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投過門縫灑落在地麵上的暈黃燈光正細細漫在她身上。


    推開門,男人正好放下書,懷裏蜷著的軟糯小姑娘,正趴著一動不動。


    暖暖的光從天花板上投落下來,淡橘的顏色將父女倆的臉色都染的溫柔了許多。


    男人側臉落在蘇霓眼底,那原是冷硬的線條,也在不知不覺中軟化了許多。


    甚至唇角,還不經意上揚起來。


    陸長銘卻是沒注意到她的。


    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小丫頭放迴床上,安穩輕柔,生怕驚擾了她。


    而那隻穿了睡衣的小姑娘卻還蜷成一團,整個人細細小小的窩在他懷裏。


    仿佛能察覺到陸長銘的離開,還嚶嚀了幾聲。


    男人全身僵硬。


    隻餘下手掌還被蘇淼淼壓在頸後,還保持著高難度姿勢許久不動。


    蘇霓連忙走過去,讓他下了床。


    自己則彎著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乖淼淼,睡吧。”


    柔聲哄上幾句,蘇淼淼倒也安分去睡了,安安靜靜的閉著眼,小嘴邊那處還帶著一絲笑意。


    ……


    小姑娘一睡著,客房內便安靜下來,已經關上了的門仿佛將房間隔絕成另外一個世界,外頭紛擾繁雜並不能讓他們受到影響。


    而那靜謐到極點的氣息總會在不經意中催生出氤氳。


    “你燒退了麽?”


    終於是蘇霓打破岑寂,男人那絲毫不掩飾的目光在她身上繞啊繞的,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下,心髒麻麻癢癢的。


    陸長銘蹙眉,沒有立刻迴應。


    他隻是隨手將身上染了汗的襯衫脫下,精瘦的胸膛隨即露了出來,小麥色的肌膚在橘色燈光下更顯硬實在,隨後握著她的手,啞聲道,“不知道,你摸摸。”


    蘇霓掌心貼了上去,所能觸及到的隻是那堅硬的皮膚。男人額頭仍是發燙,卻沒有先前那樣可怕。


    而陸長銘卻捏著她的手將之緩緩拿下,自己則靠了過去。


    額頭相貼,他的溫度總歸是比她要高的。


    此刻便一徑地朝她傳遞過去。


    “感覺到了?”


    嗯?


    蘇霓垂著眸,眨眼,“還有點燙。”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聲音在不經意中降低許多。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驚擾到熟睡的小姑娘,還是因為這莫名有些撩撥人心的氣息。


    許是兩人靠的太近,陸長銘忍不住眯起眼,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還能看見那撲閃著的濃密睫毛,和染了些許紅暈的臉頰。


    蘇霓生的白,皮膚又格外的薄,每每用力按下便會有個細細的紅印。


    如今她近在咫尺,垂眸便可瞧見那清透清透的麵,指尖所能觸碰到的地方,又總柔軟而讓人安心。


    兩人肌膚相貼,男人露在外頭的胸膛仿佛總有一種奇怪的魅力,能吸引住她的目光。


    甚至從那上頭還能透出許多溫度,在昏暗的室內有著說不出的繾綣意味。


    ……


    “38.”


    溫度計上明明白白顯示著這個數字,蘇霓低著頭沉思一會,緩緩鬆了一口氣,“在降了。”


    “看來你衝的藥很有用。”


    陸長銘說著已經去到浴室裏拿了毛巾在身上擦拭,裸露在外的胸膛上便沾染了些許水漬,隨意擦拭幾下之後,才又重新套上襯衫。


    蘇霓在包裏翻找了卸妝水,正要擦臉的時候,迴頭便瞧見男人在穿衣服。


    “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有點事出去一趟。”


    外頭天色深沉,十一月的海城早已冷風陣陣。


    來的時候蘇霓還特意給小姑娘帶了外套,如今她洗洗幹淨卻是舒坦睡下。


    倒是陸長銘……


    “臨時有事要處理,距離有點遠,現在得趕過去。”


    蘇霓蹙著眉,連自己都沒發現神色已然沉下,忽的聽見外頭唿嘯的風,終於開口,“就不能明天再去麽,你燒還沒退。”


    在退了的。


    他張張嘴,本是要說這幾個字的。


    可話到嘴邊忽然又吞咽迴去,一雙深邃的眼就這麽隻勾勾落在蘇霓臉上,宛如一汪潭水,雖沉靜,卻藏匿著萬般危險。


    “你擔心我。”


    他唇角漸漸往上挑,眼尾也跟著翹起來,其中暗藏著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整個人臉頰線條都軟化下來,像是聽見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


    於是放下外套,幾步走到她身側。


    粗礪的指腹隨即落在蘇霓下巴上,輕捏住,再半強迫性地要她抬起頭看著自己,啞聲開口,“你擔心我。”


    蘇霓渾身一顫,幾乎被他這幾個字撩弄的沒法思考。


    便揮開他,“我擔心你做什麽,就是怕她明天早上起來看不見你跟我鬧而已。”


    “再說,之前跟她說睡醒起來就能瞧見的人可是你。”


    總還是理直氣壯。


    可一下子,臉上的淡淡紅暈卻一直染到了耳根子上。


    陸長銘拖著長長的尾音“嗯”了一聲……


    “你別在那自作聰明。非要說擔心,也是因為你喝了酒,現在出去就是酒駕。”


    捏緊掌心,蘇霓卻有些懊惱起來。


    連她自己都說不好現在在說什麽,而身後傳來的低笑也正證實了這一點。


    她咬著唇,幹脆拿了衣服走到浴室裏去。


    “去洗澡嗎?”


    這還用問?


    蘇霓走進浴室,連理會也不曾,便又將門甩上。


    男人聳聳肩,沒有開口說話,可視線卻不曾移動。


    在浴室門被關上之後,立刻拿出手機。


    上頭有幾條消息,是周弋發來的。


    他到現在才有時間迴複。


    “周弋,她怎麽迴事?”


    “鬧自殺呢,說是一定要見到孩子。人已經被救下來了,沒有大礙,但這件事現在還沒讓小少爺知道。而且,她想見你。”


    陸長銘輕哼,“她還是認不清自己的立場。”


    “或許吧。但看今晚的架勢也不像是假,割腕之後血流了滿地,醫生過去輸血才保住的命。”


    沉吟半晌,也聽出了周弋的意思。


    陸長銘以手撫額,終於點頭,“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


    浴室裏“嘩啦啦”的盡是水聲。


    沒過多久蘇霓便穿著睡衣走了出來。


    這邊傭人準備的衣服有些薄了,剛洗完澡就穿在身上,服服帖帖的不說,還有些通透。


    她擦了擦臉,毛巾從旁邊移開時便瞧見了那躺在床上的男人。


    已經不再是剛才的模樣,而默默捧了本書就著燈光細細品讀。


    沒出去啊。


    蘇霓腳步微頓,走過去時視線正好和男人相對。


    他放下書冊,朝她揮揮手,“上來睡吧。”


    一米八五的床,實在稱不上大。


    可別墅客房都差不多,大晚上的四處安安靜靜,蘇霓一邊擦頭發一邊在想,總也不好再去打擾別人。


    可男人就躺在床上,身側縮著那細細小小的姑娘,還主動移出了些許位置。


    隻差沒有拍著被子對她說,“過來過來,來睡……”


    甩甩頭,蘇霓總算甩開腦子裏那些雜亂的心思,磨磨蹭蹭走過去,卻並沒有在他身邊,而是抱著小姑娘,給她換了個姿勢。


    自己再掀開被子躺下。


    一左一右的,都側身躺在小姑娘旁邊。


    “這樣也挺好的。”


    陸長銘忽的開口,聲音低低沉沉的,沙啞之中帶了些說不出的滿足意味。


    隨即換了個姿勢,半撐著手臂朝她的方向,黑眸裏凝了許多深濃的情緒,像是染了漫天星光。


    蘇霓總歸是看不過去。


    “我們不是夫妻,也不是正常的一家三口。”


    她忍不住輕嗤,“就算躺在一張床上也不能代表什麽。”


    他嗯了聲,挑眉瞧她,“不代表就不代表,你幹嘛那麽緊張?好像我要在這跟你做似的。”


    陸長銘也是心情大好,他沒試過和小姑娘一起睡,更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還能安安靜靜的和她以及女兒一起躺在床上。


    “至少得是她不在的時候。”


    家庭教育很重要。


    蘇霓嘴角抽搐,卻隻緩緩揚起下巴,“隻是怕你誤會,胡亂和淼淼說不該的話。”


    “淼淼?”


    男人半眯著眼,手指落在小姑娘軟嫩的臉蛋上,想碰又生怕擾了她,便聳聳肩,“我的女兒,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心裏有數。”


    “哪怕你養了她四年,也改變不了她身上留著我的血的事實。”


    他眸色沉靜,繞著小姑娘發絲的手指忽的頓住,“蘇霓,你究竟在怕什麽?”


    話落。


    整個世界都陷入岑寂。


    蘇霓隻要掀開眼簾,就能瞧見男人直勾勾望進自己眼底的眸光。


    其實那樣的真沉、冷靜,可她卻始終沒有抬頭。隻是替孩子掖好被子之後,便幹脆轉過身,沒去看他。


    可身後那道灼熱至極的目光卻始終停留著,讓她有些焦灼,又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好在,男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總歸是關了燈,隻留下床頭那暗暗的小盞。


    有醇厚低沉的嗓音響起。


    “以前當著麵說要睡了我的人是你,和老太太交易非要嫁我的人也是你。甚至主動放了藥爬我床的還是你。也不過就十年,怎的這樣膽小了……”


    就十年?


    蘇霓捏緊拳頭,生怕自己真忍不住翻過去揍他


    “那時你不常掛在嘴邊,讓我試試看你。”


    “蘇霓,現在換我問你,要不要試試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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