坐大巴車出發。“37、38、39……”初澄拿著名單站在車門處認真做著核對。難得不用上講台,他今天穿得稍顯隨意,休閑t搭黑色牛仔外套,修身長褲,踩著短靴,把兩條本就又長又直的腿拉得讓人移不開眼。“初老師帥得像個在逃idol。別的班都是看車牌號,隻有我們班看人。這真是隔著八百米都能震驚到我的身材比例。”“別貧了,就差你們幾個,趕緊上去。”初澄笑著,在最後一夥人的名字上打了對號,然後登上大巴車,“師傅,人齊了,可以出發了。”“好。”司機師傅囑咐大家係好安全帶,向目的地導航。初澄這才開始為自己尋找座位。他有些輕微的暈車,不太敢靠後,隻能選擇坐在喻司亭身邊。大哥像往常一樣穿著高檔的黑襯衫,舒適又不失考究,靠著半開的車窗睡覺,徐徐湧動的風吹著他柔軟的發絲。初澄輕輕地坐下,試圖在不驚動身邊人的情況下扣好自己的安全帶,卻聽到那人率先開口。“他們不小了。”“啊?”初澄偏頭,見他仍然閉目養神著,隻是稍微後仰換了換姿勢,“什麽?”喻司亭的喉結又動了動:“自己的事都會做,你跑前跑後的也不嫌累。”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感歎,還是新師有激情。初澄好笑地應答:“明明別的班的老師都很忙,隻有你這位大哥在放羊。如果我剛才不在車門邊站著,你是不是連人都不打算數了?”“荷載49,前空1後空3。你本來也不用數。”喻司亭隨意地揮了揮手指。他依舊沒睜眼,卻準確知曉車上的空位所在。初澄潤了潤唇瓣,沒能找出反駁之處,小聲自嘲了句“行,我是土狗”,然後便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和後排學生們進行互動。“初老師,能拍合照嗎?”“來。”“我也要拍,我也要拍!”“可以。”“老師,還有這兒!”初澄反複被學生們喊著看鏡頭。他覺得第一次帶隊出行還蠻有意義,幹脆舉高手機,和大家一起來了幾張大範圍的合拍。車間的氛圍歡騰吵鬧,隻有喻司亭始終不動如山。初澄一邊腹誹大哥的不合群,一邊低頭翻看照片。忽然,他發現在某一張光影角度剛剛好的照片裏,那人竟然是睜著眼的。他下意識轉頭,看到的仍然是一個沉寂的後腦勺。這道身影不知何時產生了動作,但就那樣和諧地留在了鏡頭裏。初澄一笑,把照片保存好,然後才收起手機閉眼休息。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後,研學團隊到達行程第一站:詩詞博物館。因為嚴格的實名預約製,這裏的入場程序較為繁雜。或許在文化底蘊濃厚的地方容易受到無形熏染,從而詩情蕩漾,在場館前等候的時間裏,學生們圍在一起玩起了飛花令。對於此種氛圍,初澄十分喜聞樂見,拄著排隊的圍欄與學生們說笑:“這樣看來,你們也不像是大哥說的那樣語文底子差啊。”學生笑著答話:“初老師,你對我們的期待值也太低了。再怎麽說,唐詩三百首還是會背一些的。”初澄挑眉:“那麽自信?”一個短短的問句燃起了學生們的勝負欲,頓時有人提議:“要不然您來出題試試?”“可是如果沒有點獎勵就不好玩了。前麵的班級還不知道要排多久。如果對上來了,能不能放我們去那邊的店裏買奶茶啊?”對此事感興趣的學生不在少數,尤其是獎勵條款一出,初澄麵前立時湧上許多道身影。“大哥,可以嗎?”人群中,不知道是誰cue了喻司亭一句。倚在一旁的班主任悠悠道:“這事帶隊老師說的算。”“好。”既然是學生的主動挑戰,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初澄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風花雪月、春夏秋冬這樣的對於你們來說也太容易了。應該出道什麽題好呢?”初澄佇立思索片刻,抬頭時偶然注意到四周建築上的鳳凰雕畫,立馬有了主意:“那就來鳳吧。可以是詩,可以是詞,也可以是曲,隻要是七言就合格。”“一言為定!”學生們的熱情高漲。規則還未講定,已經有人在下麵躍躍欲試了。聽他如此好說話,低頭玩手機的喻司亭忍不住沉聲提醒:“別放他們跑走太多,等會兒不容易喊迴來的。”初澄覺得在理,立馬繼續補充規則:“等一下,既然大家都是王者級玩家,那我先ban三句應該不過分吧。”“還有這招?”一旁的學生幾乎都要把答案說出來了,才聽得他如此說,簡直哭笑不得,“快ban吧。”“聽仔細啦。”初澄的吐字清晰,嗓音溫潤,猶如清風過耳畔,“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還有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至於另外一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喻司亭不假思索地補上。nice!初澄在心裏道了聲默契。“好家夥,你們倆雙管齊下,把課標內的全禁了。”“你管這叫課標?這三句裏我都有沒聽過的!”“完蛋,大腦一片空白。”學生們逐漸認識到事態發展的不對勁,源源不斷地開始抗議。“等一下,這題我會。”鹿言在一片嘈雜聲中仍保持鎮定,他在心裏沉思幾秒後,徐徐地舉起了手,“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雖然原作不是標準的律詩體,但也算七言吧。”初澄著實沒料到最早被想到的會是這句,秉持著言而有信的原則,判定道:“司馬相如都知道,看來戲文沒少聽。你奶茶有了。 ”有了好的範例,大家的思路逐漸被打開。韓芮緊接著舉手答題:“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漂亮,詩聖杜甫。”初澄由衷稱讚。“桓譚未便忘西笑,豈為長安有鳳池。”這句詩來自於一道溫溫和和的女聲,7班學委,校花級才女徐婉婉。初澄又是痛快地揮手放行:“花間鼻祖溫庭筠,下一個。”“喔,這麽強。”人群中發出讚歎聲。趁著這陣騷動,不知道是哪個學生念了一句:“鸚鵡杯中浮竹葉,鳳凰琴裏落梅花。”“駱賓王的詩寫得好啊,但查百度不算。”初澄的眼睛毒得狠,實為公允地決斷,提醒道,“還有最後一個名額,各憑本事。”“哎?怎麽就最後一個了!”“不是,剛才那三個怎麽過的,我掉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